南州煙雲隨雨過，孤舟難眠又一夜，風華靜波無人問，回馬再看江山更屬誰。

　　“不準！”

　　閩王竟是毫不猶豫地一口回絕了虎大威的要求。

　　“可，可為什麽呢?”虎大威滿臉錯愕地問道。

　　“勝敗乃兵家常事，你的罪，要用下一場勝利來洗刷而不是免職了事。再說，這一戰，要說有功，也是驃騎將軍符昭信和他的驃騎軍有功。你和你的副將折了本王六萬多英勇善戰的將士，還有什麽臉向本王邀功、升職。”說完，閩王王繼汐撥轉馬頭，徑直離開，將虎大威孤零零地扔在原地。

　　“大王！”虎大威心中委實對副將委屈，他性情剛直，明白此戰失利，自己的魯莽是首因，罷官是理所當然。但他的副將在此戰中表現確實不俗，戰鬥中要不是他在左右奔走虎賁軍或許早就全軍覆沒了，甚至召驃騎軍來援，內外夾擊，反敗為勝也該歸功於他。怎麽能不給他獎賞呢?這一定都不像之前賞罰分明的閩王作風。可虎大威還想爭取時，閩王卻已經揚長而去，空留自己不知所措。

　　這時，跟隨王繼汐左右的南宮灝從馬上下來，扶起虎大威寬慰道:“將軍，您也別跪在這裡，還是早點回去帶好部隊才是。”

　　“可是軍師，我就是不明白呀。”南宮灝出謀劃策多有建樹，在虎大威看來確實是個有本事的人，心中也著實佩服，於是就將心頭的疑問道出:“大王一向是賞善罰惡，賞罰分明的，這回是怎麽了?”

　　“將軍，您還看不出來麽?”南宮灝撚須道:“因為您是忠臣，又是閩人。大王是不會責罰你這樣忠誠的老閩人的。這些年，閩國版圖一再擴大，閩軍一再擴編，兵強馬壯，軍中也不乏符昭信這樣能征善戰的名將。可是他們畢竟不是閩人。大王的心裡還是想靠你這樣的老閩人，可是閩地比之天下實在太小，閩地的青年才俊也不如中原繁盛。這些年下來，很多老閩人都被新加入的外地人比下去了。唯一真留下來的也只有林仁肇、陳洪進和你這幾位屈指可數的幾個了。如果再折了你們，這天下就不知道是不是閩國的了。”

　　原來如此，虎大威這才在心裡暗暗驚道，可還是不太認可道:“可是非黑白總在這裡，世人總要評說的呀。大王這樣賞罰不明，很容易被人戳脊梁骨的呀。對外地人也不公平呀。”

　　“你有你的黑白，大王自有大王的道理”南宮灝搖搖頭道:“大王不僅是大帥，還是閩國的一國之君，他心中除了帶兵打仗，還要有政治上的是非黑白。怪就怪你當初提拔你的副將時任人以賢，結果選了一個有能力卻沒資歷的外地人。”

　　“這樣下去怎麽能行，軍師，你要勸勸大王才是。”虎大威跺腳道。

　　“呵呵，虎將軍多慮了。”南宮灝笑道:“大王用人還是唯才是舉的。虎將軍您能有今時今日的地位，也不全是因為您是閩人，更是因為您的勇氣、魄力和武藝，確實是實至名歸的大將軍。大王只是珍惜像您這樣有才華的閩人而已。其實，這裡面還有個說法。”

　　“什麽說法?”虎大威聽南宮灝話講至尾時，聲音漸小，不覺好奇。

　　一再追問下，南宮灝這才湊上去對虎大威耳語道:“此次南下，是我的建議，大王的決策，虎將軍您不過是奉命行事而已。本來給您的命令就是奮力死戰，直取汴梁，並沒有讓您撤兵的意思。您遇敵敢戰，應該說是忠實的履行了大王的旨意，又有何錯。如今兵敗，

有過，也是大王的責任，其實這其中還有我的失職，沒料到宋軍回援得這麽快，這麽狠。如今，仗打成這樣，雖然我們傷了裡子，可面子上還掛住了。懲罰您，不就是打大王的臉麽。大王又怎麽能敗呢。所以，您還是安心回去帶兵吧。”　　經過南宮灝的一頓勸說，虎大威這才晃晃腦袋，算是認同了。正在兩人相談正歡的時候。一騎哨兵馳過，向著正在行軍的閩國大軍大聲呼喊，他正在傳達閩王的最新軍令。

　　“大王有令！加速行軍！”

　　“太好了，大王這是要給我報仇呀。”虎大威聞令不覺喜笑顏開，拍著大腿樂開了花，他早就急於為死難的兄弟報仇。

　　可南宮灝的顏色卻一下黑了下來，驚慌地失聲道:“不好。”

　　“這有什麽不好！他是閩王，為咱們閩軍報仇不是理所當然的麽。”虎大威頗不以為然的說道。

　　可南宮灝卻並沒有理會他，而是轉身上馬，甩鞭就走，追了過去。

　　果不其然，閩王正在召集武平將軍林仁肇、驃騎將軍符昭信、龍驤將軍沙裡金等一乾大將，下達進圍高懷德，全取汴梁的作戰任務。

　　“大王，您這是要做什麽?”南宮灝氣喘籲籲地問道。

　　“幹什麽?”王繼汐反倒有些意外地答道:“正如你所見，我正在調兵反攻呀。”

　　“反攻?反攻誰，向哪兒反攻?”

　　南宮灝的問題一下讓王繼汐感到有些詫異，不耐煩地說道:“這還用問，當然是打高懷德，打汴梁。為虎妞報仇，為本王戰死的兄弟報仇，為閩國報仇。”

　　“不可呀，大王！”原本性情溫和的南宮灝一下厲聲勸阻道。

　　“不可?”王繼汐撥轉馬頭怒目直視南宮灝道:“有何不可。澶淵雖然小敗，折了我五六萬人馬。但閩國大軍還在，本王的精銳還在，如何不能戰。我麾下尚有數十萬英勇敢戰的彪悍戰士，面對的不過是高懷德區區數萬疲憊之師，還能被他打敗不成。我軍即使擲鞭也能斷流，何況這條區區的黃河，能擋住本王數十萬所向無敵的大軍嗎?你們說，對不對！”

　　閩王的最後一句是轉身對林仁肇和沙裡金等人說的，他們常年跟隨左右，也是血氣之勇的漢子，聞聲自然而然地揮舞刀劍應和起來。

　　“必勝！必勝！”

　　一時聲勢倒也壯觀，但並沒有嚇住南宮灝，他依舊不依不饒地上前說道:“如果只是高懷德的幾萬騎兵，大王要決心一戰，我也不敢阻攔，只是現在不一樣了。”

　　“你是說?”王繼汐凝眉道。

　　“高懷德的騎兵屬宋朝的禁軍序列，禁軍一向是一體作戰的。”南宮灝頓了頓口氣後說道:“高懷德出現在這裡，趙匡胤的宋朝禁軍主力必然就在附近，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出現了，從哪個方向出現。如果在我軍與高懷德決戰的時候突然從我軍背後殺出，那可就功虧一簣了。咱們這些年一統南方，好不容易糾集的數十萬大軍要是在中原被擊潰，要想再重新聚集可就不容易呀。閩國大軍完了，閩國還會有麽。況且我軍新敗，銳氣所挫，實在不宜再戰。”

　　南宮灝一席話說得頭頭是道，林仁肇、沙裡金等人不知覺地停止了呐喊。閩王王繼汐也開始沉默了，可他心裡終究是咽不下這口氣。略一思忖後，還是義無反顧地說得:“趙匡胤的禁軍主力會不會來還不一定，就是來了，難道我這數十萬大軍還怕他不成。再說，難道澶淵之戰中戰死的兄弟就這麽枉死嗎?我身為他們的國王，不能為他們報仇，今後還會有誰願意為我效命。”

　　王繼汐知道他反駁的理由有些牽強，於是話一說完，就頭也不回地撥轉馬頭要走。

　　既然閩王都是這個態度，林仁肇等一乾將士也沒法異議，只能跟誰。在閩軍將士心中，即使閩王要帶著他們上刀山下火海，他們也會義無反顧地追隨的。

　　南宮灝見此情景，心下更是焦急，本是一身貴服的他一時滿頭大汗，可又拿不出什麽辦法，情急之下，竟然不顧體面，跳下馬來，撲倒在地，死死地抱住閩王王繼汐戰馬的馬腿，口中邊哭邊喊，就是不讓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