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戰爭的腳步

　　洪七和步悠然聽出張成的決絕，不再抗命，莫日根這廝依舊警惕的很，奇怪的問小步張成為何不走，“告訴他，我是生意人，他們此行收獲不小，我豈會錯失良機，汗王都說要和我交易呢。”張成示意步悠然。

　　小步洪七打馬辭別，莫日根恍然大悟，似乎才想起張成是個明國大奸商，與手下小聲說笑，不知是在議論奸商貪利，還是在懷念讓他難忘的明國好貨。

　　天色已經大亮，監視洪七他們去向的人回來，莫日根在馬上熱情的邀請張成享用早餐，劈柴似的肉干，張成撕了兩口，向朋友表示感謝。

　　巴林部大隊已經消失，殿後的加上莫日根有三個百人隊，軍製都是成吉思汗傳下來的，自十而百，百而千，千而萬，各有其長，和大明衛所編制類似。

　　莫日根是幾個什長中抽出的百夫長，做過王帳侍衛，其他兩個百夫長對他很客氣，張成估計巴林部能戰之士也就一千多人，也不知道這算不算大部落。

　　眼看就要穿過內齊汗的扎魯特部，眾人心頭大石落地，情緒高漲起來，言語中都是豔羨和老汗一起攻殺科爾沁的兄弟，看看他們一副打了雞血的死樣子，張成多少也聽明白一點，搶錢搶糧搶女人，大頭兵的宏願嘛，好像聽誰說過。

　　食色性也，這些男人費那麽大力氣打仗，和動物界雄性爭鬥的目的沒啥不同，跟土匪也沒有毛線區別，除了佔有就是佔有更多，難怪我大元曇花一現，都特麽佔有地球了，這人類本性看來永遠也改不了，連日和莫日根這群韃子打交道，張成很是漲了一番姿勢。

　　一個勇士站在馬上迎風尿三丈，忽然大叫一聲，莫日根也跟著從馬上立起，隨即大聲呼喝，一個十人小隊掉頭飛奔而去，地平線盡頭兩個探馬狂奔而來，一團黑影在後面緊追不舍，很快就將那兩個探馬淹沒，號角連天而起。

　　莫日根大聲發號施令，親自帶人截殺敵人探軍，剩下三個百人隊迅速穿過難辨敵友的扎魯特部後撤，張成看的清楚，來的都是輕甲騎兵，二十多人，見到莫日根迎來，迅速化作兩個小隊，來回穿插，羽箭漫天亂飛，兩邊人馬幾無停歇，戰馬咆哮中已經絞殺在一起。

　　敵人兩隊追兵配合的甚是嚴謹，一隊羽箭射出即走，另一隊已經前衝發箭，等到莫日根帶隊衝殺纏住，已經損傷十之二三。

　　追兵都是兩截布甲，刀弓齊全，身後背的長條器物竟然是火銃，莫日根這些殿後精銳，胡亂披掛的皮甲和人家一比，就是個渣渣，幸虧敵人沒放火槍，張成看到一個被砍殺落馬的漢子頭盔飛起，眼睛瞬間張大，金錢鼠尾！是野豬皮！

　　這個莫日根好不愚蠢，明明可以仗著人多拿下敵人，卻帶了兩個小隊就殺上去了，張成磕馬疾衝，草泥翻飛，怒馬狂奔，一個和他相對衝殺的老鼠辮子駭然看著他從飛馳的馬上跳起。

　　旋頸割喉，張成將那女真騎士推落馬下，控馬提刀，大叫著殺進戰團，他滿心的鬱積全部化作暴戾，敵我糾纏，女真人裝備優良，都是紅纓頭盔，太好分辨了，張成灌足氣力，刀刀破甲入肉，偏頭避過一支羽箭，繞開人群，盯著那個放箭的頭目不放。

　　那個女真頭目看出情況不妙，自己的手下頃刻就被這個披頭散發，明國衣衫的人殺了五六個，大聲呼喝，打馬回逃，手中弦開，回頭又是一箭，張成坐騎中箭長嘶，“去你媽的！”張成破口大罵，彎刀脫手飛出，

那廝慘叫一聲，跑不多遠就從馬上滾落。　　前方馬蹄聲隆隆，動地而來，一片陰影出現天際，陰影起伏變大，橫向足有上百騎兵，不知縱深幾許，頭前一隊尖兵風馳電掣，正朝張成這夥人殺來。

　　“我操！快走！”張成頭皮發麻，換馬狂奔，莫日根手下已經把女真探馬射殺乾淨，正在搜撿兵甲，看到草原盡頭大批騎兵出現，紛紛掉頭奔逃，莫日根馬不停蹄，喝派手下繞開去哨探敵情，眾人發瘋的打馬，一刻也不敢停下。

　　夜幕不知何時降下，大概半夜時候，莫日根卻不跑了，探馬來回傳報，眾人沉默緊張的收拾兵器甲具，莫日根從備馬上撿了一套女真盔甲遞給張成，說了一句，張成也不知道他說的什麽，莫日根指指後面，翻身上馬，靜靜的看著前面的無邊黑夜。

　　巴林部前軍帶有擄掠的人口物資，除非全部舍棄，根本就逃不掉，他們這些後翼不管部落汗王如何打算，都成了棄子，張成把盔甲放回，莫日根看了一眼，沒有動作。

　　張成肯定不會陪著他們送死，他有自己的事，他要去找那個大護法，天將明時，他與巴林部一隊人馬迎面相遇，來往通傳的探馬知道他是隨同莫日根的那個明國人，也沒為難他，張成看到遠處驅趕牧民列陣的騎兵有些吃驚，那輛巴林部汗王的帳車出現了。

　　這些人是不是傻，這是要和追兵決一死戰麽?張成不知道巴林部的處境，理解不能，喀爾喀五大營曾是草原上舉足輕重的一支力量，隨著女真崛起，五部夾在林丹汗和後金女真之間，在戰亂中早就風雨飄搖，離滅亡不過一步之遙。

　　扎魯特部就是僅剩的兩部之一，早就逼的與後金結盟，此次林丹汗召聚各部，內齊汗生恐一去難回，讓王妃阿茹娜帶人去赴會，紅教護法桑結大喇嘛來勸，他還是稱病臥床相見的。

　　至於巴林部也是同樣面臨著生死抉擇，紅教喇嘛親臨，兩邊都是仇敵，倔強的老汗王不願卑躬屈膝，抱著玉石俱焚的想法，一怒之下襲殺科爾沁。

　　老汗王僥幸得勝，本想著有了與林丹汗談判的底氣，不曾想黃台吉親率兩千精銳騎兵趕來，一切希望瞬間破滅，他太了解林丹汗了，服從者養之，抗拒者被殺，即便拋棄戰果西投，巴林部也從此不複存在，老汗英雄一世，豈肯瓦全！

　　莫日根奉命回撤，帶著三個百人隊依舊做機動遊騎，張成看到那個喇嘛也在馬上，過去找莫日根，這一群勇士見過這個叫花子似的明國人神勇，看到張成全是喜笑顏開，大呼三耐子，巴特爾，莫日根要把自己的盔甲脫給她，繳獲已經送出去了，巴林部太窮，很多人身上只有兩片皮子，張成搖頭。

　　高高的藍天，碧綠的草原，草葉上的露珠紛紛墜落，戰馬奔騰在遼闊的大草原上，映入張成眼簾的是一支蒙古騎兵，巴林部陣營出現一絲騒動，很快又平靜下去，曾經的盟友族人扎魯特部做了仇敵的先頭死隊。

　　莫日根手下的兩個百人隊撒開，已經和敵人的探馬遊騎較量廝殺在一起，莫日根把彎刀上的血跡抹在腿上，情緒激憤，看樣子是在罵人。

　　扎魯特騎兵擺好陣勢，淒厲的號角長鳴，騎隊從當中分開，兩個十人隊重甲騎兵突出陣前，黃龍旗翻飛，一個頂盔帶甲的壯漢被拱衛在中間，此乃女真後金大汗黃台吉是也。

　　台吉汗盔甲為藍色緞面，上甲前胸繡有五彩雲龍，內敷鐵葉，護腋兩袖繪飾麒麟，扣帶連綴，下裳分左右，上綴鐵葉五重，鐵盔頂纓，護額，護項，護耳，護頸，藍緞為面，把壯漢包裹的水火不侵，嚴嚴實實，就留了一張大圓臉，。

　　台吉汗大眼泡，細長眼，眼中威勢迫人，天庭飽滿地閣方圓，兩撇胡須，光下巴，此間有個說處，下頜不留須者，恐阻礙氣運也，必是有深諳陰陽五行生克，精通易數命理的高人輔佐在側。

　　黃台吉身下坐騎亦非凡品，玉蹄深沒碧草，碧玉相間，軀乾通體烏黑油亮，兩側各有一片藍緞布甲，馬臀部另有一片緞甲，和兩側的甲片相系，馬面甲尤其猙獰駭人，神駒大眼靈動，尖耳轉圈，仿佛上古凶獸降世臨凡，著實可畏可怖。

　　張成追殺了幾個往後陣襲擾的探馬，拿刀戳戳屍身，把鑲釘襯鐵的布甲剝了自己穿上，全副武裝起來，軍陣之上，怎樣小心都不為過，他沒有金鍾罩鐵布衫， 也沒有傳說中的護身罡氣，箭雨之下，被射成刺蝟也是大有可能。

　　一群後金探馬遠遠躲離這個可怕的對手，張成拔箭，射了幾次，看著一群策馬跑遠的老鼠乾瞪眼，遠處對陣的兩軍之間突然傳來震天的哭嚎，科爾沁被擄的貴族老爺和貧窮牧民被推出陣前，人頭滾滾，屍橫在地。

　　張成將兩邊人馬看個大概，巴林部頂天一千四五，後金騎兵足足有兩千左右，還不算扎魯特的一千騎兵，張成不知道在這個草原奔跑了多久，心裡已經木然，看著陣前被殺的牧民也沒有反應，這算啥子，野豬皮從我大明北疆殺到南海，不是也被磚家說成民族大融合嘛。

　　莫日根打馬過來，他不明白這個明國人為何要幫助他們，女真探馬被巴林部的勇士驅趕，在遠處遊走不再靠近，可是這都是大戰前的小菜，隨即而來的將是滅頂之災，敵我力量懸殊太大，他心裡籠罩的陰雲濃得化不開。

　　一群衣著打扮華麗的科爾沁貴族又被推到陣前，台吉汗旁邊的將領靠近輕聲說了一句，黃台吉面無表情，看著那家人挨個砍頭，最後一個婦人被抓著頭髮抬起頭來。

　　那個女人太美了，初升的朝陽照在女子的玉面之上，鼻梁筆直，玉頸修長，精致玲瓏，光潔如玉，像珍珠一樣泛著光芒，那女子眯著眼，口唇緊閉，似乎在看太陽，無悲無喜。

　　行刑處斬的巴林勇士們也被那女子身上草原一般迷人，大海一樣幽深的雌性氣質迷倒，以至於把她留在最後，有人偷偷地朝老汗那裡回望，似乎期翼汗王會發令刀下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