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裡昂一個人走在塔裡塔爾的村道上,村道用石子鋪成,踩在上邊有一種凹凸不平的觸感。
他邊走邊四處張望著,想要找個村民詢問一些關於托馬斯·米勒醫生的事情。可是那些村民看到他走過來後紛紛掩住了自己的門窗,個別膽大的也隻敢躲在門後偷偷張望。
正常年月中這些村民也是非常熱情好客的,而在戰爭的日子裡,沒什麽人敢輕信他人。戰爭逼近,村子裡的年輕人都已經逃到了遠處,留在當地還沒有走的大都是些老弱病殘。
在村子裡來回繞了倆圈,科裡昂大概也猜到了那些村民害怕他的原因,這讓他不禁感到有些無奈。不過相信這樣的情況也不會持續多久,法蘭西帝國和本國已經簽訂了休戰協議。哪怕雙方的敵意還是很強烈,短時間內也應該不會發生什麽大的摩擦了。
法國國王對於這場失敗感到極其憤怒,據傳曾在宮廷上大罵勞施·泰蘭德元帥,甚至揚言拒絕支付贖金,要讓勞施·泰蘭德就在敵國的國土上腐爛。
不過這終究也只是說說而已,泰蘭德在法蘭西帝國中是一個尊貴的家族。帝國也很看重國家的榮譽,所以最終還是簽訂了和神聖羅馬帝國的合約,並且支付了相應的贖金。
只不過令法蘭西帝國方面意外的是,同法蘭西帝國簽訂協議的並不是戰勝他們的敵軍元帥,而是另一人,達姆塔斯特子爵。這使得法蘭西帝國再次感覺受到了侮辱,而歐根在法蘭西人的眼中,也成了一個傲慢無禮的自大者。
這可有些冤枉了歐根,倆國簽訂協議的時候,歐根正在神聖羅馬帝國的大道上飛馳著。他正在往哈布斯堡家族的中心藝術名城維也納趕過去。
得到他勝利的消息,查理六世國王直接提出,要在皇宮內親自接見歐根,並且為他授勳封爵。老國王年事已高,而且身體上還常年伴有某種隱匿的病痛,能在這種情況下提出接見歐根,這絕對是一種莫大的殊榮。
歐根親王也表示對歐根的讚賞,似乎還要給予歐根一些實質性的獎勵,至於具體是什麽獎勵則沒有在信上說出。
這倆位人物都是神聖羅馬帝國當中站在頂尖的人物,對於歐根來說也是需要仰望的存在。因此歐根不得不放下手中的一切事情,快馬加鞭的朝著維也納趕去。
“唉,能夠得到大佬的關注當然很棒,更何況還有獎勵。只是不知道,這些獎勵我有沒有命去享受。”
坐在馬車上的歐根扭頭看著窗外,頗有些悲觀的自言自語道,他的雙手中分別拿的紙張和鵝毛筆,膝蓋上則是攤開來的簡化歐洲地圖。
蘭博坐在歐根對面,他的身旁放著一個書箱,箱子裡是碼的整整齊齊的書籍,這些書籍都是從達姆塔斯特子爵的城堡裡翻找出來的。
就算是在路上,歐根也忙著在思考應對黑死病的措施。疾病不是士兵,相對來說它們更加令人防不勝防。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是一個不同層面上戰場,歐根是防守者,黑死病是進攻者。
而這場戰爭將更加殘酷,因為它所決定的,是千萬人的生死。
“怎麽樣,蘭博,有沒有什麽發現。”歐根把視線轉到蘭博的身上,開口問道。
蘭博聞言抬起了頭,把書合上放到身邊,略有些疲憊的說道:“報告家主,沒有。我已經把這些關於救治病人的書籍通讀過一遍,並沒有您要的那種‘阻擋疾病蔓延’的方法。”
“事實上,
家主。這些書籍裡邊雖然提到過治病救人,可使用的都是一些類似於巫術,或者神術之類的方法。根據您的要求,剔除所有和神有關的內容之後,就根本看不到什麽實質性的內容了。” 說道這裡,蘭博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一直藏在自己心裡的一個疑惑:“家主,我不明白您為什麽要讓我和科裡昂做這些事呢?又是去找醫生,又是看醫書的,難道說,您是想要做一名醫生?或者說,您是感到身體哪裡不適嗎?”
歐根早就預料到蘭博會提出這個問題,不過直到現在,他也沒想清楚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經歷過馬丁神甫的事件後,歐根已經感受到了說謊會帶來的不便, 更何況蘭博是與他同生共死的家臣,他實在是不好意思騙他。
然而除去說謊,歐根幾乎沒話可說,他總不能如實告訴蘭博真相吧。因此,歐根只能閉目凝思,車廂裡一時間也陷入到了長久的沉默之中。
“架,架。”啪......車夫坐在前邊用力的甩著鞭子,車上的乘客要求他以最快的速度趕到維也納,並且一出手就是十塊格羅申大銀幣。二十塊這樣的格羅申大銀幣就抵得上一塊基爾德金幣,這一趟的所得已經相當於車夫半個月的收入。面對這樣出手闊綽的貴族,車夫當然要盡力去滿足雇主的要求。
車子加速前行,道路倆旁的高大橡樹一棵接著一棵向後退去。車上的歐根思索良久,終於還是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唉,蘭博,有些事,我是沒辦法對你說清楚的。”歐根直視著蘭博的眼睛,無奈的說道:“為什麽要讓你乾這些,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如果非要我說的話,那就只能說是上帝的旨意了。”
“不過,你要相信我,我讓你做的這一切都是對的。它會在將來的某一刻,發揮某些至關重要的作用。”歐根的語氣突然變得堅定起來,眼中閃爍的異樣的光芒,緊盯著蘭博問道:“你相信我嗎?蘭博?”
面對歐根的解釋,蘭博內心中有些難以接受。上帝的旨意,這真是一個毫無意義卻又無所不能的理由,你完全無法反駁。可事實上,這就等於什麽都沒有說。
然而在歐根問到他的時候,蘭博卻突然發現歐根的眼神,和那天指揮戰鬥時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