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健掃了一眼四周靜靜的山嶺,從腰間抽出手槍在岩石旁坐下,靠在石頭上憂愁地:“彩雲,你為什麽不喜歡我呢?你同孝勇只不過今天才相見,難道就真的一見鍾情嗎?”
“我這一年多來時時刻刻都想得你,只要有空就跑去你家幫著乾活,可換來的只有痛苦。孝勇,你要是真的跟彩雲好上了,我這一輩子都會恨你。”
他閉上眼睛流下了傷心的淚水。
彎曲的山道上,阿武領著周慶元翻過一座小山包、再健步如飛地登上高山頂瞧著前方山嶺上依山而建的瑤族大山寨時興奮地笑了,但猛然間從兩旁的樹林中“嗖嗖”地飛出十幾支竹箭釘在兩人腳下。
阿武趕緊大聲地:“族人兄弟,我是從湖南來的瑤人,我們是同一祖宗,我有要事拜會寨主首領,請出來相見。”
樹林中立即衝出十多個手拿弓箭和獵槍的瑤族漢子,他們警惕地將兩人圍住,其中一名漢子瞧了阿武紅頭巾上的羽毛一眼,單腳跪地尊敬地:“歡迎遠方來的尊貴客人。”
阿武躬身回禮道:“尊敬的兄弟請起,我是湖南新寧塔子寨少寨主阿武,我有要事求見寨主首領。”
漢子起身道:“少寨主,你既然是瑤人,為什麽要把漢人領來,而且身上帶著槍。”
阿武笑著說:“他是我的朋友,慶元哥,把槍交出來吧。”他從腰間拔出手槍交給漢子,周慶元也把手槍交了出來。
漢子單手提著兩把槍,另一隻手從腰間抽出牛角號衝著對面的山寨“嗚嗚”地吹了起來,號聲頓時在山嶺的上空回蕩……
阿武小聲地:“慶元哥,號聲是通知山寨,有遠方的貴客到來,同時還有一個漢人,是否同意兩人進寨。”
周慶元點點頭,過了一會後山寨裡也傳來牛角號聲。
漢子便一伸手說:“請!”領著兩人沿著山道往山下走去,來到半山腰一道天然的山谷前,只見十米來寬的山谷下激流洶湧,兩根大木頭橫架在山谷上,對面站著兩排持槍和手握大刀的漢子。
一名同樣戴著紅頭巾、插著羽毛、年齡與阿武差不多的少年腰插手槍,和四名年青漢子站在橋頭虎視眈眈地盯著阿武和周慶元。
帶路的漢子健步如飛地走過木橋,回頭見阿武和周慶元也大步過來後忙雙手托著兩把手槍走到迎接的少年跟前,躬身尊敬地:“少寨主,這位客人叫阿武,漢人是他的朋友。”
少寨主抓起兩把手槍看了看,盯著阿武面無表情地微微躬身、但語氣冷冷地:“我是少寨主阿猛,寨主首領有請。”
阿武也微微一躬身說:“少寨主,請引路。”然後和周慶元隨阿猛往寨中走去,四名年青漢子緊跟在後,山寨裡的人們都站在茅草屋或山道旁注視著三人。
走進寨中一棟木屋的大廳,只見兩邊的長條椅子上坐著十來名頭戴紅頭巾的漢子,正中的椅子上坐著一名頭戴紅頭巾的花甲老人。
阿武衝老人單腳跪地尊敬地:“湖南新寧塔子寨阿武拜見寨主首領。”
周慶元也躬身尊敬地:“拜見寨主首領。”
“拿下!”隨著老人的斷喝聲,四名年青漢子迅速上前將周慶元按住,阿猛用槍頂著他的頭吼道:“別動,不然老子要你腦袋開花。”
阿武頭也不回地盯著老人大聲地:“寨主首領,我們瑤人世世代代對請入山寨的客人都從不動武,不知您為何要違背先人的忠義,如此對待我的朋友?”
老人冷笑道:“因為他是漢人,我的山寨從不許漢人踏入半步。”
阿武猛然起身道:“既然不許他踏入半步,為何又同意他進入山寨,從寨門走到這裡只有半步嗎?”
老人一愣,瞧了一眼同樣愣住了的漢子們,惱火地:“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允許他進入山寨,還你做為瑤人的子孫,卻忘記了我們世世代代被漢人欺凌的日子,把漢人當做朋友帶進我的山寨,你才是真正地違背了祖宗不得信任漢人的遺訓。”
阿武叫道:“祖宗的遺訓中同時也有一條,對我瑤人有恩者不論何人都必須永遠視為上賓。還就是他這樣的漢人用近三千人的生命保護了我嗒子寨的平安,與官兵拚死奮戰一天一夜,最後將來犯的官兵全部消滅,他們的鮮血染紅了我塔子嶺的土地。”
“我做為瑤人的子孫,唯有跟隨著他們去追求和實現瑤人世世代代盼望的,瑤漢一家、和睦相處的美好未來。如果這樣的恩人我都不能帶入瑤家山寨,那我們瑤人就將永遠只能生活在山嶺之中,漢人也永遠不會接洽我們,難道您希望瑤人和漢人再次兵戎相見嗎?”
阿猛衝到他跟前吼道:“你胡說,漢人的軍隊只會欺凌我們瑤人,絕不會保護我們瑤人。”
阿武也吼道:“這是我親身經歷的事實,他們是中國人民解放軍,是共產黨領導的軍隊,他們已經打敗了國民黨官兵,建立了中華人民共和國,現在廣西已全部解放。”
“今天早上還將國民黨的一個師和一些土匪幾乎全部消滅在華蘭鎮外,難道你們就沒有聽到一點消息嗎?”
阿猛不敢相信地瞧著老人說:“爺爺,難道外頭傳來的消息都是真的?”
老人喃喃地:“共產黨?二十二年前共產黨在廣西也拉起過隊伍,但被國民黨趕走了,今天他們終於打回來啦,這幾個月來外面傳來的消息看來是真的。阿猛,放人。”
阿猛衝四個年青漢子一揮手,他們將周慶元松開退到一旁。
周慶元抱拳道:“多謝寨主首領,我和阿武是中國人民解放軍派來與你們進行勾通的代表,因為你們瑤人世世代代受到官府的欺壓,只能躲避山嶺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現在我們共產黨已經打垮了國民黨反動政府,建立了中華人民共和國。”
“這人民二字就包涵你們瑤族,今後不論是漢族、瑤族、壯族、及其它的少數民族都是平等的,都是國家的主人,你們從此可以走出大山同任何人交往,沒人敢欺負你們。”
“但十萬大山之中還有三股反動的土匪勢力,如果不消滅他們,這裡的村村寨寨還會受到他們的燒殺搶掠,人民就過不上安寧的日子。”
“我們解放軍進山剿匪必定進入你們的山嶺,為了不引起你們的誤會,所以我和阿武特意前來拜會寨主首領,當面向瑤族同胞表明我們解放軍的誠意,希望你們能配合我們一起消滅那些無惡不作的土匪,不知寨主首領和各位是否同意?”
“當然,如果你們不同意解放軍進入你們的山寨,那我們也就不來打擾,同時也請你們暫時不要離開山寨,免得造成誤傷,至於剿匪期間給你們帶來的不便,比如糧食等我們會送來,絕不會讓你們餓肚子,不知這樣可行?”
老人起身道:“共產黨的事我二十二年前就聽說過,他們在廣西的百色地區拉起隊伍轟轟烈烈地同官府幹了一場,雖然後來寡不敵眾不知去了何方,但他們講平等和不欺壓窮人的主張還是得到擁護的,我們瑤人中也有人參加過那支隊伍,不知現在的解放軍是不是同那支隊伍一樣,對所有人都講求平等?”
周慶元笑道:“過去我們叫紅軍,後來為了打擊日本侵略者改名叫八路軍,三年前國民黨發動內戰妄圖消滅共產黨,我們就改為中國人民解放軍,打垮了國民黨的八百萬軍隊,現在全中國已基本解放,共產黨將領導全中國各族人民過上平等、自由、幸福的新生活。”
老人高興地上來摟著他的肩膀說:“看來你們真是當年的紅軍,我們瑤人出頭的日子終於盼來了。”
“各位寨主,我們今天聚在一起就是討論解放軍的事,這幾個月來各種消息都在說解放軍打官兵的事,今天早上又傳來解放軍在華蘭鎮打了勝仗,我說解放軍就是當年的紅軍,你們都還有點懷疑。”
“現在解放軍主動派人來同我們聯系,特別是阿武的到來讓我們更相信解放軍對我們瑤人的誠意,因為我們瑤人能參加的隊伍一定是不會欺負我們的軍隊,瑤人絕對不會害瑤人,大家現在相信了吧。”
漢子們都興奮地起身道:“寨主首領,我們相信了。”
老人又目光嚴厲地盯著寨主們說:“過去我們也做過對不起漢人的事,從今往後我們瑤家十三寨不得對來往商販實施扣壓,言語上發生衝突也不許隨意殺人,只能趕出山寨,如有人違反按族規嚴懲,聽到了嗎?”
寨主們一齊抱拳道:“遵令!”
阿猛高興地把手中的槍還給兩人,然後拉著阿武坐下說:“阿武兄弟,快說說解放軍幫助我們瑤人打官兵的事。”
“好!”
阿武就把獨立師為了追擊逃跑的敵一六六師穿插到塔子嶺,在借道山寨的過程中全師指戰員下跪請求、恩人阿文以死表達誠意才讓族人們相信解放軍的事,及後來拚死奮戰一天一夜以少勝多消滅了幾萬官兵,近三千名解放軍戰士壯烈犧牲的戰鬥情景講述給大家聽,在他淚如雨下的哭泣聲中大家都流下了激動而又震撼的熱淚。
阿猛流著淚堅定地:“爺爺,我阿爹十七年前死在官兵手上,阿媽十年前被土匪害死,現在解放軍要進山消滅土匪,我願帶領全體族人幫助解放軍打頭陣。”
老人摸著孫子的頭說:“孩子,十七年前你剛剛出生才三個月,官府要我們瑤人繳納沉重的山林稅和人頭稅,因無錢可繳一些族人就殺了官府派來的人,他們就派出軍隊將我們瑤家十三寨團團包圍,我們被迫進行反抗,你阿爹和近千名族人被官兵殺害,那一年是血流成河呀。”
“十年前,你阿媽上山采藥被土匪抓住欺凌致死,我們至今都沒找到仇人。”
“現在你長大了,你阿爹的仇解放軍雖然已經幫你報啦,但你阿媽的仇一定要親自動手,過去我們人少槍少,奈何不了殺人如麻的土匪,現在解放軍要進山剿匪,我們瑤人出頭的日子來到了,快,趕緊準備飯菜招待尊貴的客人。”
周慶元急忙地:“寨主首領,我們得趕緊回去把你們的情況向首長匯報,飯就不吃了,等明天我們解放軍進山寨後再一起好好地吃一頓你看怎樣?”
老人笑道:“好,那我們得趕緊去山上多打些野味等待解放軍的到來。阿猛,你立即同阿武他們下山,代表南屏十三寨的瑤人迎接解放軍進入瑤家山寨。”
“好,我一定把解放軍請進我們的山寨。阿武兄弟,我們走。”阿猛拉著阿武就走,周慶元、老人、寨主們和四名強壯漢子歡笑著一同出門。
此時天色已近黃昏,落日的霞光照耀著山寨,族人看到首領們興高采烈地陪著阿武和周慶元走來時也欣悅地笑了……
山間茅草道上,國軍趙師長和李天王、上校一行疲憊地走來,幾百名官兵和土匪狼狽不堪地跟隨在後。
上校抬頭瞧著前方的山嶺擔憂地:“師座,我們繞了一個大圈就要進入蠻人的地盤,十七年前為了鎮壓這些暴亂的蠻人,國軍將他們的山寨團團圍住,您帶領一個營的弟兄首先突破了他們的防禦衝進了山寨,迫使他們放棄了抵抗。”
“今天您卻想與這些蠻人聯手抗擊共軍的想法恐怕難以實現,我最擔心的是有人會認出您,那對您的安全可是最大的威脅。”
趙師長說:“事情已經過去了十多年,他們根本就不會認出我。再說我要是還有當年的風采那就好了,也用不著來找這些蠻人談什麽聯手抗擊共軍的事。”
“對了,進入山寨後絕不能稱呼他們為蠻人,還是要叫瑤人,不然會壞事的,要是惹腦了他們那就完了,他們以一當十的野蠻勁不是我們現在能對付得了的。”
“李天王,你的弟兄們也要克制一下,過去你們同這些蠻人經常為爭地盤發生火拚,現在為了今後的大局只能先忍讓,知道嗎?”
李天王無奈地:“媽的, 我從來沒在蠻人面前低過頭,今天只能這樣了,等趕走了共軍再說。哎,前面岩石前好象有一個人?”
上校趕忙抽出手槍同四名士兵衝到岩石前,瞧著滿臉淚珠、手握手槍卻坐靠在岩石上睡著了的潘健笑了,四名士兵撲上去按住了潘健,並奪過了他的手槍。
潘健驚慌地:“你、你們……”他瞧著國民黨兵傻了。
上校興奮地:“師座,這人肯定是共軍的探子,不是蠻人。”
趙師長走上前來盯著潘健問道:“說,你是什麽人?”
潘健心慌地:“我、我是李天王的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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