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末不是宋末，儒教思想束縛著文人的心靈;漢末也不是明清，奴性已經深深的扎根於這片土地。春秋戰國數百年，碰撞不只是金戈鐵馬，更有無數思想的火花。正是這些思想與智慧的傳承，才讓有機會，把這個世界變成一個自由而奔放的時代。高夜用了整整十年，無論是書院中重開百家學說，還是政治上鼓勵商業，亦或是給予一個機械發明家最崇高的致意，都讓這個時代的百姓切切實實的感受到，在這個世界上真的不是“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

　雖然還沒能讓這個時代如同後世一樣，可即便如此，在高夜提出了銀行這個新名詞並進行了簡單的解釋之後，似糜竺、甄堯這種整日裡和錢打交道的人，早已經明白了銀行的運作原理，甚至說比高夜理解的透徹的多了。哪怕是荀彧、郭嘉這些人，腦海中也已經有了對銀行的戰略意義有了一個極為深刻的認識。雖然高夜的那些講經濟學的書本裡沒有一本提到銀行這個名詞，畢竟高夜不是學金融的，僅有的那些經濟學的藏書也都基礎的很，可這完全不阻礙大家接受新的思想。高夜早就給大家提過金融戰爭的概念，一旦這樣一種大型國有化金融機構成為現實，至少在經濟這一領域，曹操這一方完全可以碾壓其他各諸侯。

　這一點荀彧能想到，曹操自然也明白。曹操甚至能想到當這樣一家銀行建立了之後，能給他曹家帶來多大的利益。只不過這個利益實在是太大了，大到曹家一家根本承受不來，因此拿出一部分利益來照顧一下自己最重要的下屬們，也是人之常情。除了荀彧稍稍質疑了一下，這個銀行是不是該以皇家或是朝廷的名義來辦之外，其他人都是爽快的答應了曹操，盡快拿出一個合理可行的方案來。

　荀彧的話，本也沒什麽問題，畢竟曹操雖然威望很高，可畢竟只是司空而已。若論信譽，朝廷才是最高的。況且銀行這種金融機構，也只有歸於朝廷，才能最大限度的發揮其作用。若只是歸於一家或幾家人的手中，到了將來，尾大不掉的局面已是可以預期。高夜很明顯的感覺到了場面有著一絲尷尬，可荀彧一心為公，況且理由充分，論據充足，也由不得曹操不仔細考量。

　年終總結到最後，就在一片爭吵聲中度過，銀行的美好前景，對於今日坐在大堂中的人，都有著無比的吸引力。除了曹操最後拍板決定由朝廷開辦銀行之外，銀行依舊不過是停留在大家腦海裡的兩個字而已。至於到最後要如何開辦，還要等糜竺等人拿出一個具體的方案來才行。

　讓專業的人去做專業的事，這一直是高夜的信條。對於後世那複雜高深的經濟學，高夜只是略知皮毛，把這些皮毛貢獻出來，高夜覺得自己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剩下的，還是交給這個時代的精英們去完善就可以了。雖然糜竺很像再跟高夜仔細的聊聊銀行之時，可此時是大年二十九的夜晚，高夜一心想的都是早點回家，準備過年，哪有心情繼續陪著糜竺討論公事！

　說起來過年自武帝創立了“太初歷”以來，就逐漸成為了百姓生活中最為盛大的節日，也同樣逐漸成為了百姓生活中最為重要，最不可或缺的節日。一年之計在於春，所謂春節，無非是告別去歲，準備新一年的春播，準備在新一年的勞作之前，好好的犒勞一下自己。這個節日延續了一百余年，若非黃巾之亂，董卓之亂，這般盛大的節日也不會消失在百姓的生活當中。

　如今官渡大勝，仿佛給每一個曹操治下的百姓吃了一劑定心丸，今年春節，朝廷的慶祝活動更是史無前例的盛大與豐富。就算是普通老百姓，也能痛痛快快的吃頓肉來解解饞了。這還真的要歸功於棗祗的嘔心瀝血，若非他一直在百姓以及各部軍屯、民屯之中強力推行養殖業，想要有這麽多的雞鴨豬羊肉供百姓分食，也是一件極其艱難的事情。不過也幸虧有屯田之製，否則棗祗想要讓這些百姓們拿出精力去飼養牲畜，簡直是難比登天。

　過年這些時日，各家各戶的年貨更是置辦的充足，畢竟一旦開始過年，整整半個月的時光，全民都在放假。無論是農夫還是商賈，都不願在年節還辛苦勞累。至於官員，除了要去給皇帝拜年，去嘗嘗皇家宴席之外，也要等到正月十七才正式開朝，各級官吏也要到正月十七才會繼續上班。相比之下，還是當兵的苦一點，因為每日總要有人去值守，雖然是換崗製，可連年節都不能回家的人，心中酸楚亦是可想而知的。在曹操這裡當兵的薪水很高，福利很好。可相對的，擅離職守，違犯軍法的懲罰也是相當的嚴重。為了一家人的生計，以及孩子的未來，至少到現在為止，高夜從未聽說過軍中有誰臨陣脫逃的。

　不過過年之時，每一班值守的士卒都只有原本的十分之一，偌大的一座城池，守衛立時便下降了數個等級，雖說是近了人情，可一旦發生什麽危險，應變能力也同樣會大大減弱。對於這一點，高夜是表示過憂慮的，畢竟高夜生活的那個時代，春節往往才是各種事物最為繁忙的時期，要是高夜帶兵打仗的話，春節休兵什麽的根本不會出現在高夜的腦海裡。

　只可惜會這麽想的，好像只有高夜一個人，就連曹操都毫不在意的表示:“就連做賊的大年都要歇兩天，哪有人會在這個時候找事！”對此高夜實在是無法評價，或許這個時代的人的價值觀就是如此，過年或許真的像是古希臘的奧林匹克一樣，全世界的人都會進入休戰的狀態吧。

　不過擔心這麽多也毫無疑義，眼下先把這個年過好才是正經。仔細算一算，高夜發現自己居然已經有兩三年沒有和家人一起吃過年夜飯了。一家人圍坐在一桌上，眼看著小兒子笨拙的用著杓子，看著女兒被穎兒抱在懷裡喂食，幸福感就是這樣油然而生的。一時間高夜都希望時間永遠都定格在這一刻，自己心中最愛的人都在自己的身邊，這是怎樣的一種幸福！

　只可惜大年三十的晚上儀式太多，要祭祖，要放爆竹，要迎神拜祭，再加上高夜從後世帶來的不少規矩，這吃飯的時間還真沒有多少。更何況皇帝還派了小太監親來傳旨，賜予高夜烤羊一隻，以示恩寵。高夜心中早就罵了這個不著調的劉協千萬遍不安好心，卻還得一副笑臉，兩枚金錠送走那小內侍。畢竟如今雙方的面子還未撕破，對劉協，該有的尊重還是要有的。

　雖然好言送走了宮中內侍，不過那隻烤的烏七八黑的羊，高夜還是直接命人扔到了後院去喂狗。一道色香味全無的烤全羊，直把高夜原本的食欲都化為了烏有。更何況那可是劉協賜下來的羊肉啊，其中有沒有貓膩天知道，萬一有什麽問題，吃壞了自己家人可怎麽辦?還是小心為上的好。

　直到這個時候，高夜才發現蔡琰的強勢來，自己被搞的沒有了食欲，放下了碗筷，全家其他人隨即都乖乖的放下了自己手中的碗筷。盡管高夜看到高溫的眼裡滿是對桌上紅燒肉的渴望，可直到碗筷被收拾下去都沒有再動一筷子。看得出來，自己不在家的日子裡，蔡琰還真是這個家裡說一不二的女主人！

　不過這些都不是什麽大事，對於一個崇敬祖先的民族來說，接下來的祭祖才是真正的大事。如今有資格進入祠堂的人，無非是高夜、蔡琰、高溫、高良四人，來祭拜高夜那本該生存在千年以後的祖先。至於穎兒和甄宓，做為小妾的她們，還是沒有資格進入祠堂的。

　漢代的禮儀其實已經複雜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 後世的中國人對於祭祖，無非是上上墳，燒燒紙，感念一下祖先的恩德罷了。可是在這裡，可就不是這麽簡單的事情了。像高夜這個地位的人，祭品自然也是極為重要的。雖不能像皇帝祭天那般，用豬、牛、羊三牲祭拜，可是兩牲總還是有的。不單如此，高夜還要親自獻上親耕的谷物，蔡琰也要獻上親手織成的錦緞。這一點確實比較難，好在大戶人家，家仆完成的也算是家主的功勞，這才算是完成了禮儀。

　獻祭完畢，還要上酒上食，做為貢品，三拜九叩算不上，可是大禮參拜還是要的。至於後世常見的燒香，在這個時代可是一件奢侈的事情。稀缺的香料，昂貴的價錢，使得香料只有真正的貴族才能用得起，而且多以熏香為主。荀彧就酷愛熏香，乃至於得了一個留香荀令的名號，這也足以見得他荀家之殷實。

　禮儀之繁瑣，前後足足忙活了一個多時辰才算徹底結束。只是一向不愛禮法的高夜，這一次卻是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耐煩。對於自己先祖的敬畏，大概已經生長在了高夜的骨子裡，對祖先，高夜絕不敢有一絲一毫的不敬。說到底還是他們篳路藍縷，與天鬥，與地鬥，才給子孫後代留下了這一片生存的空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