夤夜,風淒涼的刮著。
“嗚嗚”
吹刮得天地共鳴。
刺骨的風兒一陣緊似一陣。
從那斷壁殘垣的廢墟地南端、透過斷壁上焦黑的縫隙刮向北端。
入縫鑽洞則鳴,似冤魂不散、在向天地申訴著冤屈。
一聲一陣,此起彼落。
伴隨風兒和著焦灰撞擊到斷牆上、變向卷上天空,形成黑灰煙雲,翻湧不絕,遮掩了一片月華。
今夜的月華顯得特別冷凌。
似針如箭,刺穿了黑灰煙雲,射到斷壁殘垣上給予冤魂回應。
冰冷,無情?
好似要刺盡、抹滅斷壁殘垣中的冤魂煙雲才肯罷休。
冤魂煙雲不甘的借助風兒與之糾纏,激鬥在偌大的莊園廢墟地裡。
顯出灰煙跌宕,翻湧著淹沒月華,如繁星時隱時現的景象。
伴隨一聲聲淒涼的哭音、湧向位於莊園北端的後院祠堂。
淹沒、覆蓋在一跪一立兩道人影身上。
灰不溜秋的,僵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唯有他們的衣發伴隨黑灰煙雲飄蕩在風中,顯露出一分生氣。
不似他們周邊橫呈、散落在各處的焦黑人影。
看似是一具具人形屍體,但已肢體不全,象一根根燒焦、未燒化的木頭人。
伴隨風兒卷起黑灰淹沒在廢墟地裡,縱有月華散射下來、亦是伸手不見五指。
在這種情況下,論誰也辨認不清這一根根木頭人是屍體還是木頭?
但對於一跪一立的二人來說,黑灰煙雲擋得住眼睛、但遮不住感知力。
敏銳的把方圓三十丈內的風吹草動納入腦海之內。
自知地面上的木頭人全是一具具燒死的活人屍體。
而早在兩個時辰之前,他們已把王家莊方圓十裡內的每個角落搜了一個遍。
不見一個活人。
僅看見一具具死相猙獰的屍體、遍布在偌大的莊園內外。
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無以計數,全部付之一炬、燒死在火海之中。
包括這莊園、歷經千年數代人的心血修建的泥木混合樓閣建築化為廢墟。
這損失的不僅僅是莊園與人,還有數代人的匠心與文化象征與鬼谷傳承。
明面上燒的是王家莊,實則是燒毀了鬼谷一脈的道統。
一代詭譎、鬼谷地仙轟然崩碎了?
智謀、文禮象征踏了?
粉碎在今時今日,該有多少接受鬼谷地仙傳承的後輩子弟失去了精神脊梁?
俗語說人無根而不立。
而精神象征就是人之根,引導著人奮發向上。
她像一面戰旗,一種理想,引領著人走向勝利的理想聖地。
這需要一代、數代人的不懈努力,方達彼岸聖地。
然而,精神象征崩碎了。
無疑是斬斷了理想之路,迷失了方向。
猶如無根的浮萍隨波逐流。
天知道會飄到什麽地方?
而鬼谷一脈的子弟現已變成無根的浮萍,他們會飄向哪裡?
還有光明的未來嗎?
不,沒有,他們會被各大流派排擠,嘲諷,鄙視為連道統傳承都保不住的廢人,無德無能之輩。
自此沒落為流民,庶民與奴役?
他們還有翻身之日嗎?
有,也沒有,就看他如何去做了?
可是他……李璿站在王宏右側,沐浴在黑灰煙雲中任其吹洗,
無動於衷,擔憂的看著跪地不動的王宏,回眸兩個時辰來的所見所慮。 這小冤家變了。
變得深邃老練,似乎看透了人世。
每每道出金命老翁都沒領悟透的人生哲理。
這與他的年齡以及好武成癡、習文行善敗家的經歷、處世風格完全不符。
這一變化自五夷湖湖心一戰中暴露了出來。
難道是因為他幸得虹佩造成的結果?所以變得武力莫測、文采飛揚出口成章?
但他搖擼行舟衝出各大巨頭圍追堵截的戰區之後、又變得沉默寡言。
他不但沒有解釋情感今生詩詞的寓意,而且回家後發瘋般的尋找親人,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唯有無聲的淚水伴他流遍整個莊園,最終也沒有找到親人的遺體。
而他在尋找中,整個人由原本的擔憂焦慮轉向冷漠。
恍惚同化在這黑灰煙雲鬥月華的冷凌之中。
遍體散發出一股讓自己都感觸到寒冷的冷銳之氣。
而自從他尋親無果,抵達祠堂廢墟地長跪不起之後,體外漸生出一股讓自己感到冷徹入骨的冷戾之氣。
對,就是戾氣,冰冷刺骨,陰寒得瘮人。
好似吸收了這滿莊園內漂遊的冤魂飄散出的冤氣,聚冤成戾,瘮人心魄。
照他這樣聚戾氣於一身,必然入魔。
到那是,他會殺盡一切仇人,到最後迷失自我以殺生為生?
不,絕對不行。
他是尊禧虹佩認可的救世之人,怎麽能入魔?
李璿越想越怕,遂轉身尋得三根沒有燒盡的漆黑木棍,走到王宏身邊站定,點燃為香插到廢墟地裡說道:“逝者已逝,不如讓他們入土為安吧?”
“啪”
王宏揮掌擊滅了木香。
收手入懷,擱在跪坐平伸的大腿上、繼續修煉鴻蒙真經,遂嘴角一抽,沙啞著嗓子說道:“冤屈齊天,入土難安,隨風露枯,以待天時。”
說這話倒不是他無情無義,任由家仆曝屍荒野。
而是他要看看,某些人,勢力與朝廷官員對王家莊一夜作古、如何安置。
他們不聞不問,可能麽?
莊內燒死了十幾萬人,駐守在碧翠城裡的朝廷官兵能不過問麽?
城南山頂上就設有烽火瞭望台。
相隔不過二十余裡,王家莊陷入火海,官兵卻至今未到,是何道理?
王宏遠在彩環島幾百裡之外,都可以看見碧翠峰方向的天空中煙雲蔽日,為什麽近在咫尺的官兵看不見?
況且官兵每年沒少拿王家莊交納的糧餉。
每年以百萬計,交納的都是安防費用而非交稅交貢。
稅貢錢糧向來都是額外的開支。
比起安防費用少出一倍有余。
可是官兵貪汙錢糧,對王家莊付之一炬置之不理。
這說明其中有文章,王宏自是不願意李璿提出埋葬家仆、替官兵擦屁股了事的建議,人豈能白死?
李璿也想到了這些,但她不忍心看見王宏入魔而不管不顧,遂蹲下身來勸道:“你沒有找到親人,說明她們被人挪走了。
她們現在很危險,指望你去救她們,你怎麽……”
“我好得很,只是在等救人的線索而已。”
王宏回了她一句,就不在言語,一心二用,一邊抓緊時間修煉鴻蒙真經一邊搜理紊亂而又繁雜的記憶。
或許他直到這一刻才真正融合了身體,接納了前身的記憶。
而地球的他似乎化為細胞,和著科學家都研究不透的靈魂伴隨虹佩穿越過來。
因為他感覺前世身患饑血症的症狀還在身體內作怪,導致血氣不足,力不從心,與前身的記憶完全不符,所以他猜想自己是靈魂和著細胞一起穿越過來了。
人體是由細胞組成的,他懂但現在沒時間思慮這些了。
直接被一幅幅嚴苛程度過於父親的母親的容顏閃現於腦海裡,忽略在外。
伴隨母親一句句教誨:男兒頂天立地,當以孝義為本,勤武習文,報效天恩,衛國建功,衛民安土,為家開枝散葉。
留名後世,志揚天下。
方達男兒無愧淚,笑傲天地間,鬼谷先祖遺訓之境。
在此之前不可松懈,放縱自我,更不許哭……
一聲聲叮嚀結合嚴母的容顏, 回蕩、浮現在腦海裡。
恍如昨日,顯得無比親切。
沉醉了心神,久久亦不願醒來。
陶醉在母親的教誨之下,寧聽得最多的是那三個字:不許哭!
前身因此隻笑不哭,倒是與自己不知道哭什麽滋味義氣相投,融為一體、不分彼此。
還有那位調皮的堂妹,被母親慈愛的呵護、寵慣壞了,盡給自己搗亂製造麻煩……
“沙沙”
左前方傳來腳步聲。
王宏豁然睜開眼簾,見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迎面走在朝霞微光輝映的廢墟地裡,是線索來了麽?
心中一動,遂見夜風已停,由感而發的低吟:“天賜良緣群英會,恩澤無量雙肩擔。
曉霞初綻輝豔絕,夜落東升宏登頂。
天恩曉夜得重生,會當絕頂乃志向,不錯,不錯。”
“什麽不錯啊?
我看你分明是想會戰各大巨頭與帝國,以一人之力獨戰天下,像朝霞攀升一樣豔絕當空,直至戰敗一切對手登上九五之尊是嗎?
你是不是入魔了?”
李璿高挑柳眉,睜大杏眼,審視著已變得陌生的王宏,會解詩意驚問道。
王宏站起身來說道:“也許吧!”
說著話走向迎面而來的老翁,也不搭理她。
李璿聽他沙啞而又冷漠的言詞遍體一顫,邁步跟了上去說道:“你怎麽變成這樣子了?
把以前的才華,睿智與善心救人的一面拋之腦後,去爭天下,枉造殺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