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延敬此刻的臉色異常難看,這次賈安鬧的事兒確實太大,雖然這賈安曾經確實是給自己孝敬過不少銀子,可就憑這點銀子想買下他這條命,怕是不夠,一切還得等把賈安帶到縣衙再說,到時候聽葉知縣發落才是。
可這賈安太不地道,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將他跟自己的那點私下交易叫喚出來。
“抓人!”
隨著唐延敬的厲聲令下,兩個衙役上前就要將賈安按到在地。
賈安則見機不妙,用沒有受傷的那條胳膊猛的一下推開了其中一個衙役,轉身就朝院牆奔去,李家的院牆不高,僅僅一人高,尋常人只需一個衝刺就可越牆而去。
眼見賈安要跑,就算不跑鑰匙被唐延敬等人抓到了縣衙也注定夜長夢多,要是吳有德跟賈安舍得出銀子,憑著這個時代官員的秉性,賈安極有可能逃脫生天,到時候可就有李克清一家的好果子吃了。
心想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殺了賈安斬草除根,打定主意,李克清猛地提刀追了上去,就在賈安快要越牆的那一刻,李克清一把抓住了賈安的一條腿,猛的往下一拉,本就重心不穩的賈安瞬間就被扯下牆頭。
隨著“砰咚”一聲響,賈安重重的摔了個狗吃屎,說時遲那時快,乘著賈安還沒爬起來,李克清抬手就是一刀朝賈安脖子上劈了去,賈安猝不及防,下意識抬手阻擋,卻被李克清連手帶頭劈開。
“啊!”
隨著一聲慘叫和四濺的鮮血,賈安的腦袋跟脖子就分了家,僅僅連著些許皮肉,頓時一命嗚呼。
“啊?”
在一聲驚呼中,唐延敬忙上前查探,卻見賈安業已死的不能再死,腦袋周圍紅的白的流了一地,捂了捂鼻子,愁眉苦臉道:“你怎麽把他給殺了,知縣大人臨走前還特意交待過要將這賈安帶回衙門審訊!你把他給殺了,我回去怎麽交差。”
李克清哪有功夫理會唐延敬,白了唐延敬一眼,道:“這賈安犯了這麽大的事兒,還意圖抗拒官差,死不足惜!”
說著,一面解開被綁眾人的繩索,一面扶起被打傷的大哥李克元以及在自己懷中哭泣的三妹李夏荷到屋裡。
“哎!現在人已死,說什麽都沒用了。”
唐延敬隻好歎道:“走吧!前面帶路去賈安府上抄家!順便把賈安所發假串票收起來做證據吧!”
“把其余人等抓起來,帶回衙門!”
隨著典史朱興的一聲令下,其余眾遊手紛紛束手就擒,不過,人群中卻少了重要的一個人。
“陸三呢?”
李克清心下狐疑,剛才還在這兒,“糟糕,定是剛才追賈安那會兒,陸三乘虛溜走了。”
李克清急忙將這一情況告知師爺唐延敬,唐延敬大驚,由於害怕陸三搶先一步去賈安府中銷毀證據,立刻就帶著千總許奇寧和典史朱興趕往賈安府上。
在一眾小廝、丫鬟的尖叫聲中,官兵、衙役衝入了賈安府,在一陣雞飛狗跳之後,並沒有發現陸三的行跡,也讓唐延敬等人松了一口氣。
最後,官兵在賈安的書房中找到了假的官府印信以及還沒有來得及發出去的部分偽造串票,在許奇寧、唐延敬等人的威逼之下,賈安的家眷說出了宅子中幾處疑似藏銀所在,果然功夫不負有心人,共搜得黃金、白銀折合成現銀兩萬三千多兩,古玩字畫十余幅,雖不是什麽大家真跡,可也算是小有名氣,再加上房契、田契,加起來價值近四萬兩銀子。
待賈府被翻了個底朝天之後,唐延敬跟許奇寧以及手下的官兵、衙役每個人都揣了個荷包滿當當,不過同來的典史朱興卻沒有跟其他人一樣趁機搜刮戰利品,隻是盡職盡責的清點贓物。
這一點倒是令李克清感到意外,不明白在滿清官府上下一片汙濁的形勢下,還有人能出淤泥而不染,俗話說不拿白不拿,你不拿,收繳上去的銀子自然也會有人拿,難道朱興不懂這個道理,還是他真傻?
在將分散在村民手裡的假串票一一收過來交給唐師爺後,李克清由於心裡念記著家裡受傷的親人,故而與唐延敬與朱興等道別後,便急匆匆的趕回家,卻沒發現典史朱興正望著自己的背影隱隱點頭,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眼光。
回到家後,只見大哥李克元躺在床上,三妹正在一絲不苟的往其傷口上抹藥,而劉永安父子、楊鐵以及黃狗兒也沒急著離開,其余平日裡跟李家交好的村民也紛紛帶著些雞蛋、肉菜在一旁對大嫂李陳氏表示慰問。
看見李克清回來,眾人都紛紛上前見禮,態度變得非常恭敬,望向李克清的目光也變得有些不大一樣。
簡單對眾人表示感謝後,李克清來到病床邊,大哥李克元此時還處於昏迷中,看著大哥身上觸目的傷口,李克元也忍不住鼻子微酸,不禁有些自責,怪自己回的晚了些,要不然大哥也不會遭如此大罪。
平複了一下心情,李克清有些擔憂道:“三妹,大哥的傷請郎中看過沒?有沒有大礙?”
李夏荷一邊抹著藥,一邊柔聲道:“二哥,剛剛郎中來過了,說大哥身子骨還算硬朗,都是皮外傷,隻要在家靜養些日子就沒什麽大礙了。”
聽聞李克元並沒有大礙,李克清頓時松了一口氣,再回頭看了看劉永安等人,心下感激,抱拳道:“回來的路上聽人說賈安帶人闖進我家後,多虧了劉大哥和兄弟們及時趕到伸以援手,才讓賈安沒那麽快得手,也因而被賈安打傷,請容我李克清在這裡向劉大哥及各位兄弟一拜!”
話音剛落,李克清便彎腰對著眾人深鞠一躬。
“清哥兒,你這就見外了,你家有難,咱們哪有見死不救的道理!”
“就是,那賈安欺上門來,若是咱們不出手,那還算是人嗎!”
屋內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頓時說開了,劉永安見狀也不顧胳膊上有傷,用那剛剛榜上繃帶的胳膊去托起李克清。
望著一幫人人帶傷的好兄弟,李克清銘感五內,發自內心的激動道:“不管怎麽樣,都要感謝諸位兄弟不顧性命出手相救,我李克清今日在此發誓若是有朝一日發達了,咱大夥兒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若違此誓,天誅地滅!”
李克清這一席話說的慷慨激昂,擲地有聲,眾人聞言深以為意,其中黃狗子最機靈,眼珠子轉了轉,站出來提議道:“不如我們幾個今日就結為異性兄弟,來日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如何?”
這個黃狗子,還真有你的,李克清頓時對黃狗兒高看了一眼,結成異性兄弟對李克清當然是好處多多,以後這些人跟自己的關系不僅會更進一層,而且若是處理得當,變成一根繩子上的螞蚱,對於日後起事也是大大的有利。
“這個法子好。”
“我也正有此意!”
劉信跟楊鐵率先叫嚷起來,看來對此事也是挺讚同。
趁著大夥兒情緒高漲,李克清趁熱打鐵道:“咱們以後結成異性兄弟,以後若是有誰欺負咱們兄弟,就叫他好看!”
“等等!”
幾人情緒正旺,黃狗子忽然叫住眾人,爾後對著劉信嬉皮笑臉道:“劉信,別人能跟清哥兒結拜,你卻不能。”
劉信聞言摸了摸亮腦門,納悶道:“你們能跟清哥兒做得兄弟,為何我...。”
話說到一半,眼角的余光陡然發現自己的父親劉永安正對自己使著眼色,旋即明悟,原來父親跟李克清的大哥是八拜之交,自己按理是李克清的侄兒,隻是二人年紀相仿,平日裡大多以兄弟相稱,倒是忘了李克清卻是自己的叔叔輩。
李克清卻是將此事看的挺淡,看著劉信那尷尬樣,也是心知肚明,便開口道:“此事無妨,我與劉信名義上雖是叔侄,其實就跟兄弟一樣,以後就以兄弟相稱好了。”
“大哥,小弟劉信這廂有禮啦!”
劉信聞言一喜,旋即學那戲曲裡的武生一般,對李克清恭恭敬敬的躬了躬身。
“哈哈哈!”
劉信滑稽的模樣引得屋內的一眾人仰頭大笑,倒是把房中壓抑的氣氛衝淡了些。
劉永安對此事也是持支持態度,雖然他和李克清的大哥八拜之交,按輩分來說是李克清的大哥,劉信是李克清的侄輩,按理結拜成兄弟不合常理,不過因為李克清跟劉信的年歲相仿,平日裡也以兄弟相稱,隻要李克清應允,何樂而不為呢!
在一片歡聲笑語中,李克清、劉信、楊鐵、黃狗兒四人擺上香案,喝了血酒算是結成了兄弟,因李克清學識最多,且年歲最大,自然做了大哥,依次順下去是劉信、楊鐵,黃狗兒年紀最小,排行老四。
當夜,兄弟幾人便在李克清家中小聚,因左鄰右舍過來探望大哥李克元帶來了不少肉菜,所以酒菜倒是不缺,兄弟幾人把酒言歡,倒是喝了不少酒,席間李克清覺得黃狗兒的名字不慎雅觀,便自作主張給黃狗兒改了個名字喚作黃興漢,言下之意乃“興我漢家”的意思,黃狗兒聽到李克清給自己改名黃興漢,也是高興的要緊,雖然不知道名字的含義,不過心想自己也是有了大名,再不擔心背後有人叫綽號“狗兒”啦!畢竟總是被人喚作狗,日子久了也真把自己當狗了。
於是,黃狗兒高興的連敬了李克清三杯,三杯連著下肚,連酒量甚好的李克清也感到頭暈暈乎乎的了。
也不知道喝了多久,總之,直到第二天中午,李克清從床上醒來時,也忘記了昨天晚上是怎麽回到床上的,摸了摸腦袋,隻感覺隱隱作痛。
匆匆起床洗了把臉,接著去大哥房中探望了下大哥李克元,李克元此時業已清醒,隻是身上有傷,暫時下不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