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欽差大人

　　范老爺大清早起來還是覺得疲倦，不過他已經習慣了，大丫鬟送來熱水櫛巾，梳洗罷，帶著過來請安的兒子女兒去大夫人處，夫人做了他愛吃的栲栳栳。

　　他其實沒有胃口，昨天回來，管家又告訴他一個壞消息，別院住的兩個客人不告而別，他當時就止不住的心驚膽戰，事情必須徹底查清，那個來路不明的少年也必須死，好在自己在晉中經營布局多年，不管官府綠林，都是一句話的事兒。

　　這次隨他回來的就有三個準備前往京師的後金諜子，大汗可能又有大動作了，想到台吉汗英明睿智的笑顏，盛京此行的收獲，范永鬥頓時精神一振，將不快扔到一邊。

　　前面客廳似乎傳來一陣喧嘩，卻不見有人來報，范永鬥臉色驀的一沉，大丫鬟飛奔過去查看，又是一去不回，范永鬥鬱悶上火，一口也吃不下去，將筷子拍在桌上，不顧妻兒驚慌，怒衝衝過去查看。

　　前廳大院，一群錦袍大漢肅穆按刀，看門的家丁有跪有躺，大丫鬟正跪地回話，范永鬥一眼就看見那個買馬少年，張成同時盯了過去，范老爺腦袋裡一片空白，耳朵嗡嗡作響，張開嘴卻啞巴了，抬腿卻挪不動步，定在了原地，他一點都不糊塗，光天化日，沒人敢明目張膽的闖進范家！

　　兩個刀客將范東家架到張成跟前，一腳踹倒，“范永鬥，你事發了，欽命！巡察范永鬥等通敵賣國一案，嚴守門戶，反抗者殺無赦！”張成唱念做打，揮手喝令，眾手下轟然應命。

　　錦衣衛！是錦衣衛！范老爺死死的盯住張成手中牌子，他走南闖北，什麽不知道沒見過，瞬間心喪若死，軟做一灘爛泥，張成還以為他有多大的膽氣，就這也配做奸雄?對范老爺再無一絲興趣。

　　范宅男女大亂，手下們按計劃行事，將人口全部往前院驅趕，耿照押著管家去取帳簿清冊，男女分開看押，清點人數，趙七提著一個頭顱，拽著兩個捆扎結實的男子過來，“大人，這三個撮鳥持刀反抗，被兄弟們宰了一個！”

　　“我們是范家客人，良民百姓，為何抓我！”兩人被踹在地上，其中一個還在掙扎質問，張成看了死人一般的范永鬥一眼，笑道:“良民就最好了，李老爹，去客人屋裡看看。”李老爹搜撿一番過來，微微搖頭，張成先不去計較，讓人把范永鬥和管家也捆了，一塊扔進大車。

　　“二郎，吹哨子！”眼看范家百十口人都鎖進屋裡，張成喝令集合，哨子吹了三四遍，刀客們才陸續到齊，一個二個胸口都是鼓囔囔的，張成登時就火大:“一輩子沒出息的命，就這一點就滿足了，蠢材，此案辦利落，官老爺都要給你們上菜！全部掏出來！”

　　“都磨蹭個什麽?跟著大人還會少的了你們的?辦正事要緊！”趙七沒有下手撈金，冷著臉呵斥，刀客們不情願的把私藏的首飾財貨掏出，頃刻就堆了一堆，張成搖頭，“去貨場，今天要把這幾家收拾乾淨，就你們這樣，能成啥大器，給你個官當當也坐不了幾天。”

　　“大人，我不想當官，能娶個雲中婆姨就好了。”小花又在小聲嘟囔，雲中婆姨，泰山姑子，揚州瘦馬，杭州船娘，大家都知道，花千刀也頗為心癢，“大人，這賤骨頭不老實，范家的女人他都摸過來了。”老齊猥瑣的笑起來。

　　張成估計案子辦好後，這些女眷沒啥好下場，他沒有聖母心，野豬皮傾覆大明，從北疆屠到南海，我大明不知道會有多少百姓屍骨無存，

“蔣發，按計劃辦，把兄弟們的物品登記好，事後再說。”蔣發接過張成腰牌書信，點頭稱是。　　“李老爹，幫蔣發弄好去守備府借兵，叫人過來看押。”把老太監給小丫的玉佩交給他，“亮明身份，玉佩交給他們，給他們實說，這是監軍王大人的隨身之物，就說我從雲中辦靳家一案過來，監軍大人隨後就到，這是欽案，他們配不配合隨便，話遞到盡快回來，我去范家貨倉。”李老爹虎軀巨震，小大人果然深藏不漏，原來早有定計，登時意氣風發，躬身領命。

　　張成讓李老爹打探過，老太監王坤是宣府雲中監軍，他沒有上命，沒有駕貼，沒有身份，純粹一個冒牌貨，不過有了這塊玉佩，這些地頭蛇不管認不認，都要縮卵子，監軍這個官可不小，皇上的親信呢，范家是大頭，只要通敵賣國證據確鑿，其余就勢如破竹，官府只會落井下石，張成已經看透這個官場朝堂，決心把這個欽差大臣冒充到底。

　　眾人押著范永鬥諸人，直奔范家倉庫，守門的直接放倒，但有反抗就地格殺，熟門熟路的將倉舍一一打開，除了堆成山的各種貨物，並沒有兵甲之類的軍械，鴿房打開，籠中信鴿咕咕的叫，張成忍不住誇讚范老爺大才，只怕我大明軍方也沒有這般先進的傳遞方法。

　　“叫啥名字?這鴿子幹嘛用的?其余的鴿房在哪?知道為什麽抓你麽?”地上跪的小夥長得年輕機靈，臉色偏黑，老實回道:“小的叫范二，東家老爺關內關外跑，圖個遞信方便，好像雲中也有，我不太清楚。”

　　“范二，家生子?范家完啦，憨娃子你認識吧，靳老爺已經被抄家，范老爺勾結滿州奴你不知道?他蹦的太高，連皇帝都知道了，你知道後果麽?你家老爺就在那車裡面，要不要去看看?”

　　范二聞言抖了一下，扭頭去看院中大車，低頭不語，“你還年輕，想想吧，二郎，這些鴿子都帶走。”張成不打算挨家搜下去了，手中的人證物證就夠了，還要好好消化，其余都是當地官員的事。

　　午後李老爹帶著一個千總來了，張成沒挪窩，一直等著呢，千總過來見禮，自稱奉宣府總兵官董大人麾下，上西路萬全右衛王參將之命，特來協助上差辦案，張成嗯了一聲，看了李老爹一眼，庫倉的場地上來了一百來號大頭兵。

　　張成勃然大怒，呵斥李老爹，“不中用的東西，這點人夠用麽！我怎麽交代你的，那個王參將怎麽回事，老子用人就來一兩個，這是不把聖上交代的事放在眼裡啊，我怎聽兄弟們說大夥都閑的沒事乾，忙著護送這些奸商賣國賊，在走私倒賣軍資呢?”

　　那個千總本來還抱著替上官探探錦衣衛底細的念頭，聞言就打了一個哆嗦，林丹汗前些日子打宣府，監軍大人來張垣橫挑鼻子豎挑眼，已經來回敲打過了，參將大人還吃了不少掛落，那自稱錦衣衛坐探的老家夥拿出一個玉佩，大人當時就驚了，眼前這小子就是天子身邊的探子，要是把這醃臢事到處亂嚷嚷，大人休矣！我命休矣！

　　“大人，我等也是不明情況，怨我等粗心，有需要你發話啊，這不是來請示大人來了麽?”千總是個會來事的，當時就做低伏小，大人都叫出來了。

　　“我一路打雲中過來，知道守邊兄弟的苦，雲中一戰慘啊，那晚上我和兄弟們也上城了，韃子使詐，勾結漢奸細作裡應外合，聲東擊西，嶽守備都被害了，韃子已經攻上東門，當時沈巡撫，麻總兵，還有監軍大人死守不退，兄弟們齊心， 這才轉危為安。”張成見那千總服軟，就坡下驢。

　　“天殺的狗韃子，雲中大戰宣府這邊都聽說了，原來大人當時也在，大人精忠報國，實乃我等楷模，麻將軍乃將門之後，韃子是討不到好的！”那千總伺機小拍了欽差大人一記馬屁。

　　“可憐見的，城頭上兄弟不少都是單衣哩，我要不出趟京，哪裡會知道這些，最可恨者！韃子細作就是那個姓靳的奸商，這廝老奸巨猾，竟然溜了，我和兄弟們一路追蹤，原來他和張垣范家是一夥的，結果還是被老子宰了，這次把姓范的從野豬皮盛京誘回，一定要一網打盡！李老爹，蔣發出城了?”

　　“是，大人。”李老爹躬身稱是，神情複雜，不敢去看張成，“好，你陪千總大人再跑一趟，讓他緊閉城門，將范家這夥賣國奸商的情報告知參將大人，派兵同時下手，一個都不能逃了，聖上有命，寧可殺錯，決不放過！”

　　又對千總交代:“主犯已經落網，我要連夜審問，千總大人，其余的都拜托眾位兄弟了，聖上雷霆大怒，要速辦速決，我也不能再拖了。”扭頭又指示道:“還有，李老爹挑人手把坐記記錄好，聖上要看的，趙七，帶人回去審問，千總大人，告辭！”張成戲罷下場，說走就走。

　　那千總恭送張成一行，看著十多個人，兩輛大車轉過街角，隻覺得渾身冰涼，這個錦衣衛言語中的信息量太大，只怕一個不慎，張垣就要天翻地覆，千總不由得抬頭看天，好像又熱的不行，胸悶得透不過來氣，慌忙交代手下，陪同李老爹，兩個親兵跟著，快馬回去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