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詡的話一說完,郭嘉就明白,什麽叫做真正的老狐狸。賈詡此來的目的很明顯,不過是為張繡請降罷了。可是請降這樣的事情,使者的選擇可謂是重中之重。至少最基本的一點,就是要做到不卑不亢。若是卑下,則必然被人看不起,若是高傲則更容易惹怒對方。因此如何能做的不卑不亢,為自家主公爭取更多的利益,才是使者最需要考慮的問題。
很顯然賈詡的入場,很完美的詮釋了不卑不亢這四個字。從頭到尾,賈詡沒有說出一句服軟的話來,反倒是綿裡藏針一般的告訴曹操,自己不是只有投靠你這一條路。河北的袁紹,荊州的劉表都可以自己的下家,要不是因為陛下在兗州,我才懶得理你。威逼利誘全都在話裡,一面讓曹操喜不自勝,一面又讓曹操不得不仔細考慮張繡的要求。更何況張繡所求,不過是區區宛城罷了,若是曹操不許,豈不是不見誠心?
這話雖然沒有說出來,可是又何必說出來?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又有什麽說破的必要。曹操也是如此做想,只要自己能得張繡來投,區區一個宛城,又有什麽好在意的。等自己平定了袁紹,到時候張繡就憑一個宛城,有什麽實力來和我爭?正要答應的曹操,還未張口,卻聽得一旁郭嘉笑道:“張將軍一片報國之心,在下如今已知。如今既歸朝廷,亦當進京朝拜天子,然後鎮守一方。況且昔日張濟,更有保駕之功,向日司空大人請命,陛下更是心有所感,追諡張濟。張將軍更應親入穎都,拜謝聖恩才是。”
郭嘉的話一出口,就連一旁的荀攸都是一臉奇怪的看著郭嘉。眼前的形勢一片大好,張繡就算是佔據宛城,只要不搗亂,順便幫著曹操抵禦一下劉表可能動襲擊。能讓曹操在與袁紹大戰之時,後方無虞也就是了。等到大勢一成,張繡又能翻得起什麽浪來?因此在荀攸看來,此時完全沒有什麽必要,非要逼張繡入京。畢竟張繡一入穎都,能不能再回到宛城,可就不一定了。張繡又不傻,怎麽可能答應這樣的條件。
賈詡聞言,卻並沒有任何不快的反應,反倒是輕輕一笑道:“不知這位大人尊姓大名。”
“在下郭嘉,如今腆為司馬祭酒。”
“原來是郭祭酒,詡亦是久聞大名。郭祭酒所言,我主聽聞必然欣喜。張濟將軍在世之時,常言自己人微言輕,無法效力於陛下身前。去歲李、郭二賊禍亂長安,我主雖然有心勤王,卻實在無能為力。陛下既念張將軍的苦勞,追諡封賞,我主自然應當親自拜謝。”賈詡說道這裡,幾乎是一臉激動的樣子,可是隨即話風一轉,道:“只是荊州劉表時時來犯,我主既然忠於王事,又豈能輕離?”
郭嘉聞言也是一笑,這個老狐狸,把皮球又踢回到了自己這裡。如果自己說出可以讓夏侯惇或是其他將領暫代張繡守衛宛城,則自己這一方必然顯得毫無誠意。如果自己不說,則張繡一方不但毫無損失,更是平白使張濟獲得了追諡。那張濟雖然一開始護衛了劉協一程,可隨即因為和董承等人有了分歧,轉而加入了李傕、郭汜的隊伍。在董承甚至是劉協看來,誰會真的把張濟當作是護駕的忠臣?如今郭嘉把這話說出口,那麽張濟的追諡那是給定了。
雖然給予張濟追諡,可能會惹得董承等人不快,可是對於曹操來說,這沒什麽。如果張繡因此跟自己回到穎陰,那就算得罪了董承又能如何?可是如果張繡不和自己走的話,那麽平白得罪這些家夥,甚至是讓皇帝覺得不快,那就有點得不償失了。
因此此時的曹操眉頭緊皺,一面暗道郭嘉出言莽撞,一面卻又對眼前的賈詡頗為驚訝,此人有大才!這是曹操此時最大的感受。只聽郭嘉一笑道:“張將軍既然有重任在肩,自然不能輕離。可是張濟將軍的追諡,也不可無人去陛下面前謝恩。嘉向日聽聞,張濟將軍雖是張將軍叔父,卻一直待張將軍如親子一般,張將軍也視張濟將軍如同親父,不知可有此事?”
“正是,也正因此,張將軍為劉表所害,我家主公自當和荊州勢不兩立。”賈詡這句話一出,正是給主位上的曹操一顆定心丸。他也看到了曹操此時眉頭略微皺起,如何能不知道此時最該說的是什麽。只要曹操心動,開口應允,則大事可定,更不用在這裡繼續多費唇舌了。
不過郭嘉顯然沒有讓曹操開口的意思,緊接著就說道:“嘉聽聞,張將軍有一虎子,名泉。如此說來,讓公子入穎都,替張濟將軍謝恩,也是應有之義,不知文和意下如何?”
曹操聞言,不由得面色舒展,嘴角更是掛起了一絲笑意。這個郭嘉,還真有點鬼才,知道張繡請不動,就把主意打到了張繡之子的身上。若是張泉跟著自己入穎都,又何愁張繡會降而複叛。賈詡心中又何曾不是如此做想,沒想到這個郭嘉居然在這等著自己。如今為了讓張繡留在宛城,自己已經拒絕了郭嘉一次。如今張泉之事,又如何能再拒絕一次?郭嘉若是強要張繡進穎都,那是曹操軍沒有誠意,若是自己再拒絕,那就是自己這一方沒有誠意了。而且張泉乃是張繡獨子,郭嘉這一擊,可算是找的精準。
不過賈詡的眉頭僅是微微一動,隨即笑道:“讓我家公子,代我家主公如今謝恩,自然是好。只是我家公子如今年紀幼小,還盼司空大人恩準,能夠讓我家公子進入潁川書院求學。若能學得一二本事,將來上可報效陛下與司空大人恩德,下可為我主公光宗耀祖,此亦我主之願也。”
曹操聞聽賈詡的回話,眼睛不由得更亮了一些。這個賈文和,果然不同凡響。他從一進來就摸準了自己的脾氣,一番話下來,說的是直讓自己想要直接開口答應。說實話,要不是郭嘉打岔,自己現在說不定一定進了宛城了。可是隨著郭嘉和賈詡之間短暫的交鋒,自己現在的注意力,已經完全不在張繡和宛城之上,反而都集中在了眼前的賈詡身上。
就算一不留神,中了郭嘉的小計,不得不把張繡的兒子送到穎都來做人質,可是在電光火石之間,卻又為張泉這個家夥尋了一個絕佳的出路,那就是潁川書院。潁川書院是什麽地方,那是高夜這些年來的心血所在,也是未來給自己輸出人才的地方。那裡不但有蔡邕、荀靖這樣的大儒授課,還有諸子百家也在講學。張泉等閑那裡能有這樣的求學機會?像這樣聽這些大才傾囊相授,不比他自己在家苦讀詩書強得多麽?這樣算來,好像便宜又讓張繡佔了。而且一旦張泉進入了書院,曹操和張繡之間的關系也更加的緊密,無論是對張繡,還是對曹操來說都是好事一件,自己如何能拒絕?難怪郭嘉今日一反常態,一本正經的咄咄逼人,看來他是對這個賈詡是早有防備。不過今日若非郭嘉,自己又如何能法現賈詡這個大才,這樣的人才,自己還不趕快招攬,更待何時。
因此曹操大笑道:“此事易耳,等張將軍虎子覲見過陛下,代張濟將軍受賞謝恩過後,便可入潁川書院學習。只是賈先生大才,留在宛城實在是太過屈才,何不隨我一起,在朝為官?”曹操就差把“趕緊投靠我”這樣的話說出口了,不過他相信,賈詡有如此才華,又如何能聽不出自己的弦外之音。
賈詡聞言, 卻是歎了口氣道:“不是詡不願追隨曹公,只是向日賈詡追隨李傕之時,壞了司徒王允公的性命,更讓二賊欺凌陛下日久。如今有何面目再入朝為官?張濟將軍待詡深厚,如今主公帶我亦甚厚,詡不忍背離,還請曹公見諒。”
郭嘉卻在一旁笑道:“文和此言差矣。雖然當日你向李傕、郭汜二人進言,反攻長安,可那也不過是為求存而已。司徒王允志大才疏,身居高位不知體恤下情。向日陛下在宮中,也說此事怪不得文和。主公更是在陛下面前盛讚文和,常言若非文和機敏,百官公卿難逃李傕魔爪。陛下聞聽也是感同身受,更直言對文和甚是想念。只是亂軍之中,不知文和何往,還以為文和不幸,歿於亂軍之中,陛下和司空大人都好是傷感。如今與文和在此相遇,不說司空大人,就是陛下也必然歡喜。文和又有何擔憂?”
賈詡聞言苦笑了一聲,沒想到這個郭嘉對自己居然這麽了解,不單單是當年的長安之亂,就連後來自己是如何離間羌兵與李傕之事也是了如指掌。可是自己對於郭嘉,隻知其名罷了。如今彼知我而我不知彼,看來自己今日,是逃不脫曹操的招攬了。而且自己什麽時候和郭嘉這麽熟了,他居然一口一個文和的叫著,倒是一點都不見外。
賈詡聞言,隻得苦笑道:“奉孝之言,更讓我感覺聖眷之隆,司空大人賞識之恩之盛。罷了,既然要去穎都,在下自當要與主公拜別。到時候再隨司空大人,一同回穎都。也好讓詡當面拜謝陛下之恩。”()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筆趣閣手機版閱讀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