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孝長和王小虎拉著永吉和志德最後跑上山，大家回頭向對面的高山上望去，南邊的兩條火光已經合攏，北邊的火光也漸漸地靠攏了過去，敵人相互喊叫的聲音隱隱約約地傳來，最終火光起起伏伏、彎彎曲曲全部連成了一線，繼續往前推進……

　鄒家全罵道:“這些王八蛋，動作到挺快的，差點被他們包了餃子。”

　王小虎笑道:“現在沒了肉餡，我看他們怎麽包。”

　曾孝長說:“今天我們真的很危險，你們注意到沒有，我們正面的肯定是隆回的敵人，南面的是邵陽的敵人，北面是新化過來的，東面也一定有從寶慶出來的敵人搜索。但隆回的敵人顯然沒有派出一個團的兵力，大概只有一個營，要是他們真的派出了一個團，包圍圈早就合攏了，雖然困不住我們，但我們的目標就會暴露，就不利於我們下一步的行動了。”

　老段說:“敵人這種包圍能起什麽作用，舉著火把散開搜山，有十個人也能衝出來。再就是他們到底派了多少兵力，四麵包圍沒有幾萬人恐怕做不到。”

　王小虎說:“老段，其實敵人只需要派出一萬人就能形成包圍，因為他們知道，東面和東南、東北都被資江阻隔，也就是說，從邵陽縣到寶慶城、一直到新化，資江成半圓狀阻止了我們的去路，敵人已經算計到我們只能從西面、西南或者西北出來。”

　“所以，他們只要對這三個方向進行合圍，就達到了包圍的目的。雖然他們是分散搜山，但只要有人衝出來，他們就會緊咬住你不放，要想甩掉他們就得費點力了。”

　老段驚訝地:“看來國民黨比我想象的要厲害，我還真低估了他們。”

　鄒家全說:“老段，你是不知道，國民黨當年追我們紅軍時就象是條瘋狗，死咬住不放，可打起日本鬼子來，就如同喪家之犬，夾著尾巴就跑，根本不敢同鬼子硬拚。現在又要對付我們了，他們肯定又變成了瘋狗。”

　老段笑道:“你這個比喻還真透徹，我們手中的打狗棒得握緊一點才行。司令員，下一步我們去哪?”

　曾孝長說:“再過兩三個小時天就要亮了，我們就在這裡休息，剛才我想了一下，隆回縣為何只派出了一個營的兵力?是兵源不足?還是另有目的?”

　“我認為他們肯定做了兩手準備，據我分析，隆回縣敵人的主力布置在前面等待著我們，只要這邊搜山合圍有了動靜，他們算定我們會從隆回方向突圍，這幾路敵人就會調頭反撲過來，那我們就會真正落入了他們設置好的包圍圈。”

　“可我們的轉移方向開始也確實是隆回和武岡，照現在的情景看，武岡的敵人一定也做好了等待我們的準備，新化的敵人也肯定有所防備，看來我們也需要變動一下，那就是哪都不去，就在新化、隆回、邵陽三縣交界的幾百裡山嶺中活動，但為了爭取主動，有必要把隆回的敵人調動一下，讓他們以為我們去了武岡。”

　鄒家全說:“哥，你是不是想打一仗，看來隆回這個營的敵人恐怕回不去了。”

　王小虎說:“司令員兩年沒指揮打仗了，現在部隊在手，就用敵人的這個營練練兵，我們七百人對敵人的五百人，勝算是百分之百。”

　老段說:“你們三兄弟還真是有點‘心有靈惜一點通’的味道，看來這一仗是打定了。”

　曾孝長三人無聲地笑了，然後將大隊長們召集起來，對敵情進行了分析。他說:“敵人四路合圍，不分晝夜進行搜山，明天上午定能到達“平田村”附近的山嶺會合，一無所獲後肯定會很氣惱，但他們絕不會輕易放手，還他們制定的計劃是要在隆回或者武岡消滅我們。”

　“此次搜山沒有結果，說不定還會重來一次，也就是我們說的回馬槍，把我們趕進他們設計好的包圍圈。”

　“同時，由於他們四路會合後，兵力已經集中，搜索的方向只有西面、西南和西北，隆回縣城出去的一個營沒有多大作用，估計會讓他們立刻趕回加強陣地的防守。”

　“但一天一夜多的勞累本就要了他們的命，要是再讓他們馬不停蹄地趕回雖然體力上吃不消，可軍令如山，迫使他們隻得往回趕，按路程和他們行軍的速度計算，明天回到隆回縣城的時間應該是晚上十點左右。”

　“如果天黑後，我們能在縣城附近、他們返回必經的途中設下埋伏，來個速戰速決，另三路的敵人必然中斷搜索趕來救援，但已經是遠水救不了近火，在隆回設防的敵人主力不得不被調出來救援，我們就提前派出兩個中隊悄悄地隱蔽在附近，然後狠狠地再打一下，讓敵人誤以為我們聲東擊西去了武岡。”

　“可我們的目的是誘敵往西，大部隊殲滅敵人的一個營後，在指定地點等待出擊的兩個中隊，會合後往西北轉移，隱蔽到隆回與新化交界的山嶺裡靜觀其變，這樣既能鍛煉隊伍、提高戰士們的士氣，又能麻痹和威震敵人。”

　大家興奮地討論起來，雖然在軍事指揮上都沒有實戰經驗，但對能否消滅敵人的一個營是議論的重點，七百人分出去一百人迷惑敵人，只剩下六百人對敵人的五百人，部隊剛剛組建一天，大部分戰士隻訓練了一到四天，除了一大隊打過一仗，其他人連槍都沒放過，這可是趕著鴨子上架頭一回。

　王小虎說:“大家的擔心也不是沒道理，但做任何事都有頭一回，一大隊前天以前也沒打過仗，可第一仗就以一百五對一百，打了個大勝仗。明天、不對，應該是今天了，一大隊的戰士好好地把這一仗的經驗告訴給大家，我相信這一仗絕對能打贏。”

　鄒家全說:“新戰士有新戰士的打法，大家不就是擔心戰士們沒放過槍嘛，沒關系，首先一點，我們是偷襲，說得不好聽一點，是背後傷人，打他個措手不及，敵人就輸了三分;”

　“第二，地形對我們有利，我們不會傻得在平地方跟他們交手吧，肯定是居高臨下，偷襲也是一棒子得打在他的頭上，沒打死也會打昏，敵人又輸了三分吧;”

　“第三，不就是沒放過槍嘛，我開始不要你們打槍，六百人每人兩顆手榴彈扔下去，這應該沒問題吧，導火索一扯就往下扔，平均每兩顆手榴彈隻炸一個敵人，你們說他有幾條命?不被全部炸死、至少死一大半，敵人再輸了三分，剩下的一分用槍解決，你們說這仗能不能打贏?”

　大隊長們的信心頓時被提了起來，齊聲地:“能！”

　鄒家全趕緊地:“噓！別這麽大聲。醜話說在先，每人兩顆手榴彈給扔出去了，打完仗得給我從敵人身上找回來，否則今後的仗就沒法打。你們給我記住，打掃戰場時不能漏下一顆手榴彈和一粒子彈，不然我讓你們這些大隊長和教導員餓三天肚子。”

　“哈哈哈！”大隊長們都樂了。

　曾孝長和王小虎好笑地瞧著鄒家全，他說的都是打仗的基本打法，在這裡卻用來蒙沒有戰鬥經驗的大隊長他們，不過效果到挺不錯，樹立了大家的信心。

　老段也高興地:“副司令員的話是簡單明了，但根本的一點是告訴我們，對自己要有信心。”

　“同時最關鍵的是，司令員、政委和副司令員都是在槍林彈雨中闖出來的，有著豐富的戰鬥經驗和指揮才能，我們首先要做到的是，服從指揮，相信自己，勇往直前。”

　“司令員，你就下命令吧。”

　大隊長們也堅定地:“對，司令員，下命令吧。”

　曾孝長說:“一，部隊在山上休整一天，以逸待勞，不許燒火做飯，餓了就吃點生米。”

　“二，晚上十點，大部隊根據地形選定好埋伏點，阻擊返回隆回縣城的敵人，一定要速戰速決。”

　“三，一大隊抽出兩個有戰鬥經驗的中隊，由政委率領趕到縣城附近埋伏，戰鬥打響，等敵人趕來救援後，掌握時間對敵人陣地發起猛攻，驚擾和麻痹敵人，然後迅速撤回。”

　“是！”大家齊聲應道。

　第二天上午，敵人的四路人馬果然從四面的山上一路搜查至“平田村”周圍山嶺會合了，山上山下都處都是，大部分士兵累得坐在地上動也不想動，小部分衝進村裡翻箱倒櫃找吃的，村裡的雞被追得到處亂飛，但還是逃不過這群餓得發昏了的官兵。

　鄉親們都默默地站在家門口不敢吭聲。

　潘大江跑出宅子，點頭哈腰地迎接帶隊的軍官:“長官，您們辛苦了！快、快到屋裡坐。”

　一名少將眺望著四周的山峰罵道:“媽的，在山上轉了一天一夜，連共匪的影子都沒看到一個。”

　他領著軍官們垂頭喪氣地走進宅子，隨潘大江進屋坐下。

　大嬸忙和小英抱著兒子去了裡屋。

　一些進來將堂屋當做了指揮所，電台擺在了桌上，地圖掛在了牆上，出出進進忙碌起來。

　少將盯著潘大江問道:“你們村裡來沒來過共匪?”

　潘大江惶恐地:“共匪?是不是共匪我不知道，只是三天前的夜裡，一隊人馬悄悄地進了村，把我們一家都捉住關了起來，家裡的糧食、錢，全都被他們拿走了，還說要槍斃我。算好，村裡人都說我是善人，替我求情才保住了這條命。全村的糧食也被全部拿走了，就給我們留了些紅薯，今天都拿不出好東西招待長官們……”

　少將不耐煩地:“他們有多少人，什麽時候走的，去了哪裡?”

　“有多少人?一百?兩百?長官，他們有多少人我真的不知道，他們一來就把我關了起來，我只知道他們是兩天前的夜裡走的，東邊?南邊?西邊?北邊?我也不清楚，他們是悄悄地來，悄悄地走，人都被他們嚇死了，哪還敢管他們去哪裡，只要他們快點走就行。”

　“沒用的東西。”

　少將怒罵著起身走到地圖前說:“各位同僚，看來共匪非常的狡猾，短短一天的時間，他們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難道是我們的行動方向出了問題?他們並沒有往隆回、武岡方向逃跑，還是躲過了我們的搜索，這很有可能。”

　“但他們的逃跑方向只有隆回、武岡，南邊是寶慶城和邵陽縣，他們不敢去，東邊有資江天險阻擋，他們過不去，北邊新化已全面封鎖、並做好了阻擊準備，到現在都沒有發現動靜，說明共匪還躲藏在西邊的山嶺中，如果這次我們兩個師的兵力都對付不了一股小小的共匪遊擊隊，那可就丟了大面子了。”

　“我命令，隆回縣守備團一營立刻返回，務必在今晚十二點之前回到防禦陣地，加強防備，出發吧。”

　“是！將軍！”一名上尉軍官立正敬禮後跑了出去。

　少將又說:“其它各團調頭連成一線，從西南、西北、西面三個方向同時推進，不得留下缺口，將共匪趕進我們的包圍圈，槍聲就是命令，各部務必迅速收縮，圍殲共匪。下去準備吧，兩小時後出發。”

　“是！”軍官們立正敬禮後快步離去。

　少將又威嚴地:“命令，新化邵陽兩縣，再抽調兩個營對境內的山嶺實行搜索，不得放過一座山頭。”

　“是！”參謀抄好命令交給報務員，電台“嘀嘀噠噠”地響了起來。

　副官衝潘大江吼道:“快準備一間乾淨的房間，讓長官休息一會。”

　“好好好，長官請。”

　潘大江趕忙領著少將和副官向臥室走去。

　裡屋，大嬸和小英抱著兒子擔憂地相互望著。

　潘大江進來，在母女耳邊輕聲地:“別擔心，他們不會有事的，我出去看看。”

　他走出屋，來到石磨旁，對一名站崗的士兵滿臉堆笑地:“長官，辛苦了，這裡很安全，後面的門都上了鎖，不會有事的。”

　地道裡，五名受傷的戰士握著手槍盯著上面的石磨，聽到潘大江的話，一名戰士立即輕聲地:“你們去山上的兩個出口盯著，千萬不能弄出一點響聲。”

　四名戰士點頭，扶著洞壁向前一拐一拐地走去。

　潘大江走出院子，看到周大爺和鄉親們都站在自家門口瞧著村裡、山上的在分別燒火做飯，一些士兵在用開水宰雞，他便大聲叫道:“都看著幹什麽，把家裡的柴都貢獻出來，幫長官們燒火做飯，放心吧，等會就要走，不會有事的。”

　周大爺趕緊對鄉親們說:“老爺發話了，不會有事的，大家幫著長官們做事吧。”

　鄉親們便默默地抱著柴去給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