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浮雲糞土

　　范老爺的管家把知道的都招了，范二這黑小子也招了，范永鬥去盛京沒帶他，不過范老爺前前後後帶回來的陌生面孔他卻知道，范東家已經心死，總共就說了一句話:“你們朝廷會放過我麽?”

　　半夜時候李老爹帶人回來，張垣五家參與范永鬥商幫的無一落網，人犯帶走，貨物查封，張成讓眾人休息，拿著坐記查看，沒啥新鮮的，幫助後金聯絡刺探都是范東家一手掌握，這些人主要還是走私販賣為主。

　　李老爹一大早就過來，幾十年的手段已經爐火純青，還是拿范東家沒轍，兩個後金諜子先後招供，都是遼東的漢人，野豬皮攻下遼東，把投降擄掠的壯丁發編給八旗將士，這二位就是後金王公貴族的包衣奴才，可不要小看包衣阿哈們，因受寵跟上了好主子，可比別種人更容易升官發財哩。

　　范二知道的鴿房有五處，張垣范家貨倉，雲中靳老爺家，歧道地雙喜客棧，還有後金盛京，大明京師，其余就不清楚了，張成讓李老爹作好記錄，回房看著小丫玩鴿子發起了呆，京師養鴿子的好像不多，他卻記得自己是見過的，不急，慢慢計較。

　　張成交代眾人守家，帶著李老爹二郎去參將府，府前劍戟森嚴，旗幟飛揚，很是雄偉，王參將帶著幾個手下親自迎進堂上。

　　張成毫不謙讓，上首座了，王參將給張欽差介紹在座各位，張垣發生欽案，非同小可，張垣堡軍政要員一大早就聚在府中商議，竟然還有個宣府巡按禦史也在，張成端坐不動，點頭而已，末座相陪的是昨日那個千總。

　　“千總大人我熟，自打雲中跟著監軍大人守了一回城，心裡不知怎地，看著軍漢粗貨就打心眼裡親切，京城三大營也有幾個相好的兄弟，我以為天下當兵吃糧的都是一個德行，沒想到······”張成又開始他拙劣的表演。

　　張成搖頭做唏噓狀，“兄弟們辛苦，慚愧，千總大人，昨日事急，多有得罪，兄弟們別放在心上。”

　　那千總起身，連道不敢，王參將哈哈一笑，“大人是替聖上辦事，怨我等考慮不周，大人有什麽交代的盡管開口，奸賊就在眼皮子下面，我等知罪。”

　　“我這人討厭花花繞，昨個連夜審訊，叛國投敵一案水落石出，他處還有一些後金奸細，張垣我是呆不久的，你們等著看監軍大人怎麽說吧，我來時候老大人已經有過交代，讓我不要為難大夥，

　　禦馬監我有幾個相好的，調在東廠做事，監軍大人是自己人，他的話我是會聽的，案卷你們可以看看，心裡要有個數，不是我說你們，你們太大意了，奸商奸商，用還是要用的，你們竟然一點警惕都沒有，老李！”

　　李老爹上堂，把案卷呈給參將，王參將忐忑不安的看了一頁，手就抖了起來，哆哆嗦嗦連翻直翻，臉色變得慘白，手中案卷掉在地上都不知道。

　　“都看看吧。”張成看了茶碗一眼，卻不敢喝，案情大白，這些人的飯碗鐵定難保，甚至吃飯家夥也留不住，他怕這些人一不做二不休，要謀殺自己這個冒牌欽差，他讓蔣發出城後，把自己的腰牌書信快馬送往老太監那裡，不過看眼下這些貨色，量他們也不敢叛逃造反。

　　“大人，聖上······聖上······”堂上官員神色各異，都是死了爹娘一般的淒惶，那個巡按禦史哆嗦半天，也說不出個完整話。

　　“邊城坐探早就上報鎮撫司衙門，上面派我來是有用意的，

一是落實情況，二是盡量不要牽涉太多，我親自拿下主犯才敢用你們，大夥心裡有數，讓你們看案卷，我已經做到仁至義盡，官商勾結！這些賣國賊就是利用你們的貪婪，當然，這些事非止一日了，真當上面不知道麽，連自己的本分都忘了，怨得了誰來。”　　張成不會同情這些人，可能有無辜的，不過大多都是貪腐妄為，喝兵血吃空餉不說，國家軍隊竟然做起了走私商人的保護傘，這是爛到根子了。

　　回到小院，張成耐心等王太監的信，張垣的大人們這幾日忙乎的很，堡內戒嚴，四處清查奸細，急著撇清關系，查封了不少店鋪貨倉，不過李老爹帶人跟著坐記，應該沒人敢再伸手，大人們借花獻佛，孝敬欽差大人不少禮物，張成收了，這一舉動倒是讓那些官員們安心不少。

　　“趙七，和大夥分了吧。”後院裡，刀客們看著一箱箱金銀綢緞目眩神迷，張成讓這些刀客手下分贓，自己急著要回雲中。

　　王太監沒來，宣府都督同知，總兵官董繼舒董大人帶人來了，還是那個千總來請，張欽差又去表演一番回來，老太監對這事很上心，也沒有拆穿他，估計老太監自己也拿不準，畢竟張百戶的腰牌做不得假。

　　趙七讓大人先拿，眾人趕緊稱是，猛拍馬屁，歎服不已，真是應了大人的話，官府老爺們巴巴的來送銀子呢，“我不缺錢，金山銀山又能如何，不還是吃那兩碗飯，睡那一張床，沒看到那些奸商官老爺貪到最後，命都搭進去了麽?”

　　張欽差翹腿高坐，抱著小丫，對眼前神馬阿堵物之類視若浮雲，不屑一顧，苦口婆心勸善這些刀客，一副世外高人的雲淡風輕。

　　“是散夥還是跟著我，你們自己拿主意，後半晌我就走，該說的我都說過了，我這一生從不負人，李老爹，收拾東西，準備出發。”張成言語平常，揮一揮衣袖，轉身回屋，留下一抹從容淡定的背影。

　　張成騎在馬上長籲短歎，不時回望身後張垣土道，玻璃心碎了一地，撿都撿不起來，特麽竟然沒有一個願意跟隨的，連他最看好的趙七也是屁也不放一個，

　　看來所謂的王霸之氣哥是一絲也無，我會不會裝逼過頭了，這些殺胚應該用鐵血手腕啊，哥還教他們兩招砍頭剁腦式哩，還有六招呢，這都吸引不了他們?一群活該路倒死殺千刀的王八蛋啊！

　　小丫不知道張成拉著苦瓜臉幹嘛，好無聊，鬧著和亞男乘了一騎，讓亞男唱歌給她聽，一連兩天張成也沒見到刀客身影，徹底熄了這份心思，他心裡頗有些失落不平，特麽別人都是虎軀一震，賢臣猛將納頭便拜，輪到自己，連個挫逼土匪蛋子都收服不了，看誰都不順眼，秦二郎這個二逼黑著個臉是給我看的麽?來來來，哥教你幾招！

　　一路上張成也不按時趕路投店，幾乎都是宿在荒地野外，借口感謝大夥相助之恩， 以秘籍寶典相送，挨個傳授，輪番折磨，這才把鬱氣發散出去，李亞男還是看著他爹面子才放過了，特麽最恨這些秀恩愛的狗男女了，張成把破鋒八刀，手搏格鬥技巧傳授的七七八八，一行十多個痛並快樂著。

　　雲中在望，早上張成睜眼的早，吐氣收氣，把小丫的貂皮帽子給她戴好，他在張垣也沒閑著，給小丫捯飭了一身貂皮行頭，還做了個帶兜帽的睡袋，自打有了睡袋，口子一扎，就露出一張小臉，張成再也不擔心她踢被子了。

　　“大人，姓范的不能帶回去呀。”李老爹看到張成出去遛彎，悄悄跟了過去，張成好笑，李老爹看了不該看的東西，是鐵心要跟自己混了。

　　“帶他這一路是要看看有沒有人在打咱們主意，看來沒有，這人留他不得，你動手吧，拿頭來我看。”

　　張成是不會把范東家交出去的，他看不到自己的一絲王霸之氣，瞅不見自己的半點豬腳光環，隻覺得自己的人生霧剎刹，迷茫茫，他要自己的桌上擺滿洗具，堅決不要杯具，對敵人堅決不留一絲翻盤的機會，范東家非常人也，萬一氣運通天，把自己搞得杯洗交加，豈不是慘?

　　李老爹點頭回去，他已經看出這個人畜無害的稚嫩皮囊下面，藏著一個可怕的魔鬼，他已是黃土埋到脖子上的人了，為了自己女兒將來，幫這個小大人做事，他不會再有任何遲疑。

　　張成溜達一圈，笑眯眯的回去，小丫已經醒了，扭頭到處不見張成，聽話的在鬧起床氣呢，李老爹擦擦手，給大夥燒開水，早點趕路，中午就能到雲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