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頭也不回

　　“大人，你可回來了！”柳條街東風商行門前，富貴驚喜大叫，飛跑過來牽馬，門口兩個坐著聊天的青壯起身，好奇的看著張成一行。

　　“老景蔣發呢?”張成抱著小丫，看著自己手書的東風商行四個大字，雖然鋪子裡依舊在跑老鼠，還是開心不已，放了小丫去撒歡，讓富貴趕緊去做羊肉泡饃，還別說，正宗老陝做出來的就是地道，李老爹手藝真心不怎地。

　　富貴鬼鬼祟祟跟到房裡，“大人，老景他們押著馬匹已經走了十多天了······”“你說啥?！蔣發呢?”張成踢拉著床底下的爛鞋騰地站了起來。

　　“蔣爺頭一次回來就，就和薊城來的洪老爺鬧了一場，前兩天回來直接就住在貨倉了，我還是聽他們聊天才知道蔣爺回來了。”富貴縮著腦袋，可憐巴巴的樣子，大人回來，他總算找著主心骨了，沒人待見他這個吃閑飯的土鱉流民哩。

　　“仔細說，薊城誰來了?”張成一屁股又坐下，事已至此，生氣也沒用，富貴兒一五一十道來，張成前腳追著靳老爺要傳首九邊，後腳洪大人就派來幾十個青壯，是一個老家人帶來的，發號施令，急著押送馬匹回返。

　　洪家來人帶來北地紡織可行的好消息，老景不過一個替人跑腿的，又上心挖窖紡織的大生意，當下便去見四海號的大東家，王二騾家才遭祝融之災，沒想到又天降餡餅，兩邊一拍即合，老景這邊給張成去信，那邊就一塊跟著上路了。

　　張成呵呵的笑，讓富貴去忙活，叫耿照帶著李老爹雇的兩個刀客去貨倉守著，把蔣發喚回來，特麽李老爹雇的殺才都知道跟著老子有肉吃，趙七那幫蠢貨竟然一個動心的都沒有，張成越想越是佩服自己的水平。

　　幫小丫洗刷洗刷，蔣發就來了，“少爺。”“嗯，老蔣，你還得跑一趟，老景那幫孫子我不放心啊，你武藝最好，去看看吧，要是他們入關就不要管了，沒事最好，有事隻管你自己，還有，抽空去歧道地雙喜客棧看看有沒有鴿子，官府要是沒動手，想法弄回來，後院就有馬，盡快回來。”

　　蔣發領命便去，洪家派的有人，張成本不想多事，只是越想越不放心，自己也洗漱一番，秦二郎過來纏住他不放，走哪跟哪，張成心裡有計較，也不去理他，等眾人安排好過來商議。

　　“老爹安排人手，盡快把那個啥雞扒安主事抓來，讓他把知道的全部吐出來，把這條線徹底掐斷，靳老爺那邊讓官府收拾好了。”眾人領命分頭行事。

　　方主事當天夜裡就給弄到東風商行了，滿嘴的叫著我乃巡撫大人屬下，賊子敢爾！張成抬抬下巴，一個叫洪七的刀客上去就是幾耳刮子，血都抽出來了，簡直有辱斯文，洪七抓撓手心老繭，興奮得直哆嗦，不是跟著小大人，啥時候也不敢碰這些官老爺啊！

　　張成事先向李老爹問的清楚，原來巡撫大人官是不小，可惜是臨時委派到地方上辦事的，屬於中央編制，不是地方編制，手下根本就沒有屬官，用人就要以個人名義招一批幕僚，方主事就是臨時征用的地方官，不過想依托沈巡撫妄圖再上一台階罷了。

　　方主事重言先生是個名士雅客，平日愛去八仙樓小酌兩口，好一個雲中美味醬肘子，喜歡留春院紅官人，歡兒姑娘那一身的雪白無暇，兩個刀客硬是等到月上柳梢，趁重言先生踏月尋歡，才伺機把他給提溜回來。

　　剩下就少兒不宜了，李老爹親自伺候這位坐探官老爺，

簡單粗暴，重言先生並不知道這個老頭是自己屬下的屬下，李老爹亮出葉開的腰牌他還以為是尋仇的呢。　　李老爹又掏出自己的腰牌，重言先生當時就拿出上官口氣威嚇，等到屎尿齊出，十八般手段嘗遍，諸般醜事寫盡畫押還在鼓唇弄舌。

　　“此事牽涉各方勢力人物，官場的事，你一個小小的坐探如何能明白，更不知什麽是官官相護，你一個小人物，拿了口供又有何用?恐怕你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死的，聽我一言，放了我，我保你榮華富貴！”

　　李老爹雖然今時不同往日，但是明白他說的是對的，早些年自己就算拿到這些人把柄，盡職盡責的最終結果就是如他所說，死得不明不白，甚至還要連累女兒。

　　可歎自己曾經的苦心孤詣，恍若一場大夢，李老爹沒有一絲盡了錦衣衛本分的開心，甚至替死去的葉兄弟一家，還有自己不值，他不明白自己堅守的，信賴的，為何會是這個樣子，有些失魂落魄，魂不守舍。

　　張成拿過供詞翻看，嚇了一跳，方信這廝是條大魚，宣府雲中和范家一夥打交道的軍政官員大有人在，這些人不是傻子，范家的底細豈會不知，簡直心存不良，其心可誅！官商勾結，傳遞消息，互通有無，難道大家都知道我大明要完?

　　張成覺得自己已經力不從心了，深挖細查還要官府自己動手，次日一大早就去找老太監王坤，別人他也不敢相信，思來想去還是老太監可靠。

　　“鎮撫司真的派你查案?為何只有你一人?”老太監面無表情，端著茶碗，輕吹茶湯，聲腔尖銳，陰陽怪氣，張成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自己的腰牌就扔在桌上，不過能在書房見自己已經很說明問題了。

　　“老大人，我騙他們的，你別急啊！”張成一開口，老太監就被嘴裡的茶嗆著了，張成狗腿的急忙過去，接茶碗撫後背的，外面親隨按刀探頭，又縮了回去。

　　“給我老實交代！到底怎麽回事！你這是要捅破天啊！”老太監嗆的臉色通紅，尖著嗓子吼起來。

　　“老大人，我這個錦衣衛早被擼了，哎！你老別急啊！你總得聽我說不是。”張成一看老太監又要炸毛，也不坐了，趕緊說道:“我是真被擼了，我這人脾氣不好，看見不順眼的就忍不住，京裡面秋闈學子們鬧事不知道老大人曉不曉得，太后去天聖寺還願，我在那監工呢。

　　有個進京趕考的秀才就住在附近，因是發現賣考題的賊人，被人滅了口，那秀才也是個苦命人，聽說他還中舉了，事情就發生在我眼皮子下面，我就帶著兄弟們連夜把凶手給抓了，誰成想這後面貓膩大了去了，賣考題的後面另有勢力，凶手竟然就判了個充軍，學子們被引起公憤，這才鬧開了花。

　　老大人你猜怎麽著，朝堂上錢侍郎和周侍郎為著入閣鬥得正凶，周侍郎可算找著趁手家夥了，派人混到學子裡面推波助瀾，硬是把主考錢大人給攆回老家種田去了，我也沒落著好，小百戶給擼個精光，上頭大人們知道我委屈，也沒把我怎的，我這不是幫著朋友買馬，到這邊散心來了麽。”

　　老太監對京裡事情上心的很，又不遠，又有人手，有個風吹草動他都知道，他被張成吊足了胃口，只是好奇這小子對朝堂門清的很，想想又不奇怪了，也不說話，又端了茶潤嗓子。

　　“老大人，位卑不敢忘憂國啊！”瑪德，這句話是聽誰說的?怎那麽熟咧，張成迷糊的翻翻眼，接著忽悠，“老大人，乾一天錦衣衛，終身是錦衣衛，長輩們說的話我都記著呢，遇到威脅我大明，我皇的事我能坐視不理麽?絕逼不行！”

　　張成掏出懷裡案卷遞了過去，“老大人，你要是認為我做錯了，你就把我拿回詔獄吧。”

　　老太監放下茶杯， 撇斜著凌厲的三角眼接了，看了一眼，虎軀巨震，驚慌的一目十行連連看，“好狗賊！大膽！大膽！”老太監霍地起身，尖叫差點要把張成給震聾了，趕忙退了幾步，離得遠遠的，順手把腰牌塞在袖裡。

　　門外院裡呼呼啦啦冒出一群提刀大漢，“滾出去！”老太監怒的團圈轉，卻還沒有失去理智，眾隨侍頃刻又消失的乾乾淨淨。

　　老太監接到張成的信就往壞處打算了，他正在操心雲中大戰的善後，準備上奏巡撫沈大人私自與韃子議和之事，雖然他也知道議和是對的，畢竟聖上不知道，該上報的還是要報嘛，把自己摘出去再說，只是沒有想到並非張垣一處出事，雲中宣府到處都有牽涉的官員，就在他的地盤上，眼皮子下，你叫他如何不暴跳如雷，氣急敗壞！

　　“老大人不必生氣，趁這些人還不知事泄，給他來個迅雷不及掩耳即可，此事拖不得，一舉撲滅火勢就好，我回去就把那幾個主犯帶過來，此事已了，我也要回去了，老大人，我告辭了。”張成說著就要走。

　　“且慢，小猴子，你就不圖個什麽?你到底誰家的孩子?”老太監收了怒氣，盡量和氣的問張成，他不知張成底細，怕張成出么蛾子。

　　“老大人，我平陽坊菜園胡同頭一戶張家的孩子，我小時候爹娘都死了，世襲的百戶，都是父母在世時候的叔伯們照應才活到今天，老大人放心，我不想當官，不圖個什麽，手裡也有錢，幫朋友販馬呢，老大人，告辭。”

　　“哎！回來······”老太監招手叫喚，張成頭也不回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