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士學眉毛一揚,也不施禮,高傲地對寧采臣說:“你也來了?希望你有真才實學,千萬不要哭著跑回家。”一副十拿九穩的樣子,仿佛他已成功了似的。 黃、王二生則跟在茅士學身後,一臉的得意。
看到他們,顯然茅士學從他們那兒探過寧采臣的底了,倒也稱得上知已知彼,難怪這麽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這剛剛下雪,便召開這儒士宴,只怕也是故意為之。只是可惜,他知的彼,是原寧采臣的,卻不是現在的。
看著這茅士學這大刺刺的樣子,寧采臣心中就有些不快。自己這才學是假的,可原寧采臣是真的。真刀實槍的輸了,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卻埋汰他人。寧采臣又豈會給他好臉色。
寧采臣左右看了看,四周實在沒人在,這才指了指自己的臉,裝出很驚訝的樣子:“你是在說我嗎?這難道不是儒士宴?難不成這不是宴請我的儒士宴?我說怎麽我坐這麽久了,還沒人上酒菜。既然不是宴請我的,主人家又小氣,那我就走好了。”
他絕對是故意的!
茅士學火大的很。寧采臣既然來了,那麽他便不可能不知道這宴是為誰而設。可他偏偏這樣說。他是多什麽?氣人嗎?
是很氣人。至少對茅士學是如此。
這儒士宴是他全資投入的,又是借宅院,又是請學府。這銀子與人情全都花費了不少。
可是這宴偏偏還不能打他自己的名號,即使所有人都知道這宴是他弄的,但是卻依然只能以寧采臣的名義,誰讓他只是個第四的。
當然他也可以就這麽放他離開,不過這樣一來,他的目的也就達不到了,還得落下一個氣量狹小,不能容物,趕走探花的壞名聲。
所以茅士學的臉色再難看,當著眾人的面,也發作不得,隻得低喝道:“你給我老實呆著,別搗亂惹人笑話。”
寧采臣淡淡一笑:“你是我什麽人?竟然教訓於我?莫非這是你家?好吧,客不壓主,我就離開。”
“你!”茅士學哪敢讓他離開,只是這道歉的話也說不出口。“你坐下,酒菜馬上就來。只是希望到時候你還吃得下。”
“我當然吃得下。為人行得正,做得端,又豈會吃不下這美味佳肴。至於你,做為同年,倒想勸你一句。功名富貴人人愛。男子漢大丈夫,寧向直中取,莫向曲中求。走偏門非是讀書人所為,反惹得他人笑話。”
寧采臣既是挖苦,也是勸慰。
這歷朝歷代,開科取士都是國朝大事。就是他一時得手,免了寧采臣的功名,他就能得了好?
也許遞進之下,他可得三元名頭,但卻絕對得不償失。
不說這地方的學堂,單單科考官們,便先惱了。“我們定的卷子,你一豎子也敢推翻?”
也許大人們想得太多,不與他這小嘍嘍為難,但他的仕途絕對會難的多。
本來分屬敵對,寧采臣是不應該勸他的,但是想到他字“承業”,顯然其父煞費苦心,知道他不適於官場。老人家這份心意,寧采臣領悟了,又怎忍心一言不發,看他自毀前程。
良藥苦口,忠言逆耳。
茅士學一張臉漲得通紅,顯然沒有聽進去。憋了半天才恨恨地低喝道:“你不要得意,一會兒你就再也得意不起來了。”
說完話,拂袖而去。他的兩個跟班隨後隨著。
不片刻,一管家模樣的人陪著兩個身著官服的中年人走進來。
兩個官員,
一個是縣令錢義,另一個寧采臣卻不認得,估計是府裡的官員吧。 只是這兩個官員對那管家倒是非常客氣。這也讓寧采臣相信了這處宅院真有可能是蔡京的。正所謂宰相門前七品官,若不然,兩個官員又豈會對一下人這麽客氣。
他們進來,其他士子都站起身來,連連施禮道:“晚生拜見錢大人,拜見教授老大人。”
寧采臣這才知道他是府學的教授。
來的人雖然是府學教授,但是錢縣令畢竟是六品文官,又是本地父母,就輕輕咳嗽一聲,說了些本地文風昌盛,為自己臉上貼貼金……
這種官話套話,寧采臣自然沒有興趣聽,只是自顧自地吃喝。
這酒還是糧食的好。雖然不如現代的酒烈,但是入口綿長,回味無窮,很有些江南水鄉的味道。
“叔舅,你怎麽躲在這兒喝酒?”
正品著,卻不知何時這許仙竟跑了來,還來到自己身邊。
“你怎麽來了?”
“不僅我來了,先生帶著同窗們全來了,為叔舅加油助勢。 ”
“可是你們是怎麽進來的?”
黃明的學堂是私學,這與縣學此類公學不是一個系統的。
私學為私人所建,所以這私學的名望,全靠先生維繼。
比如朱熹在家鄉開館授徒,他的名望之下,連公學都不得不退避三舍。
而黃明一久試不第的童生,自然不會有什麽名望。正是公學壓迫的對像。
對朝庭來說,天下有公學就夠了,無須什麽私學。所以從朝庭的角度,公學與私學是對立的,沒有名望的私學自然是壓製的對像。
而像府學選才這類盛事,一般私學是沒有參加的資格的。
許仙笑道:“還是叔舅面子大,我們說是叔舅的親友,也就進來了。”
寧采臣這才想到這許仙除了人蛇戀出名外,其本身似乎也不是一個省油的燈。
只是他這次可算不上幫忙,而是添亂來了。
寧采臣這次是來打醬油的,又不是來出風頭的,哪還需要什麽親友團。反倒是越沒人知道他越好。
他把許仙安排在自己身邊,就近看著他。
而這時,我們的錢大縣令也才提到府學選才的事。怪不得縣學學官沒來。來了,可就尷尬了。
這位教授再度上來補充,從古至今,這官員似乎都如此。“此次選才不考其他,隻考詩、詞、文各一,合格便可入府學。”
畢竟只是高度相似的朝代,不是地球歷史上完全一樣的朝代。在這世界,詩詞可不是小道。詩詞相公,詩詞侍郎,這世界層出不窮,也是選才的一個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