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日後,桓林坐在如意坊的包間裡,仔細閱讀著駱崇德交出的沉香小傳。
宣紙滑膩柔軟,白璧無瑕,紙香墨飛;裝訂縫合使的是金絲銀線,做工精致。這些,都是桓林令駱崇德特製而成。包裝決定品味,賣名門公子的小傳,自不能與賣白菜蘿卜一樣。
駱崇德恭敬的立在一側,雙手垂在兩側,等著桓林的驗收。
桓林可說是沉香的代言人,若無他的應允,這本小傳便是印成了書,駱崇德也不敢放在集市去銷售。
駱崇德花了五日,精心雕琢、撰寫的小傳是妙筆生花,文思粲然,一行行篆體小字,清麗俊秀。桓林雖粗通文采,閱過也是朗朗上口,看來,他是找準了市場的走向,以貼近市井的淺顯語言來撰寫,而不是寫陽春白雪、曲高和寡,沒用的玩意。還有雪白的宣紙上,沉香的畫像栩栩如生,便如真人在眼前一般,畫工精湛。
以桓林挑剔的眼光,也找不出小傳的瑕疵。他在心裡給駱崇德撰寫的這部小傳打了一百分。
唯一令桓林略感驚訝的是,這個小傳裡,駱崇德竟然有樣學樣的加入了自個兒的植入廣告,就是d縣西門的書院,竟然被他寫成了沉香和初戀異族王子桓林定情的地方。
“靠!這個駱崇德,真是會舉一反三,活學活用,悟性著實的不差!”
桓林在心裡是容忍了駱崇德這種販賣私貨的行為。
讀書人的性子,他再熟悉不過,眼下的駱崇德,讚賞幾句,他便會信心十足的繼續創作。但,若隻是一味褒揚,過不了多久,他的尾巴又會翹上了天。對駱崇德,打擊教育、激勵教育,是缺一不可。
惴惴不安等候消息的駱崇德見桓林是一臉的神色凝重,還道他是對撰寫的小傳不滿,小心的問,“桓兄,小傳還有疏漏麽?我立刻去改。”
桓林瞥過謹小慎微的駱崇德,就似一個涉世未深,剛在網上發了小說,等著讀者給評論的小青年。
桓林略為斟酌了說辭,學著出版社編輯的口吻,笑了笑,“小傳的辭藻、結構都屬上品,駱兄,你有才能,也有悟性,知曉怎麽迎合大眾的口味。”
駱崇德被他大肆的誇獎,頓時面現喜色,連連搓著手說,“是麽?可以大量印刷出書了?”
桓林咳嗽了一聲,佯作眉頭微蹙,話鋒一轉說,“不過,完美之中,還是略有瑕疵。”
隨著桓林的臉色由陰轉晴,駱崇德先前的喜悅也轉為焦急,“桓兄但說,我洗耳恭聽。”
桓林將一卷宣紙放在案幾上,手指在上面點了點,似模似樣的繼續點評,“這書院的植入廣告,是否太露痕跡了?”
駱崇德的小心思被桓林發現,嚇得連忙虛心的請教,“桓兄見識非凡,你說怎麽改,便怎麽改?”
“沉香一個青樓女子,和異族公子縱然相見,也不會在書院這種地兒吧!人物、活動的地點要有邏輯性,才會有代入感。”
桓林想了想說,“若要修改又得推翻重來,工程浩大,也沒時間了,不如加些閨房的細節描寫,給那些男人更多的意淫空間,掩蓋文章本身的不足。”
駱崇德急於出書賺錢救父,自是不願再返工重來,連連點頭稱是,“桓兄果是智謀如海,駱崇德真的是服了。”
桓林既小小的敲打了駱崇德一下,又震懾了這文采斐然的才子,以外行人訓了內行人,這份成就感簡直令人爽快。
駱崇德遲疑片刻,他是救父心切,
關心的還是小傳的銷量和售價,幾時能賺回需要的一千貫錢,又謙虛的向桓林請教,“這一本小傳,該賣多少?” 桓林若有所思的望著案幾上精致的宣紙,他對賣書的行情並不了解,隻有先行試探,“你說該賣多少?”
駱崇德猶豫著說,“尋常數萬字的佛經,也就賣兩貫錢,我們的這本小傳......”他伸出了兩根手指頭,試探著說,“五貫?”
由大才子駱賓王之子執筆,鳳翔府第一人氣王,沉香的小傳才賣五貫錢?讀書人就是沒見過世面,頭髮長,見識短。
桓林似笑非笑的打量著他,緩緩說,“駱兄是在賣白菜蘿卜啊?”
駱崇德被他嘲笑譏諷,自知失言,紅著臉說,“依桓兄的想法,該賣多少?”
桓林想都不想,伸出了兩根手指頭,“至少也是這個數。”
駱崇德恍然,賠笑道,“原來桓兄想賣二十貫一本,這......是不是太貴了些。”
桓林一愣,又啞然失笑,“二十貫?哈哈!我是說兩百貫一本。”
駱崇德這下是驚得合不攏嘴, 後退兩步,坐回了床榻,不能置信的望著桓林,似見到一個沒見過錢的怪物,“桓兄,這......一本的宣紙、還有筆墨紙硯、金絲金線那些花費兩貫錢,賣兩百貫一本,會有人來買?”
桓林手指撥著案幾,不時瞥過駱崇德一眼,嘴角揚起一絲微笑,“你說,我們賣的是宣紙,金絲金線、文采、還是畫工?”
駱崇德不明所以,支支吾吾的說,“都......都是。”
桓林神色肅然的搖了搖頭,斬釘截鐵的說,“都不是,我們賣的是沉香的人氣,賣的是品味!宣紙、金絲金線、文采、畫工這些僅值兩貫錢不假。但,貼上了沉香的金字招牌,再放到名門權貴裡去銷售,便足值兩百貫,駱兄,你明白了麽?”
他信心滿滿的說過,揚了揚案幾上的小書,“少了兩百貫,那些名門權貴拿在手裡,也覺得掉了身價,覺得丟人,是麽?”
他這番理論是駱崇德聞所未聞的,頃刻失語。雖不再反駁,但打心眼裡仍是有些不信,一本小傳能賣出兩百貫錢。
桓林見駱崇德還是將信將疑,將小傳和一盒‘冰清玉潔’放入懷裡,“我先出去轉悠轉悠,搞搞市場調查,再給小傳定價。”
他在駱崇德前說的是信誓旦旦,但,沒有市場調查,便沒有發言權。一個精明的生意人,絕不會憑著模糊感覺去做事,即便,他的感覺十之八九都是準確的。
桓林搞市場調查的對象,便是縣令孫博之的假子,孫延清。此人可說是本縣紈絝子弟的代表人物,去探探他的口風便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