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偉趕緊攙扶著黃老和大家一起下樓，三輛軍用吉普車和乾休所的中巴車停在樓下，兩名年青的警衛戰士急忙拉開前面兩輛吉普車的後門，因為按照規定，湯阿武軍長和李俊傑政委不能同乘一台車，防止車輛出事。

陸繼財便揮揮手讓他們先回部隊，湯阿武和李俊傑隻好向老首長們敬禮後上車，鄒毅三人也迅速上了第三輛車，然後迅速離去。

黃老他們來到中巴車前，疼愛地拍了拍王小偉的頭後上車，老人們的心中其實非常牽掛著他今後的生存，可過多的擔憂又怕給他帶來心裡負擔，只能吩咐司機開車離去。

王小偉回到家中，默默地瞧著桌上的一萬二千塊錢，心中充滿感激之情，這是親人們對自己的關愛和希望，看來自己必須認真考慮今後的出路了，不然會讓親人們時刻擔憂。他把錢收好，去廚房下了碗面吃了後，拿著一個小本子和圓珠筆出了門。

王小偉乘坐公交車來到昆明市區，然後沿著大街向前走去，每經過一家賣水果的店鋪時，他都進去問一下幾種水果的價格，出來後記在本子上，到了另一家水果店時，他又問一下另外幾種水果的價格，就這樣，他一條街道一條街道地走，一家接一家地詢問著各種水果的價格，最後又去水果批發市場了解各種水果的批發價，看到有人在進貨時，他便站在一旁靜靜地聽著和看著，仔細地看人家怎樣挑選水果，認真地聽著人家怎樣討價還價。

下午，王小偉又一條街道一條街道地查看各種店鋪的出租信息和出租價格，問了一家又一家，最後都失去了信心，因為店鋪的租用價格讓他根本無法承受，而且必須一次性交一年的租金，親人們給的那些錢連一年的租金都不夠，看來想在昆明市區開水果店的希望只能放棄。

來到汽車貨運站，只見送貨的三輪車停靠在一台台卡車旁，貨主們在忙著裝車，一些搬運工也穿梭在一個個貨主面前，希望能找到活乾，還下午到晚上這段時間是貨主們將貨物從批發市場運來裝車的黃金時間，因為他們要連夜將水果運往全省各地。

王小偉又分別找到幾位熟悉的、販運水果的貨主，因為這幾位貨主都是將水果運往西雙版納州和猛海縣等幾個縣城，他仔細地詢問各種水果運到猛海縣後的批發價格，以及猛海縣的銷售價格，再與今天自己了解的昆明市區價格相對比，雖然猛海縣的批發價理所當然地要高一些，但銷售價格同樣水漲船高，如果能租到好的店鋪，利潤比昆明還要高。

這幾位貨主似乎明白了王小偉的用意，趕緊承諾，只要他真的在猛海縣做水果零售，他們保證以最低批發價給他，並悄悄地說出了最低價格。

王小偉只能笑著說自己還沒想好，但其實他已經心中有數，一旦真的去猛海縣賣水果，他絕對要挑選最好的供貨商。隨後，他問一些貨主要不要自己裝車，得到同意後便開始了搬運工作。

晚上九點多鍾，裝好車的貨主們趕緊叫司機開車，王小偉也結束了搬運工作，然後在車站內找了一個大蛇皮袋子，出來後買了兩個饅頭吃了，又一路走一路在垃圾桶裡尋找著廢品，當他背著大蛇皮袋子滿載而歸地回到自家樓下時，卻看到四樓家裡竟然亮著燈，嚇得他就往樓上衝，因為家裡有親人們給的一萬二千塊錢，要是遭到小偷光顧那就玩完了。

當他衝上四樓時，看到家門竟然沒有關攏，他輕輕地把蛇皮袋子放在一旁，慢慢地推開門時，一聲“爸爸”將他從驚擾中拉回來，開心地抱起撲上來的兒子，

瞧著坐在沙發上的嶽父嶽母，笑著問道:“爸、媽，你們怎麽跑來了?”嶽父心焦地:“小偉呀，出了這麽大的事，你怎麽不告訴我們，要不是昨天晚上，大磊突然對我們說，前天你在秀梅的墳頭上哭，還說工廠倒閉了，我們才知道這件事。”

嶽母拿出一張存折上前交給女婿說:“實在不行，就去做點小買賣吧，這裡頭有一萬多塊錢，別的我們也幫不了你。”

王小偉趕緊把存折塞回嶽母手中說:“媽，我有錢，不騙你。這些錢可是弟弟這幾年在外頭打工掙回來的錢，他過年時就要回來結婚了，不能亂動。對了，爸、媽，我問你們一點事。”

他放下兒子，從口袋裡掏出小本子坐下，小聲地詢問著猛海縣各種水果的價格，雖然兩位老人只是買過一些常吃的水果，很多高檔水果並不知道價錢，可在這些信息中也大致了解到了水果的行情，並且與自己掌握的信息基本相同。

兩位老人也就明白了女婿的想法，高興得表示支持，而且下個月大磊就要讀一年級了，女婿能回猛海縣的話，對孩子的教育也是好事。

嶽父趕緊從廚房端出飯菜，讓女婿吃飯，當他關門時卻看到了門口的大蛇皮袋，便提了進來，可瞧著裡面的廢品時，老人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嶽母更是心疼得抱著女婿哭泣，大磊也摟抱著父親哭了起來。

王小偉趕緊安慰老人，說廢品只是自己順便檢的，等廠裡的事情最終落實後，他就回猛海縣做水果生意，以後的日子一定會好起來。

第五天清晨，王小偉將嶽父母和兒子送到汽車站，賣票後送上車，揮手告別。

在其後的日子裡，王小偉一邊關心著廠裡的情況，一邊當搬運工和檢廢品，掙夠一百塊錢後，立即給湖南寄出了四十元，給北京寄出了六十元。

但一天晚上，王小偉在垃圾桶前翻找廢品時被一名老同事看到，驚得老同事上前抱著他就哭起來了，慌忙問他為什麽會這樣，工作十來年難道就沒有一點存款?

王小偉慌忙說，自己只是順便檢下廢品，並讓他不要說出去。

可這位老同事當晚就把此事傳播了出去，在員工中引起強烈震撼。

第二天，人民功臣和傷殘轉業軍人在工廠倒閉後，靠撿廢品維持生活的事迅猛傳開，員工們頓時怒火衝天，成為趁機鬧事的導火線，全體員工集合在辦公大樓前叫喊吵鬧，讓政府工作組非常的被動。

王小偉得到消息後驚得慌忙跑到大家跟前，讓大家保持鎮靜，然後告訴大家，自己其實並不困難，但既然工廠已經倒閉，自己不能坐吃山空，只是在家裡一時閑不住，才順便檢點廢品，請大家不要誤會，要相信政府一定能為大家找到出路，請大家安心等待政府的安排，不要吵鬧而影響到政府的決策。

政府工作組的領導在工人們鬧事時已及時向上級匯報，上級了解到陸繼財是王小偉的老首長時，立即把王小偉和工廠的情況向他進行了通報。陸繼財和市長立刻乘車趕來，向大家通報了王小偉將全部積蓄和妻子的撫恤金全部捐給烈士家庭之事，他目前雖然生活是存在一些困難，但他不等不靠，檢廢品度過眼前的難關，體現出了他相信政府一定能為群眾解決困難的決心，希望大家不要因為此事還懷疑政府的能力，也不要給王小偉帶來精神負擔，否則會讓他難過的。

市長和工作組立即決定，給王小偉發放兩千元慰問金，但王小偉又立即將這兩千元慰問金轉交給工作組，請他們轉發給因工廠倒閉後家庭真正困難的職工，這使全廠職工深受感動，停止了吵鬧，安靜地等待著政府的決定。

八月底，工廠破產重組方案得到通過，五十歲以上員工全部退休，剩余人員進行崗位考核擇優上崗，沒能上崗的員工發放三年工資的安置費。同時，工作組也提出建議，推薦王小偉等十多名人民功臣和勞動模范不用考核，繼續留在廠裡的後勤崗位工作，這項建議得到了員工代表的全體同意。

王小偉卻拒絕了這份好意，因為他已經認識到，企業雖然破產重組，但機械製造行業在今後市場經濟的潮流中競爭激烈，同樣面臨巨大的困難，所以他決定自謀職業。。

9月1日，王小偉辦理了離職手續，也領到了一萬五千元的安置費，但把組織和人事檔案轉到政府街道辦事處托管。

當晚，遠在湖南新化縣的老頭子卻在新聞聯播中看到了昆明機械廠破產重組的報道，他立即將電話打到了兒子家下面的電話亭，可接電話的大嫂說王小偉不在家，肯定又是去檢廢品去了。驚得老頭子一個電話又打到了陸繼財家，問他知不知道兒子的事，得知大家都瞞著自己的，氣得把老戰友臭罵了一頓，可聽說兒子竟然把全部積蓄都捐給了烈士家庭，迫不得已才去檢廢品和當搬運工時，老頭子沉默了，他了解兒子的情懷，更理解他對烈士們的情感。

晚上九點，王小偉回到自家樓下，守電話的大嫂趕緊告訴他，讓他打電話回湖南，說他父親打來三個電話都沒找到他。王小偉立即明白，老頭子肯定已經知道自己的事，其實他今天並沒有去當搬運工，也沒有去檢廢品，還是去夜市了解水果的銷售情況，做好最後的市場分析和預測。

王小偉趕緊打電話回湖南，剛在電話中叫了聲老頭子，便遭到老頭子一頓臭罵，問他這麽大的事為什麽不告訴家裡，母親搶過電話哭泣著問兒子身體好不好，接著哥哥也在電話中責怪弟弟，最後老頭子才問兒子今後的打算。

王小偉隻得老老實實的把自己準備去猛海縣經營水果，一邊做生意，一邊照顧兒子的想法說了出來。

老頭子沉默一會後表示同意，又問他經營水果要多少錢，得知黃老他們給了兒子一萬多，安置費也領了一萬多後，他便沒有再問，只是叮囑兒子要誠實做生意，要保重好自己的身體，全家人都好，不要惦記後就掛了電話。

第二天上午，王小偉去市裡向黃老和陸繼財他們告別，並說了自己的打算，老人們此刻已經不能再說什麽，只能叮囑他保重身體。

下午，王小偉在家裡準備行李時，郵電局的人卻送來了一張兩萬元的電匯單，匯款人是哥哥王軍，他頓時感觸到了血肉相連的親情，因為他知道家裡的經濟並不寬余，這種寬余不是說家裡的經濟條件比別人差，還是老頭子特別會花錢，過去他當縣高官時， 一個月才八十來塊錢工資，但一到過年就要去給烈士家屬和傷殘的老戰友們拜年，買禮品就要花去好幾百，甚至於還會給一些八十歲以上的老人十塊錢的壓歲錢。

過去媽媽老是嘮叨，說老頭子的工資有一半是給別人掙的，要不是靠她每月四十來塊的工資，全家人只能喝西北風。現在媽媽也退休幾年了，老頭子退休後雖然在這幾年也增加了工資，但兩人加起來也只有一千來塊錢，可老頭子還是愛花錢，他那些犧牲戰友的父母雖然都已過世，但一些農村的傷殘老戰友就有幾十個，過年時他都會一個不拉地去拜訪，不光要買禮品，每個人的壓歲錢都是一百。媽媽在過年時總是心疼得直咬牙，但又得陪著老頭子去探望這些老戰友。所以，這匯來的兩萬塊錢，肯定有一半是哥哥和嫂子的，要是家裡有錢的話，老頭子昨天晚上在電話裡一定會告訴自己。

王小偉知道，這是親人們對自己的支持和關愛，只能再次打電話回家，告訴接電話的老頭子，說錢已收到，請爸爸媽媽保重好身體。老頭子便告訴他，這兩萬塊錢，有一萬五是哥哥和嫂子全部的積蓄，本來隻讓他們拿五千塊錢，但他們全匯過來了。

當晚，王小偉乘坐一輛運水果的卡車趕往猛海縣，貨主是一位中年人，也是一名退伍軍人，更是王小偉認為最可靠的合作夥伴，在兩人的交談中，貨主毫不保留地把水果市場現在的行情和銷售中要注意的事項，仔細地講述給王小偉聽，讓他受益匪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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