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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油條回古代》第68章 寂寥應是無漏身(14)
  說來今日,周清河還是第一次細下來打量二子,雖說縣試時已見過幾面,卻因著避嫌的緣故,也沒好生端詳。縣試前,鄧貴溪派了老仆忠叔來,言稱靈泉普元現已還俗,便是今科應舉的李二子。

  他心下大奇,回想起去年曾去過龍鳳鎮臘八法會。聽普元開示,很有佛理的樣子,如今怎麽便還俗了?那時他聽普元聲音清脆,應是年紀不大,難道少年人心性不穩,經不住紅塵誘惑?倒是可惜了,善哉善哉。

  但轉而一想,忽地又覺不對勁,這個時候鄧貴溪應在雞鳴山閉關參禪才是,怎麽派了從不離身的老忠來?他與鄧貴溪相交數十年,二人心意相通,稍一琢磨便已明了,原來有人四處鑽研,竟跑到了老友這裡討門牌來了。

  最初,他隻覺二子多此一舉,有失風度。去年臘八法會,他對二子的印象不差,原以為小小縣試能奈他何,等接了二子的試卷,不消細瞧,單看一筆臭字,已知這是個不學無術之輩,但他又明知這是普元的卷子,竊以為裡邊或有禪機,忍著不適,複又瞧了幾遍,終於認定這卷子實是不堪入目。

  雖說是鄧貴溪求了情的,但他向來公正嚴明,本打算直接黜落,幾經輾轉,又不免躊躇起來。他愛重二子悲憫世人的善心,和博愛善教的能耐,原是要大加提攜的,但現下看來,二子胸無點墨,只怕是個草包,如何能令他安心?

  若在二十年前,周清河必定想也不想,直接將這卷子打入廢卷之列,然歷經宦海沉浮,飽嘗迂直之苦,他性子中已略帶了可轉圜的柔性,沒來由的不禁自怨自艾起來,滿腹經綸又如何?自己與鄧貴溪皆算得學問大家了,然空活百歲,於世何益?

  這李二子文采是差了些,但一身經世之學想來不弱。只看他臘八法會上,教義積極,組織合宜,比那些個進士出身的官員,素日裡隻知之乎者也,大有不同。更難得的是滿口不離忠、孝、仁、義、禮、智、信等十德,頗有古之聖賢之風范,今日自己雖取了他,也未嘗不可?或許他日李二子不能成為一代名儒,但為國選一位能臣乾吏,也總比當今那些個屍位素餐之輩要強上不少。

  想到這裡,索性便自作了一篇試卷給替換了下來,捏著鼻子取了個第九名,周清河暗自揣摩,這小子雖過了老夫這一關,但科舉之路艱巨繁複,以他之家世,怕也走不長遠。聽聞他與郡太守交好,但本部大宗師可不是郡太守之流能糊弄的,不免問道:“聽聞你曾是個六根清淨的出家人,怎麽竟學得個蠅營狗苟,爭名微利?舉業大不易,可不是技巧之輩的上進之路。”

  二子點頭稱是,先謝了他訓誡點撥,隨即又道:“六根清淨,學生是遠遠談不上的。今世幸入禪林,全因天緣。說來學生本是家中獨子,焉能不顧孝道,而終此一生苦守寒燈?況且自來凡欲立者,必先破也,若非嘗遍萬紫千紅,又焉知萬事皆空唯業隨身的道理?學生自幼家貧,無以為學,但也有報國為民的一腔熱血,雖知舉業萬不能成,今次應試,不過一表決心耳。”

  他說到這裡,話中全是推脫之意,未免二老生嫌隙,當即又道:“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學生雖無文墨,但胸中自有韜略,必能為世人所用,老師今日放學生一出頭之路,二十年後當無悔矣。”

  周清河捋了捋胡須一笑,不與評置。隻舉起酒壺,給二子滿滿沾上,“可能飲酒?”

  二子躬身答道:“家中阿公管得緊,

因著學生身子未成的緣故,平日裡隻讓沾沾酒味兒,”這話說完,忽又想到昨日酒樓糗事已然傳遍,隻好又違心的加了句,“學生愛酒,阿公若是不在,倒是會多飲些。”  二老聞言笑了笑,隨即周清河接話道:“現如今你既已應試,便算是成人了,不妨陪我們兩個老家夥多喝些。”言罷,舉起酒杯示意飲盡。

  二子見狀,隻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他昨日酒醉後,身子仍自不適,強飲了一口酒,頓時便要發作,似乎要吐出來一般,立馬抄起筷子咽了幾口菜壓回去。

  他樣子窘迫,但二老竟似不聞,周清河自顧著又給沾滿了一杯,漫不經心道:“鄧公自辭官後,聲名二十年不顯,世人隻道他早已魂歸太虛,你是怎麽知曉鄧公的?老朽早知你與陳太守相交匪淺,但太守大人出仕時,鄧公已不在朝中,你就不必拿他來搪塞我們了。”

  二子訕訕一笑,隨即道:“老師和鄧公應有耳聞,學生乃靈泉寺普方方丈的師弟,學生能有今日,全耐普方師兄教養之功。”若是普方在側,聽到二子這樣誇讚他,必定感動得涕淚橫流。

  二老聞言,心下倒是不疑,普方的名聲,小輩們或許不聞,但他們這個年紀的,有幾人能不知的?那可是世宗陛下的肱骨之臣,當年英宗之亂,這位可是立下過汗馬功勞的,世宗初年也曾同朝共事過,深知這位有經緯大才,若非一心向佛,只怕已然位列三公了。

  但鄧貴溪畢竟戴罪之身,不願過多人知曉他如今的狀況,是以今日有此一問。二子心思伶俐,也大約猜出二人的意圖,便又續話道:“鄧公之事,乃是隱秘,除了太守府表公子王寶予知曉外,學生並未告訴任何人。王寶予王世兄,性子古樸沉著,不是亂嚼舌根之人,還請老師和鄧公放心。”

  鄧貴溪笑了笑,這時也插話道:“清河兄不必如此,這可叫李公子笑話了。哀莫大於心死,老朽如今苟活於世,那些個大人物也無心對付了。”言罷,自嘲般笑了笑,隨即又道,“清河清河,你今日迎難而上,咱們兩個老兄弟行將就木,此後再見,怕便是九幽之下了。李公子莫笑莫笑,同飲同飲。”

  二子聽他說得傷感,暗自也難受,又灌了好幾杯,便聽鄧貴溪反覆續道:“老朽身殘志銷,一事無成,一生渾渾噩噩,害人不淺。清河清河,你名為吾友,實乃吾師也,此去京中,萬望保重身體,顧念舊友啊。”

  周清河心頭大動,附和道:“貴溪寄情山水,我輩羨慕不已。他日若得閑,當回歸遂寧,與君複醉,”想到回歸,便不禁抬望天下大勢,今上昏昧,任用奸臣,世宗好不易中興祖業,短短二十年便又消耗殆盡。

  遂寧郡僻處蜀中,倒不覺得,他從英宗年間活到現在,歷經三朝,現下這世道,與英宗末年何其相似?“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他幾杯酒下肚,長歎息不止。

  二子敬陪著,暗暗叫苦,雖是酒味兒寡淡,但也經不住一連串的滿乾啊。不多時,便有了些醉意,搖頭晃腦開始大舌頭起來,“老師憂國憂民,學生佩服。只是老師的長孫,周琳傑周兄的這個脾氣,學生是受不了的。”

  周清河有了些興致,饒有趣味問道:“怎麽?你與我家傑兒相識?”

  “學生倒是好想巴結周兄一番,不過周兄太過古板,瞧不上學生旁門左道,不屑得很嘞。但俗話說,以偏概全實乃不智,周兄並未深知學生為人的操守和秉性,太過武斷,以後怕是要吃不少虧的。”他也不管人家乃祖孫至親,反正都是醉話,想著什麽便說什麽。

  所幸周清河不是氣量狹小之人,見二子年紀比長孫周琳傑還要小上幾歲,竟侃侃而談,點評起長孫的為人來,那口氣純是半百老人的模樣,叫他哭笑不得,二子這話分明在理。

  邊上鄧貴溪也道:“我在早便說過,你這幼孫跟著你,本事沒學上幾分,臭脾氣倒是學了不少,哼,他日周門之禍怕便在於此。”他與周清河相交莫逆,這話說來,全無幸災樂禍,反倒是殷殷勸誡之言。

  周清河自也明白,他從前脾氣壞,那是世人皆知的,長孫自幼便跟在他身邊受教,以致養成今日頑固迂腐的性子,他佔八分罪過。近幾年,他人到晚年,體衰少思,精力大不如前,更無壯年時那般激進,開始慢慢正視自身缺陷,待發掘長孫竟走了自己的老路,甚而愈加偏激,已是無可奈何。

  千杯萬杯皆不醉,一言中的心茫然。桌子上那一大壇酒,得有六七斤,但三人你來我往,竟喝了大半,二子早無平素的謹慎細密,隻道:“老師若是不棄,他日便將周世兄放入我觀音殿中去,學幾月佛法,當能稍令他知返也。”

  他口氣中很有一番得色,二老聞言都不禁一愣,他們初以為觀音殿不過與尋常廟宇類似,最多不同者在於善經營,弘法更為廣泛而已,難道還真能開解世人不成?以他二人的手段,能試的大都已經試過了,然而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周琳傑已然如此,複又奈何?

  鄧貴溪當即嗤笑一聲,“李公子莫不是要把那小子誑進廟裡去做和尚不成?這可是行不通的,那小子乃周氏長孫,清河必不會允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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