旌旗十萬斬閻羅,本就是極其豪邁悲壯的詩作。當年陳毅元帥,亦是在梅嶺被國民黨四十六師圍困,幾乎彈盡糧絕的情況下寫下著名的《梅嶺三章》,激勵著多少革命人前仆後繼,才有了後世的新中國。如今高夜亦是彈盡糧絕,亦是死中求活的局面,這樣一首詩吟誦出來,哪一個不是為之血氣一蕩!
高夜手下的近衛軍,可不是那些大字都不識一個的蠢夫,從高夜組建近衛軍開始,文化教育就一天都沒有落下。高夜的詩篇又沒有什麽晦澀難懂的東西,又有哪一個人不明白這詩中之意。旌旗十萬斬閻羅,或許就是他們最好的歸宿。
或許勝利者總有一種貓捉老鼠的心態,又或者他是真的對高夜的詩篇有感,在這種時候居然叫住了正要殺上來的士卒,親自馭馬走到陣前,也著實是出乎了高夜的預料。馬上之人,高夜認識,長水校尉種輯,又是一個衣帶詔上又名的家夥啊。仔細想想,難怪今日劉協大宴群臣,從煙花放完就再沒有看到他。原來,是早早帶著人來這裡埋伏了啊。若非如此,也著實不能把埋伏安排成這個樣子。
屍山血海之中聊天,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不過無論是高夜還是種輯,都沒有任何不適。種輯盛讚了高夜的詩篇,高夜自然也不會失了禮數。因此淡淡一笑奧道:“不敢當長水校尉盛讚,畢竟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唉,可惜啊,你高明曦如此人才,卻偏要和曹操這等逆賊沆瀣一氣,囚陛下與皇宮之中,令出不了宮門!若非如此大逆不道,我還真願與明曦你促膝長談,結為摯友亦未可知。也罷,似你這等豪傑,就有種某來送你上路。”
“哈哈哈哈!”種輯的話音剛落,高夜卻是哈哈大笑了起來,笑罷這才說道:“不得不說,你今日之伏擊安排的不錯,拒馬,陷坑,火油,面面俱到啊。可見,你為了今日之埋伏,當真是準備的充分。可有一件事,我若是不問一問,死都不瞑目啊。我就想知道,如果我當時帶人直衝前方,會怎麽樣?種校尉可賜教否?”
種輯尚未開口,只見人群又分開一道,另一人亦是騎馬走上前來,捋著胡子笑道:“若你向前衝去,我等也攔不住你。高夜啊高夜,可惜你聰明一世,卻糊塗了一時,到底還是栽在了我的手裡!哈哈哈哈!”
眼看來人,雖然頂盔摜甲,只是這身盔甲穿的卻是毫無精氣神。瘦弱之人,很難把將軍的戰甲穿出威勢來。不過高夜看到這個人,卻是恍然的笑了笑道:“我還以為他種輯長了本事,沒想到啊,原來是你辛仲治在給他出謀劃策。”
“不錯!高夜,你當年把我強扣在北海,後來又送到了穎都,可曾想過有今天!你高明曦到底是百戰素將,驟然遇伏,我料定你必然選擇安全的來路突圍,這才讓種校尉在你身後設置拒馬、陷坑。畢竟你的近衛軍乃是天下強軍,能和鞠將軍的大戟士勢均力敵,就憑這長水營,豈能攔得住你。”
和辛評此時的得意洋洋不同,種輯此時卻是眉頭緊鎖。辛評的笑聲還在回蕩,種輯卻是長歎了一口氣道:“到底是精銳啊,我長水營兩千兵馬,對戰一百人,居然損失過半,還要靠拒馬、陷坑、火油彈才能獲勝,唉……”
如今的局面,也由不得種輯不感慨。畢竟這長水營都是他麾下的士卒,這些年一直由他統領,受他指揮,就算說是他種輯的私兵也不為過。如今一戰損失過半,未來在朝堂上地位定然會降低,除非,其他人的實力也受到這麽大的損傷。
一旁的辛評卻是冷笑一聲道:“種校尉何必感歎,高夜一死,曹操一死,陛下重奪大權,一個後將軍的職位總是少不了的。到了那時你大權在握,你想統禦多少兵馬不行!現在區區一個長水營算得了什麽!”說罷猛然一喝道:“眾將士,與我殺!斬殺高夜者,陛下賞千金,封萬戶侯!”
辛評和種輯兩個在一旁聊了個不亦樂乎,高夜這邊卻一直是凝神以待。尤其是那個一直趴在地上的傷員,對高夜做了一個手勢之後,高夜臉上的表情就更是精彩。辛評的話才一出口,高夜急忙喊道:“等等!我還有一個問題。”
辛評卻是冷哼一聲道:“你哪來的這麽多問題。”
“你辛仲治如今已經掌控了局面,怎麽,連著一點耐心都不曾有了麽?我今日就是死,也讓我做個明白鬼。種校尉,我隻想問問你,我死了,司空死了,朝堂之上,誰能掌權?后宮之中,安危可保?”
種輯冷哼了一聲道:“哼,清君側,自然要迎陛下還朝,何須多問?”
“哈哈,去了一個曹司空,沒了一個高司徒,緊接著就是董國舅,嗯,到最後應該是袁大將軍吧。哈哈,辛仲治,你打的真是一手好算盤呐!我和司空一死,穎都必然大亂,元讓、子廉必然帶兵血洗宮城。我四州大好局勢就此毀於一旦,倒好讓那袁本初卷土重來。我們擔了弑君之罪,到正好讓本初繼位,果然是好算計,好算計啊!只是,這些算計,你跟董承、種輯、王子服他們講過嗎?”
辛評的臉色明顯一變,一旁的種輯也是猛然往旁邊看向了辛評。辛評在給大家謀劃之時,可謂是滴水不漏,沒想到,居然還有這樣的事情沒有講。高夜說的有道理啊,曹操一死,曹操麾下士卒將校焉有不報仇之理,穎都一地豈能與四州相抗。怒極之下,自己和陛下必然是首當其衝,到時候鷸蚌相爭,平白讓袁紹這個漁翁得利。自己還想手握大權,沒想到卻成了別人的棋子。
辛評明顯該受到了身邊種輯的臉色,急忙開口道:“高夜,山窮水盡了你還想用離間計不成?大將軍乃是我大漢之大將軍,忠心耿耿誰人不知?更何況,你以為我沒在穎都留後手嗎?沒了曹操和你,就憑那群莽夫,還想要血洗宮城,他們連皇宮的大門都打不進去!”說著急忙看向種輯道:“種校尉,不能再拖了,速速動手!高夜本就是縱橫家的傳人,巧舌如簧,天知道他還能說出什麽蠱惑人心的話來。更何況我們一出動,就有煙花綻放,只怕是他高夜呼喚援軍的信號。他和咱們說這麽多,就是為了拖延時間!種校尉,遲則生變啊!”
種輯聞言也是猛地一驚,光顧著想高夜剛剛說的話了,一時間倒把這件事給忘了。不管他高夜說的是真的,還是離間計,如今斬殺高夜才是重中之重。若是讓高夜活下來,那後面的一切都是無稽之談了。只有殺了高夜,自己才有大權在握的那一天!至於如何應對曹操麾下的將士,至於如何應對袁紹,那都是後話。
因此種輯長劍一揮道:“給我殺!不留一個活口!”
“嘿,總共就這麽十幾個人了,還不留一個活口,種校尉你還真說的出口啊!”高夜哂笑道,“你剛才說什麽,你我可能成為什麽摯友。明白告訴你,就你這樣的蠢夫與懦夫,給我提鞋我都嫌惡心。小心點,別讓我拿了你的命去!”
高夜一番嘲笑,更是讓種輯怒火中燒,喊“殺上去”的聲音也是更加的急迫。反倒是高夜這一邊,眾人無不大笑,剛剛因為談話而有些低落的士氣,一瞬間又高昂了起來。面對著敵軍的衝擊,高夜大喝一聲道:“向後突圍!”種輯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喊道:“給我殺!史阿,速速去取了高夜的首級!”
高夜喊罷,僅余的十二個人瞬間排成了一個鋒矢陣,想著高夜田莊的方向殺去。方才趴倒在地的士卒, 可不是累了在休息,聽聲辯位才是他真正在做的事情。高順既然帶兵來援,自然是兵貴神速,騎馬才是最好的選擇。那傷員給了高夜一個手勢,告訴高夜大軍已不足十裡,這才有了高夜強行插畫的事件。眼見高順就要到了,自然是能多拖一會兒是一會兒,只要高順到了,自己今天就還有活路!
混戰仿佛在一瞬間就開始了。高夜在殿後,迎上高夜的依舊是剛剛被高夜一計飛蝗石打中的史阿。那史阿只是行了一禮,淡淡一句“司徒贖罪,在下亦是不得不為”,隨即便揮劍而上,一劍緊似一劍,可謂是招招凶險。高夜的左臂此時已經是徹底的抬不起來了,只能用太極劍,勉強來與史阿周旋。其他士卒則是衝向了後方,與敵軍混戰。有他們開路,高夜對著史阿也是且戰且退。
十裡地對於騎兵來說,可謂是轉瞬即至。高夜不過十幾招的功夫,轟隆的馬蹄聲就已經響了起來。種輯、辛評都是臉色大變,如今長水營折損眾多,戰力低下,碰上高夜的人馬,定然是毫無還手之力。局勢一下子急轉直下,辛評說不氣惱那是不可能的。種輯才問了一句該怎麽辦,辛評幾乎是歇斯底裡的喊道:“我早叫你速速擊殺高夜,你偏要讚什麽他的詩篇!一著不慎滿盤皆輸!”辛評說罷長出了幾口氣道:“趕緊走!留在這裡就是個死!跑了還有一條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