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馮小寶和桓林帶了兩盒製成的‘冰清玉潔’,剛走到正街,卻見到遠方人群湧動,喧囂聲起。
“沉香參加長安花魁會回了!”
“快去看看!”
如意坊的頭牌當眾露面,倒是極為難得,馮小寶忙拉著桓林,三步並作兩步,趕往如意坊看美人。
馮小寶仗勢著身子高大結實,在擁擠的人群裡,殺開一條血路,擠到最前面。
如意坊大門前,已護衛林立,五十個勁裝大漢阻擋著擁擠的人群,隔出了門前的大片空地。更鮮豔入目的,是掛在門匾上的一副幾丈長的紅紗,大書十三個大字,“恭賀沉香榮奪長安花魁會次榜”。
桓林打望著門匾上的橫幅,暗自嘀咕,得了次榜有什麽值得宣傳的?若我是沉香,輸了花魁會,再見到這橫幅,定會氣死。
他不斷被後面使力的人群往前狠推,貼著前面護衛,長滿胸毛的胸膛。
遠方的馬車漸行漸近,終是在如意坊門口停了。
沉香即將露面,人群再次往前撲騰,桓林幾乎要被擠得窒息。擁擠過後,隨之而來的是,整齊如一的呼喚,“沉香!沉香!”
這些FANS追捧沉香的程度,絕不下於二十一世紀的追星族。
更令桓林起雞皮疙瘩的是,身側一個白白淨淨的花樣美男,手裡搖晃著已被人群擠破的折扇,臉上的水粉也被熱汗衝洗殆,紅得像個猴子屁股。
花樣男此刻已是熱淚盈眶,嘴裡喃喃自語的說著,“山無棱,江水為竭,冬雷陣陣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桓林暗罵,“靠!沉香又不認識你,絕你個大西瓜,快去自絕。”
前後都無路可走,壓在中間的桓林腦子裡靈光閃過,桓氏推銷法則之六,世上缺少的不是商機,而是發現,一條狗,一條衛生巾裡都有商機。
他雖未見著沉香本人,但,單從眼下壯觀的場面便知這女人在d縣,甚至鳳翔府都是名副其實的人氣王。二十一世紀是眼球經濟,有人氣便有利益,到了大唐也不該例外,這沉香身上一定有可以挖掘的潛在商機。
華麗的布簾拉開,一個女人終是盈盈下了馬車。
沉香,桃李年華,如花似玉。
佳人步履香風過處,一眾男人個個都直勾勾盯著,若眼神能替女人脫衣,沉香此刻定已是一絲不掛。
沉香向呼喊眾人的揮了揮手,以示問候。
到了門口,沉香抬頭望了望偌大的橫幅,秀美微蹙,招過護衛,指著橫幅說著什麽。護衛連忙點頭哈腰的應了,找梯子,手忙腳亂的將橫幅摘了。
待沉香曼妙的身影消失在如意坊裡,歇斯底裡的人群終是漸漸的散了。
桓林到了一樓的木梯口,向護衛打聽孫延清的包間,卻被告知今日孫延清沒來如意坊。
他滿臉的失望,正要離開,卻見三個錦衣人在大堂的木椅上,洪亮的高談闊論傳至每個角落,“駱兄,你才從長安來,說說長安花魁會的盛況,也令我們解解饞。”
眾人的話頭是長安花魁會和天下第一名妓霍惜玉,桓林也來了興致,舉目望去,見著高談闊論的三個人,入了空位上,一個文質彬彬、書生裝束的青年支吾著說,“這……”
另一人嘲笑說,“長安花魁會,京城的名門公子趨之若騖,鳳鳴樓的門豈是人人都能進的?駱兄該不是沒去過吧!”
‘駱兄’漲紅著臉,不服氣的反駁,“自是去過的,
還見過花魁一面。” 有人見過花魁?酒樓裡的各色人等頓時圍了上來,開始起哄,“快說!大爺們等得急!”
‘駱兄’猶豫片刻,終是咬了咬嘴唇,鼓著勇氣說,“想聽花魁會的盛況,還有花魁霍惜玉的事兒,一人一百文。”
他開出了明碼實價,對桓林來說是價格不菲,但在那些富人眼裡,也是九牛一毛,頓時便有幾個著錦衣的敗家子開始往他身上扔錢,“錢,公子我有的是,別他媽的賣關子,快!”
眾人急著知曉第一手情報,好去他處吹噓,出手也大方得多,不多時,便有三十余個百文的銅錢扔在地上。
‘駱兄’一一拾了這些錢,端端的並排放在案幾上,“我駱崇德是知書達理的讀書人,隻為救家父脫牢獄之災……”
“誰有空聽你嘮叨屁話,快說正事!我加三百文。”‘哐啷‘,又是三個百文的銅錢扔在他身上。
駱崇德望著落地的三百文錢,白淨的臉微微抽動一下,還是俯身屈辱的去拾了銅錢。
他的口才和文采都是上上之選,隨興而發,也能將花魁會的盛況講的繪聲繪色,令人有如身臨其境。直似眼前便有絕色妖嬈,澄妝影於歌扇,散衣香於舞風,拭珠瀝於羅袂,傳金翠杯於素手。
聽得眾人雙眼放光,讚歎不已。
一個敗家富二代興趣顯是在霍惜玉,不在花魁會,頗有些不耐煩,催促說,“快說天下第一名及霍惜玉!公子我想聽葷的,若說得我爽了,再賞你一貫錢。”
說起花魁霍惜玉,駱崇德眼睛一亮,露出緬懷之色,慨然長吟,“纖纖抬素手,娥娥理紅妝,風吹仙袂飄飄舉,雨潤桃花嬌嬌滴。”
這些淺白的描述,顯是滿足不了敗家子的欲望,又開始叫嚷,“你他娘的,以為本公子我沒錢?兩貫錢,我要聽霍惜玉在床榻上的香豔事。”
文人自有文人的傲骨,要駱崇德當眾說這些男女床幃的事兒,他是萬難接受,蠕動著嘴唇,欲言又止。
一群八卦男人圍觀得興起,四周喧囂聲起。
“花魁沉香來了!”
駱崇德在如意坊招攬生意,說的還是在花魁會剛剛贏了沉香的長安名妓,沉香親自來了,先前還在圍觀的八卦男們,頓時散了開去。連隨著駱崇德來的兩人,也隨即泯然眾人,狐朋狗友味兒十足,留得駱崇德一人傻乎乎的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桓林舉目望去,一身黃衫的沉香由眾如意坊護衛開道,盈盈碎步到了一樓。
沉香的粉臉不施粉黛而如朝霞映雪,連見多了美人的桓林也是忍不住在心裡給她打了九十五分,之所以扣去了五分,是因她由始至終都臉色陰沉,未露出過笑容。
沉香步履輕盈的到了駱崇德跟前,揮了揮手,“除了這位駱公子,其他的客人請暫避。”
護衛將四周的八卦男統統隔離開了,桓林擠在人群裡,看著大堂的動靜。
待眾人都散開了,僅有駱崇德一人呆若木雞的留著,沉香才悠悠的說,“駱公子見過霍惜玉,是麽?”
駱崇德支支吾吾的說,“見過。”
沉香舉止溫柔的坐在胡椅上,一雙勾人心魄的秀眸直直打量著他,責問的語調雖是輕柔,但語氣卻是令人陡生寒意,“霍惜玉很美,是麽?”
駱崇德點了點頭說,“美。”
沉香的纖纖玉手放在案幾上,緩緩的說,“風吹仙袂飄飄舉,雨潤桃花嬌嬌滴,當真是好詩。但,我卻最煩聽到霍惜玉這個名兒!”
駱崇德一個讀書人,全無應變的能力,頭都不敢抬一下,“在下在如意坊失禮,還請沉香姑娘寬宏大量。”
沉香盈盈起身,到了他身前,目光由上而下的掠過,“你文采極佳,當是書香門第。”
駱崇德避開她冷然的目光,拱手說,“家父官任長安縣主簿-駱賓王。”
桓林一愣,原來駱崇德之父是歷史名人,七歲便做詩的駱賓王,有其父便有其子,難怪駱崇德也是文采斐然。
沉香冷然說,“這人我聽過,因貪汙錢財入獄的大才子!”
她對駱賓王全無敬意,更語帶譏諷,駱崇德臉色一沉,終是昂然抬了頭,“家父乃受人誣陷,若有貪錢,駱家也不會像眼下清貧如洗,為尊者諱……”
他念念叨叨個不停,沉香不耐煩打斷他的話,“貪了髒還算什麽尊者?”
駱崇德被她激怒,傲氣陡生,一改先前的溫文爾雅,厲聲反駁,“一個青樓賣笑的女人,憑什麽妄議朝廷官員?”
沉香的秀眸厲芒閃過,沉聲說道,“打五十鞭,再轟出如意坊。”
她話音剛落,便有四名護衛將駱崇德拽到案幾上,死扣著四肢,令他動憚不得。一個護衛抽出一根短鞭,看來是動真格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