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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墓獸》第19章 再別康橋(2)
劍橋本無統一的校園,學院、研究所、圖書館和實驗室都在康河兩岸。志摩老弟剛來劍橋沒幾日,李隆盛卻已在此攻讀了十年:“諸位,請看左邊的三一學院,此乃劍橋最著名的學員之一,也有劍橋最美的建築和庭院,伊薩克·牛頓便畢業於此。”

 天色已黑,小舟路過數學橋,據說是牛頓的設計,未用過一顆釘子,全靠木頭鑲嵌所建。

 二十一歲的錢科插了一句:“這不是中國木匠的榫卯結構嗎?牛頓大師不過如此嘛!”

 “非也!科學與技藝乃是兩個概念,現代科學起源於西方文明,追根溯源在於古希臘。隆盛舉天文學為例,歐洲自古力求解釋所有天象記錄,再以數學演繹未來之天象,並且通過實測以證明。自古羅馬地心說的托勒密,到偉大的牛頓,無論持何種學術觀點,但皆遵循此道,概莫能外。”

 徽因妹妹仰視著李隆盛說:“明白了,科學不是奇技淫巧,更不是祖傳的手藝,而是一整套模型推演與實證體系。”

 “德國哲人恩格斯說過——中世紀的終結是和君士坦丁堡的衰落不可分離地聯系著的。新時代是以返回到希臘人而開始的……如果理論自然科學史研究想要追溯自己今天的一般原理發生和發展的歷史,它也不得不回到希臘人那裡去。”李隆盛自我總結一句,“這個古希臘的精神,西方科學的源泉,恰好是諸東方文明所不具備的。”

 錢科微微點頭,他畢竟也是工程師:“李博士,你說的我能理解,中國雖有能工巧匠,卻無法將自己的技術總結為科學,因為缺乏一整套的系統。”

 “不錯,賽先生——科學是什麽?科學不是信仰,也不是道德,更不是手藝,而是以證據說話。科學是一種態度、觀點與方法,建立在對於客觀世界的形式、組織進行預測的有序知識系統,必須通過實驗證實以及重現。如果只是天馬行空的設想,鬼斧神工的技藝,或者曇花一現的機械,都不能稱之為科學。”

 明月高懸於康河上,迎面是連接聖約翰學院的歎息橋,這座封閉式的拱橋模仿了威尼斯的歎息橋。

 “那麽鎮墓獸算不算科學?”

 小郡王突如其來的一問,讓船上眾人墜入沉默,好像這黑夜的康橋一樣靜謐,無限陶然,卻暗藏殺機。

 “鎮墓獸的本質是科學的,甚至是遠遠超乎時代發展的科學,但其指導思想卻是非科學的。”

 再度收起長蒿,李隆盛盤腿坐在船頭,雙目盯著歎息橋上秀麗的窗格,宛如躲藏在月夜下的豹紋。

 “此話怎講?”

 “大家有目共睹——錢科,你操控著四翼天使鎮墓獸,從歐洲大陸飛行到英格蘭。兩年前,我們還追蹤這尊飛行獸跨越千山萬水,迫降在北極冰海孤島,幾乎丟了性命。還有唐朝小皇子的鎮墓獸九色,梟雄安祿山的鎮墓獸十角七頭,他們的威力並非來自玄學,只要加以仔細研究,通過科學方法推演和實驗,遲早都能找出原理,無論是機械的,還是所謂‘靈魂’的。這也是我不反對‘靈魂機械體’的道理。”

 小郡王追了一句:“為何說其指導思想是非科學的?”

 “也許,只有墓匠族的傳人——秦北洋才清楚鎮墓獸的核心。這也是中國所有古老技藝的特點——家族父承子業,傳男不傳女,傳內不傳外。一旦家族斷絕,手藝也會斷絕。”

 “常言道:教會徒弟,餓死師傅!上到製造鎮墓獸,下到修理馬桶,都是此理。”錢科苦笑道,“這也難怪,我們總是在古書裡才能看到精巧的記憶,比如諸葛亮的木牛流馬與連弩,至於實物嘛……”

 “只有挖開諸葛亮的墳墓才能見到!”

 徽因妹妹一聲嬌吒:“隆盛大哥,原來你是這樣的劍橋博士啊!我最討厭盜墓賊了,還有暴殄天物破壞古物的家夥們。”

 “在中國,許多神秘技藝,往往祭出風水、八卦、周易、紫薇、陰陽、五行,乃至於儒釋道等等……不能說是愚昧迷信,但至少是非科學的,無法用實驗來反覆證明。你說如何證明——太平天國的失敗是因為清朝挖了天王洪秀全的祖墳?又為何清朝的皇家陵寢目前安然無恙,大清還是亡了呢?”

 小郡王未卜先知地說:“大清的陵寢恐怕沒幾年就要遭殃了吧!”

 “對於辜鴻銘先生和羅振玉先生來說,大清還沒亡呢!”

 志摩終於說上了話,順便欣賞月光下的徽因妹妹,盡管他的嬌妻剛從國內來到倫敦。

 李隆盛不以為意:“不能說中國人完全不具備科學精神,春秋戰國與古希臘處於同一時代,同樣小國分裂,思想巨人倍出。一個是海洋商業文明,一個是大陸農耕文明。而我們最接近古希臘的德謨克利特‘原子論’、赫拉克利特‘邏各斯’,亞裡士多德思想之集大成者,便是墨子。”

 “墨子?”

 “中國最偉大的工匠教父,只可惜他的思想後來被禁絕,未能傳承,連同他的許多偉大技藝,決定了中國不會再產生現代科學的土壤。”

 錢科拍了拍腦門:“啊呀!說到墨子和工匠,我倒是想念秦北洋了,聽說他還活著。”

 “是,去年我在新疆和敦煌遇到過他。”

 徽因妹妹困惑地問道:“你們說的秦北洋是誰?”

 “掌握著鎮墓獸的秘密的人。”

 “鎮墓獸又是什麽?”

 李隆盛嘴角微微一撇:“掌握著中國陵墓與天下的秘密。”

 “諸位,夜遊康河,風光大好,說起鎮墓獸與科學,倒像張岱筆下的《夜航船》。”志摩伸直雙腳,半躺在舟中,雙手托著後腦杓,眼中只有橋頭的月光,“且容小僧伸伸腳。”

 “志摩老弟,你是在譏笑我等不識澹台滅明的胡言亂語嗎?”舟上氣氛稍顯尷尬,李隆盛又大笑,“無妨!無妨!格物致知——務必先格物,後致知。”

 “哎呀,樹葉都掉下來了。”一片枯葉墜到徽因妹妹額頭,竟像大觀園裡的林妹妹一樣傷春悲秋,“落一葉而知秋,這美好的時光與景致,即將逝去了。”

 “李博士,讓我來撐船吧!”

 志摩爬到船頭,李隆盛指導他如何保持平衡,萬一掉入康河,黑夜裡不太好撈啊。

 長蒿七歪八扭地撐了幾下,打到河邊的蘆葦叢中,幾隻白天鵝被驚起飛向夜空。

 徽因信口吟出李清照的《如夢令》:“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

 “好!”

 舟上四個男子齊齊為她鼓掌。

 志摩仰望天鵝飛逝的蒼穹,月色黯淡,銀河閃爍,便撐著長蒿,深深刺向康河的淤泥,口中念到——尋夢?撐一支長篙,

 向青草更青處漫溯;

 滿載一船星輝,

 在星輝斑斕裡放歌。

 但我不能放歌,

 悄悄是別離的笙簫;

 夏蟲也為我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來;

 我揮一揮衣袖,

 不帶走一片雲彩。

 聽到“但我不能放歌”與“沉默”,原本準備唱一曲李叔同《送別》的徽因妹妹,也就抿著嘴,隨波逐流,仿佛滿天星河墜落成康河,帶著一舟人載浮載沉……次日一早,徽因妹妹離開劍橋,要跟著父親林長民回國了。

 李隆盛、小郡王、錢科在劍橋國王學院門口揮手送別,志摩租了一輛馬車送她去火車站。

 英格蘭深秋蕭瑟,落葉卷到眼門前。按照中國舊歷,今日是十月初一,寒衣節。

 國王學院大草坪上,四翼天使鎮墓獸與天圓地方銅錢紋飛艇下,有個門童送來一紙電報。李隆盛當場讀出英語電文,大意是邀請他遠赴上海,往返路費與船票已通過郵局匯來。

 電報的落款——秦北洋。

 錢科也皺起眉頭說:“前幾日,我在德國接到一份相同的電報,也是秦北洋發來的。”

 “太巧了!”小郡王點頭說,“昨天,我在倫敦也收到同樣的一紙電文!邀請我去上海。”

 上海!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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