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支援,敵人的火力略微分散,楊鈞冒險撲到李建身旁,雖然已經有了心裡準備,但看到李建側胸湧出的大量鮮血,他還是有種絕望的感覺。
李建已經無法言語,身體微微抽動,睜著眼睛,張開的雙唇顫抖著。
“堅持住啊!”
楊鈞低吼著,放下槍,試圖按住傷口,但血液還是不斷從他的指縫滲出,這種時候,似乎一切都是徒勞。
突然,楊鈞感覺自己的手腕被抓住,撇過頭,他看到李建顫抖無力的五指,仿佛正在用盡最後的力氣牢牢的握住他。
看著李建睜大的眼睛,雙目交匯,楊鈞停止了吼聲,他能感受到李建的遺憾和不甘,但他更清楚,如今牢牢緊握住他的手,傳遞的不是後悔,不是仇恨,而是在傳遞給他力量。
楊鈞知道,李建這時候可能已經聽不見聲音,他伸出左拳,狠狠的錘了兩下心口。
拳頭錘落時,李建也緩緩的閉上了雙眼,那隻緊握楊鈞的手,摔落在地。
楊鈞幾乎要咬碎牙齒,可是他什麽都做不了。
“李建!”李遠不顧危險衝了過來,可來到眼前,卻沒能看到弟弟最後一眼。
“我殺了你們!”
李遠扯著嗓子大吼著,可這根本不足以宣泄他的憤怒,他端起槍就想朝敵人衝過去。
“冷靜!”楊鈞一把拉住李遠,將他推到樹後,說出這兩個字,他的內心裡充滿了愧疚和恥辱,他的內心早已被怒火點燃,更何況是李遠。
可他還是要負起指揮的責任,他絕不想看到有人再倒下了!
“冷靜!”楊鈞瞪著李遠的雙眼吼道。
“手雷!”
剛製住失控的李遠,王童的吼聲就傳到耳邊,楊鈞眼尖,敏銳的捕捉到一枚手雷正落向身邊的草叢。
他毫不猶豫的撲向手雷,幾乎是在落地的瞬間,將手雷撈起,甩了出去。
這是一場賭博!
轟!
手雷爆炸,再慢上零點幾秒,他的胳膊就會被手雷炸掉,再晚上一秒,他就要付出生命的代價。
但他賭贏了,他和李遠都活了下來,李建的軀體也沒有被波及。
逃過一劫,楊鈞朝李遠問道:“對方的信號屏蔽區域是多遠?”
對方最初的目的,應該隻是殺人滅口,解決掉營地裡的毒販,根本不會料到和他們撞個正著,所以他不信對方攜帶的電子干擾器覆蓋范圍,能超過半徑兩公裡。
這時李遠也稍稍冷靜了一些,咬牙道:“我們已經在信號屏蔽范圍的邊緣,再撤三百米,應該就能脫離屏蔽區域。”
三百米,對他們來說何其困難。
楊鈞知道不能再拖了,拎著槍,低著頭,一路狂奔,無數子彈打在他的身旁。
可惜好運沒有一直站在他這邊,在衝到江銳身旁時,一發子彈打在他的胳膊上,另一發打在肋部。
好在防彈衣保護了肋部區域,但不足百米射來的自動步槍子彈,還是震斷了他的肋骨。
但他的目的達到了,摔倒後,他努力爬到樹後,和江銳靠在一起,沉聲道:“聽好了,你要用最快的速度跑到屏蔽區域外,去申請無人機支援,代碼是LYTZBW,我們能不能活著離開,就看你了。”
江銳看了一眼楊鈞的情況,知道隻能他自己去了,點點頭,咬牙道:“隊長,你們一定要等我回來。”
說完,他把身上的武器彈藥放到一旁,為了以防萬一,
帶著手槍和匕首,就頭也不回的衝進後面的叢林。 掩護江銳順利離開,楊鈞朝其他人吼道:“再堅持五分鍾!”
是生是死,就看這五分鍾!
李遠死守在李建的軀體旁,一直在側翼掩護的孟濤也受傷了。
手雷、槍榴彈,他們用了一切能夠動用的武器,阻止敵人的靠近,但敵人卻沒有在他們的搏命中退卻。
楊鈞等人無畏死亡,這些敵人也像被猛獸驅趕一般,瘋狂的進攻。
又是一枚手雷爆炸,巨大的衝擊力將樹乾炸的木屑紛飛,幾乎將一側的樹皮都削開了。
樹後的王童也受到衝擊,摔倒在地,生死不知!
“王童!”
楊鈞想過去查看,但剛剛挪動,肋部就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讓他重新跌坐在地,隻能繼續射擊。
敵人越來越近,楊鈞根本無法計算時間,他不知道江銳離開了多久。
敵人的攻擊漸漸壓的他們有些闖不過氣來,子彈在高強度的交火中,也快要消耗殆盡。
這時身後的樹林裡,江銳衝了回來,撲倒在楊鈞身旁說道:“隊長,無人機很快就到。”
楊鈞沒有罵江銳,他知道自己無論說什麽,這小子都一定會回來,和他們同生共死。
“去看看王童的情況。”楊鈞把江銳之前放在一旁的槍遞過去。
江銳一聽王童受傷,連忙端著槍往那邊衝。
江銳衝到王童身邊的十幾秒後,一直在附近待命的無人機到了, 炸彈在他們前方落下,機槍掃向敵群……
……
驀然驚醒,楊鈞大口吸著氣,他發現自己早已離開叢林,他坐在舒適的沙發上,而不是充滿硝煙的叢林中。
肋部又開始隱約的疼了起來,可這疼,遠不如心痛!
“接下來發生了什麽?”
柔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楊鈞抬起頭,目光重新變得銳利,整個人散發著生人勿進的氣息。
“我今天不想多談了。”楊鈞準備站起身。
“我理解你現在的心……”
沒等對方把話說完,楊鈞突然身體前傾,一拳狠狠砸在前方的茶幾上。
嘭!!!
茶杯被震倒,茶水順著茶幾的邊緣滴落在地毯上,甚至拳頭下方的鋼化玻璃,都出現了一絲裂紋。
“你不理解!你根本無法理解!”
楊鈞的表情有些猙獰,沙發上的女人卻沒有任何受驚的表現,繼續把剛才的話說完:“我理解你現在的心情,等你什麽時候想說了,可以隨時來找我。”
片刻後,楊鈞的表情漸漸緩和下來,看了一眼狼藉的茶幾,將茶杯扶正,歉聲道:“我會賠償。”
說完,他就快步轉身離開,這房間放松舒適的環境,在這一刻,反而讓他覺得極其煩躁。
不知何時,外面晴朗的天空已經布滿了陰雲。
當楊鈞走下車,來到一片陵園外時,天空已經開始淅淅瀝瀝的落著雨。
他走到一座墓碑前,默默的看著上面的名字。
烈士李建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