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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密電碼》第五章:布局補充
  回到21號家屬區的住處,胡三打開書桌抽屜,取出深棕色的包裝盒,精美的琺琅彩懷表愛撫一樣的摸了又摸,貼在耳邊,聽見那滴答滴答的金屬聲,仿佛可以回到從前一般,他的眼前似乎可以看見那美好的往昔,漸漸又變得空洞起來。

  深深一個歎息,淚水竟也從眼眶中逃了出來,他不再不舍得,或也是覺得此物不吉祥,他做了決定,這一刻仿佛又能看見那繁花似錦的春天。

  同在保安處工作,找個由頭請馮進晉喝酒亦是簡單。方琳曾囑咐過,請客隻是表示交朋友,聯絡感情,切莫表明真實意圖,否則場面怕是會很尷尬,人家馮進晉雖是一匹夫,但畢竟不傻,給人亮了底牌,怕是吃力不討好。

  胡三回道:“方姐姐,你說的對,你這麽一提醒,我心裡就有數了,放心,我有分寸。”

  胡三心想:你方琳真以為我是愣頭青,他馮進晉不傻,我就傻嗎?這還用你來提醒?轉念又想:這不會是個圈套吧?她方琳什麽意圖?為什麽幫我?送一條披肩的作用這麽大嗎?她在耍我?看我笑話?不大可能吧?看我笑話,她能得到什麽好處?看她也不像這種人。

  照一照鏡子,仔細地瞧一瞧,看這頭型,一絲不亂,油光光的,五五分的涇渭分明,帥!好一個帥男子,她方琳未嫁,我也未娶,嗯!這是最合理的剖析。

  胡三再次把事情捋了一遍,最後他對自己的分析自言自語道:“嗯,八九不離十。”

  果然如方琳所言,馮進晉江湖豪氣,兩杯酒一下肚,那瘦長臉便像盛開的狗尾花一樣討人喜歡,推杯換盞間便稱兄道弟。胡三開宗明義,隻說是兄弟初來乍到,今後老哥多多關照雲雲,其間便奉上禮物一份。

  打開包裝盒,精美的懷表亮瞎了馮進晉的雙眼,他一邊把玩,一邊言語推辭,最後還是將懷表納入懷中。面對如此“誠意”,馮進晉也不含糊,“你胡老弟夠意思,我心裡有數了,你請我喝酒,那我沒二話吧?這樣,酒也喝到位了,老弟要信得過我,就跟我走。”

  去哪兒?

  馮進晉說,長見識唄。

  如何長得見識?逛窯子,喝花酒,別有洞天。胡三則表示不大好意思,馮進晉詭笑道:“別假正經了!老弟,把我當外人了吧?告訴你吧,21號裡我也有朋友,你跟人家去過花樓,我都知道的,那個誰?小…小什麽的?你相好,叫什麽的?我認識,哎,我一時猛住了……”

  胡三趕緊搶話道:“哎哎哎,別誰了,我跟你去不就行了。”

  兩人會心一笑,便勾肩搭背地奔花樓而去。

  事後第二天,警察廳裡。胡二便告知方琳,酒喝了,懷表也送了,相談甚歡,當然花樓一事胡三萬萬不會說。

  魚兒已經咬鉤,那麽下面的動作便可一氣呵成。“萬通達”貿易行老板錢一靖已經準備就緒,只等齊聯杵一聲令下。

  行動前,齊聯杵與錢一靖又把計劃捋了一遍,這的確是有必要的。這過程中錢一靖忽然提出一個問題,他問齊聯杵,胡三一死,這個案子將由誰來接手?這個問題齊聯杵考慮的真就不周全,他脫口而出,“那還用說,這是刑事案,當然是歸口警察廳了,他胡三又是警察廳的人……”

  “問題是,胡三怕不只是警察廳的人吧?”

  經錢一靖這麽一問,齊聯杵猛一拍腦門,“哎呀!你說的有道理。”

  原本齊聯杵是要在懷表上做文章,之前的計劃是:時機恰到好處時,

比如說作為督察,齊聯杵或在搜查馮進晉住所時,將方琳的懷表與馮進晉的懷表進行調包。現在看或許沒有這種機會了,因為胡三一死,很有可能接手的不是警察廳,應該說接手可能性更大的應該是21號,或者是特高課。  經兩人縝密磋商,最後決定處決胡三之前還得辦一件事,以追求計劃的完整,或者說完美。

  對於提前做好調包,其實此前齊聯杵確實也這樣考慮過,隻是當時沒有考慮好這包裝盒裡的夾帶內容,他想著隨著事件的推進,這夾帶內容可能會有更好、更恰當的選擇。現在想來,還是當時思維上有懶惰因素作祟,以至計劃的不周全,好在行動前已經想到了這一點,這也給了齊聯杵一些啟發,他在想:重大決策的時候應該多民主,再集中。

  早春的一場雨飄了一整天,那寒意仿佛告訴人們冬天不會那麽輕易結束。下午下班,馮進晉打著傘從警察廳大院走了出來,齊聯杵駕車經過,他停車,喊道:“馮隊長,沒騎車呀?”

  “沒有,這不,下雨嘛,自行車不方便。”

  “哦,來來,上來,我稍你一段。”齊聯杵說著,打開一側車門。

  馮進晉有些猶豫,似乎又是一種慌張,他走近轎車,俯下身伸著腦袋對車內的齊聯杵說道:“不順路吧?齊主任。”

  “上來上來,上來說。”齊聯杵一邊說著,一邊招著手。

  馮進晉不好再推辭,收了傘,使勁地甩著傘上的雨水,實際傘上並沒有幾滴雨水,又跺了跺腳,生怕鞋子弄髒了齊聯杵的轎車。齊聯杵笑道:“上來吧,這麽多毛病。”

  兩人回家的確不順路,這正是馮進晉緊張的原因,他擔心是不是有人打了小報告,或是自己的小辮子給齊聯杵抓到了?畢竟自己有許多地方不乾淨。馮進晉在想:前日胖廳長還開大會說要整風氣,齊聯杵什麽人?管警察的警察,就是專門抓人小辮子的。

  馮進晉很謹慎,他問道:“齊主任,你這是要去哪?”

  “嗯,你家我就去過一次,有些記不大清了,你給我指路,到你家坐一坐。”

  “哦、哦。”馮進晉的聲音隱約有些發抖,明顯他緊張了。

  “不會不歡迎吧?”

  “怎麽會呢?請還請不來呢!”馮進晉故作鎮靜道。

  “你冷嗎?我看著你穿的有點少啊。”

  “是是,是有點少,前兩天挺暖和的,不知道今天會這麽冷。”

  齊聯杵說:“是啊,得注意,受涼了,受罪的就是自己啊,你啊,也不討個老婆,沒人管你,你花天酒地、胡作非為,要是一生病,那就可憐了,你說對吧?”

  “對對,討老婆我當然想了,可我一個當差的,攢錢沒那麽容易呀。”

  齊聯杵有意將話題轉向輕松節奏,馮進晉也逐漸放松下來,經他指路,很快便來了的馮進晉的住處。這是租來的房子,一個獨門獨院的兩座瓦房,大的是起居室、書房,小的是廚房兼作飯廳。

  進入房間,馮進晉沏茶、讓座,好一個熱情,兩人聊天,以長官親切關懷下屬的模式,齊聯杵勸馮進晉多些上進心,目光要遠大一些,再是問他有沒有聽到人事變動的傳聞。

  馮進晉說沒聽到過。

  “真的?”齊聯杵問。

  馮進晉表示的確沒有聽過。齊聯杵轉而又問道:“我記得你是老劉帶過來的吧,你們倆關系不錯吧?”

  馮進晉說,那是的,關系很好,劉克森很關照他。

  齊聯杵點點頭,若有所思的“嗯”了一聲,馮進晉覺出不尋常,於是試探問道:“齊主任是不是有什麽話不好說?你放心,我馮進晉就一個優點,我嘴嚴……”

  齊聯杵擺手打斷馮進晉的話,說道:“不說了,不說了。”

  顯然馮進晉的好奇心被調動了起來,他強調自己會保守秘密。齊聯杵則表示自己多嘴了,恐有挑唆馮、劉兄弟情誼之嫌。經馮進晉賭咒發誓,齊聯杵說,劉克森不日或可調動工作,這樣一來,保安處長一職將會留給誰呢?

  “這麽重要的信息!既然你們關系那麽不一般,我不理解劉克森為什麽會守口如瓶,”齊聯杵又補充道:“可能是我小人之心了,也許劉克森辦事穩重,不確定的事情他就不提前說?”

  “跟你說這些,你也別往心裡去,我不關心你跟老劉關系如何處,只希望你要多努力,多些上進心,做個有準備的人,將來職位的事情自然是水到渠成。”

  齊聯杵一席話,馮進晉表示醍醐灌頂,並要發奮圖強。

  抽著馮進晉敬上的香煙,齊聯杵轉移了話題,“那天從你們辦公室路過,我聽了一耳朵,你好像說你老家怎麽的?風水什麽的?”

  “哦,那,”一個短暫的回憶,馮進晉說:“對對對,中午吃過飯,沒事閑聊了兩句。”

  “那天我沒聽全,你說說,我聽聽。”

  見齊聯杵很誠懇的樣子,馮進晉便沒有了顧慮,他說他也是回老家時聽說的,就是他們老家的事。

  一個家族幾年間死了好多人,都是得了各種各樣的怪病。後來有人懷疑是不是得罪了祖宗,於是請來了風水先生,看了各處的房子,都沒大毛病,又去了祖墳,風水先生仔細勘察,又是一通做法,這就找到了問題,應該是祖墳下面有大問題,說是棺材有破損之兆。經商討,族人挖開祖墳,果不其然,一個巨大的螞蟻窩,螞蟻啃噬至棺材一側出現很大破損。經風水先生指點,後重修了祖墳,不出一年,那些得怪病的族人也都全好了。

  馮進晉補充道:“我也不確定,這是我們鄰鄉的事情,挺玄乎的,都是聽來的。”

  “嗯,這種事情啊,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

  齊聯杵為何如此感歎?他說他母親去世已經小半年了,這一點馮進晉當然知道,當時警察廳大小官員都是有隨份子的。齊聯杵說,幾天前他做了個夢,應該是母親給他的托夢,母親說很冷。醒來後,齊聯杵覺得蹊蹺,出殯時,生前所用衣物都燒給了母親,怎麽還會冷呢?於是去壽衣鋪買了好些個紙衣、紙被、紙錢,專門去墳前燒給了母親,又好生祭奠一番。

  齊聯杵說,他還是不大放心,想再找個風水先生給看看。

  馮進晉立刻表示要回趟老家,他要去找找傳說的那位風水先生。

  齊聯杵則說,太麻煩了,況且未必找的到,馮進晉的老家又在蘇北,回去一趟不方便,而且也不大安全,找風水先生,南京附近也可以的。

  說到母親,齊聯杵又說起家裡的往事,他的一個弟弟出國留學,多年未歸,母親患病突然,臨終之時多想看一看這個小兒子,又擔心影響其學業,所以堅決反對電召他回來。齊聯杵哽咽著說:“現在想來,非常愧疚,未能完成母親臨終之願。”

  母子情深,馮進晉聞之也動容,齊聯杵突然提出家裡有沒有酒。酒是有的,隻是沒有下酒菜,馮進晉表示請齊聯杵外出喝酒,齊聯杵則說:“家裡感覺好,清靜,好說說心裡話,這樣,咱不講究,我去買包花生米、稱兩斤豬頭肉什麽的。”

  齊聯杵說著就要外出,馮進晉趕緊阻止,說道:“齊主任你坐,你抽煙喝茶,我熟門熟路的,我去買,十分鍾搞定。”

  “那也好,”齊聯杵說著,從口袋裡取出錢來,硬塞給馮進晉,說道:“你跑腿,我出錢。”

  馮進晉當然推脫了,齊聯杵則說,“聽我的,不然我就走了……”

  拿著齊聯杵給的錢,馮進晉外出買熟食了。這裡的街區環境,此前齊聯杵已做過考察,馮進晉來回一趟,中途沒有任何耽擱,那也得要10分鍾左右,也就是說,齊聯杵為自己爭取了這10分鍾的時間。

  先要找到懷表的放置地點。書桌抽屜,沒有;衣櫃抽屜,沒有;半截櫥抽屜依然沒有。齊聯杵再次掃視房間陳設,床鋪下!除此外恐怕也不好放置貴重物品了,掀開床單,果然內有兩個大帆布箱,小心翼翼抽出一個,打開,有些凌亂,畫報、書籍,隨意翻看了兩頁,看到的都是不堪入目的字句,“這家夥,還看書!什麽書呀!”齊聯杵心中罵道。

  將這箱子放歸原處,抽出另一個箱子,打開, 果然這是一個收藏所在,各式各樣的懷表,此外還有數十枚前朝的銅錢,擺放的整齊、規律。那深棕色的牛皮質包裝盒就在其中,打開觀看,懷表亦在盒內。齊聯杵快速將其放入自己的口袋,又從另一口袋內取出準備好的那塊懷表,原樣放回帆布箱內。

  從馮進晉出門,齊聯杵便看手表確認時間,同時點燃一支煙,猛吸一口後,擱置在玻璃煙缸上,現在香煙仍未燃盡,時間過去不到5分鍾,尚有時間。於是齊聯杵又快步去了廚房,在一背陰角落,他發現一塊大圓桌面倚靠在牆邊,輕輕搬斜桌面,牆面便露了出來,很平常的牆面,稍有不乾燥的感覺,齊聯杵將五個手指張開呈利爪樣,伸向牆根上約20厘米的位置,然後用力去抓撓牆面石灰,此動作反覆做了幾次,直到疼痛感強烈時,他停止了。

  大桌面原樣擺好,離開廚房,帶上門,再觀察手指,仍有不舒適感,指甲縫內還殘留了些石灰粉屑,院子裡有一抽水井,抽壓幾下便流出清水來,洗淨雙手,解開外衣,毛衣上將濕手蹭乾。

  回到大房間,深深吐一口氣,再看時間,過去了7分鍾,煙缸上的香煙已經滅了,隻留下煙缸邊沿那一小截無法燃盡的煙屁股。齊聯杵取出一支煙,將那一小截煙頭細致地接到新煙之上,很完美的一支加長的香煙,於是點燃,再是吞雲吐霧。

  煙雲渺渺,抽了半支,馮進晉便回來了。牛肉、花生米、豬頭肉、還有燒雞,家中櫃子裡取出白酒,於是開懷暢飲,話題亦苦、亦甜、亦活潑生動、亦是虛懷若谷,想來人生莫不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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