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粱地裡,一個棕色的小東西動來動去。
桂重陽立時睜大了眼睛,躡手躡腳湊上前去,竟然是一頭比元宵個頭大不了多少的棕色小野豬。
桂重陽吃了半年素,孝心是孝心,可畢竟是少年嘴饞時候,看到這小野豬,想著金燦燦的烤乳豬,覺得口水都要流下來。
就算不吃,看著飯桌上多些葷腥也好。
因為怕驚走了小野豬,桂重陽也不敢動,站在那裡一動未動。
桂春一直留意桂重陽這邊,見他一動不動,看著不對,停下手中的活兒,走了過來。
桂重陽聽到動靜,忙做了個禁聲的動作,又面帶歡喜的將小野豬指給桂春看。
桂春見狀,臉上沒有歡喜,只有驚嚇,拉著桂重陽的胳膊便道:“快走!”
桂重陽一愣,倒是沒有掙扎,隨著桂春疾行。
沒一會兒,兄弟兩個出了高粱地,離得有兩、三百步遠,桂春方放下桂重陽的胳膊。
桂重陽雖沒有見過野豬,卻是聽過的,想起野豬習性,不由也跟著後怕。
野豬向來是成群結隊出沒,有小野豬出現,後邊肯定跟著大野豬。除了糟蹋莊家,野豬可是會傷人的。
高粱稈晃動,裡面果然又出現了別的野豬。
“得去告訴村裡,要不然這片高粱就毀了!”桂春滿臉心疼道。
春種、夏耕、秋收、冬藏,農民操勞四季,才能從田裡得到收獲。這其中最辛苦的就是春種與夏耕,每次莊稼收獲真是“汗滴禾下土、粒粒皆辛苦”。
眼前這高粱地已經夏耕都進行了一半,都已經抽了穗子,再有兩個月就能收割,這是桂家大半年的口糧。這個時候被野豬禍禍,桂春怎麽能不心疼?
只是野豬的凶殘,加上族群出沒,不是一個男丁能抗衡的,更不要說身邊還帶著桂重陽這個弟弟,桂春不敢冒險。
桂重陽自然無異議,兄弟兩個飛奔往村裡裡去了。
等進了村子,兄弟兩個都因為趕路呼哧帶喘,桂重陽因為肺弱,更是臉色青白。桂春便道:“你先家去吧,我去杜家,一會兒召集大家去獵野豬!”
桂重陽即便在懂事老成,也是個半大少年,還想著跟著去狩獵,哪裡肯走,隻道:“我在這裡等大哥,待會也跟著去看看。“
桂春不讚同,還要再勸。
桂重陽忙道:“我就跟在後邊看看,不往前去。”
桂春沒有再說什麽,時間不等人,讓他去樹蔭下等著,自己飛快往裡正家去了。
這個時候,村裡已經有人走動,也有扛著鋤頭要下地的老農。其中有在桂家二爺爺吃過酒的,認識桂重陽,便上來詢問,待聽說山下的地裡出現野豬,也都嚇了一跳。倒是後邊跟著的年輕人,聞言不由雀躍。
村裡的鍾聲又響了起來,這次比較急促。
不到兩刻鍾的功夫,就有二、三十個村民手中拿著鋤頭、砍刀等工具,隨著桂春一道走過來。有莊稼地在山下的,都是皺眉,擔心自己的莊稼;莊稼地不在山下的,便只有去狩獵的期待與歡喜。
要是單獨遇到野豬,自然是危險的事;可是人多勢眾過去,就只剩下狩獵的刺激,更不要說那是野豬肉,固然比不得家豬肥碩,可是也是能解饞的好東西。
大家日子都不寬裕,肚子裡油水不足,自然都盼著開葷。
桂春手中握著的不是鋤頭,而是砍刀。另桂重陽意外的是,桂二爺爺也跟在人群後,
背著柴刀,肩膀上掛著捆繩子。 桂重陽見狀,連忙迎上前去,要接過桂二爺爺身上繩索。
桂重陽回來有小半月,桂二爺爺知曉他有些力氣,不似看起來那樣單薄,便也受了他的孝順,將繩子遞了過去。
桂重陽將繩索掛在肩上,跟在桂二爺爺身邊,綴在眾人後。
“二爺爺,您怎麽也跟著來了?”桂重陽好奇道。
桂二爺爺因為瘸腿,走路不便利,走路比被人速度慢一節,便很少與旁人一道走路。
桂二爺爺比平日更有精氣神,道:“那是野豬呢,我不過來怎麽放心,年輕人就是胡鬧,要是真被野豬拱了可不是玩的。”
這就是一個老獵人的底氣。
不過二、三裡路,就是山腳下,大家沒一會兒就走到了。
正如桂春之前擔心的,真是一群野豬下山,山腳下十幾畝連著的高粱地已經糟蹋的差不多,遠遠望過去,大大小小有十幾隻野豬在高粱地裡撒歡。
野豬肉好吃,可是野豬傷人的事情,大家也都聽過,之前的亢奮情緒終於平緩些。
以桂春與張大、張二兄弟為首,眾人湊到桂二爺爺身邊。
即便來的三十來號人,可是看到十幾頭野豬,也沒有人敢上前了,那些野豬裡有幾頭小野豬,大的也有七、八頭。最大的兩頭公野豬有半人高,似是對峙,看著就十分駭人。
“桂二叔,這該怎麽張羅?您老人家給個章程。”張大問道。
張大狩獵的手藝是跟著桂二爺爺學的,兩人沒有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因此張大極為敬重信賴桂二爺爺。
桂二爺爺輕聲道:“小聲些,莫要驚了野豬!”
大家立時都跟著屏氣凝神。
“都別動,先等等看!”桂二爺爺小聲吩咐道。
不管是與桂二爺爺相熟的人家,還是之前與“西桂”並不親近的村民,都老實聽話。桂二爺爺瘸腿前是村裡最出色的獵人,壯年的時候曾經獵過熊。
那些野豬似乎也察覺到遠處的人群,兩隻對峙的領頭野豬都停了下來,掉頭望向人群方向。
膽子小的村民都提了心,呼吸也跟著重了起來。
“怕甚?它們還沒打完呢。”桂二爺爺嘴裡說的輕松,卻已經將背後的柴刀握在手中, 盯著前面的野豬群,不敢有所分神。
正如桂二爺爺預料的一樣,因為這些人沒有動,那兩頭公野豬就又轉過頭,對峙起來,其中一頭體型更大些的,脖子處有一條疤痕。
衝撞、廝咬,隨著野豬的慘叫聲,在對峙了將近一刻鍾的時間,體型略小的領頭野豬落敗,帶著大大小小幾頭野豬離開莊稼地,退回山林。
眾人都松了一口氣。
這明顯是兩窩野豬,要是都在的話,就算大家有二、三十人也不敢上前;可剩下一半,四大三小七隻野豬,大家就不由地摩拳擦掌。
桂重陽也被大家感染,看著前面的野豬充滿期待。
桂二爺爺的神色卻凝重起來。
桂重陽瞧見,好奇道:“二爺爺,可是有什麽不對?怎麽還不動手?”
三個小野豬無阻畏懼,大的也不過羊那麽大,最小的就是桂重陽最早發現的那隻,跟元宵差不多大小。剩下四個野豬,公豬兩頭,一個就是脖子上帶疤痕那個足有半人高的,另外一頭身形略小些,是剛成年的野豬。
眼前除去桂重陽與桂二爺爺這一小一老,剩下都是村裡的青壯,自然是覺得二十幾比四,拿下幾頭野豬綽綽有余。
“那個頭豬脖頸上的傷痕不足三月,當是山東頭鐵家村拱人的那頭,大家要當心!”桂二爺爺道。
山裡的野豬,見過人血與沒有見過人血的攻擊力大不相同。沒有見過人血的,可以驚退,並不主動攻擊人;見過人血的,就會主動攻擊,殺傷力翻倍。
大家想到此處,都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