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是無定村的人?”

　　石澤在這群人出現後，連戒備的姿態都懶得擺出來，當對面領頭的用嘶啞的嗓音開口後，他才淡淡的點頭應了一句。

　　“嗯。”

　　領頭的那人約莫二十來歲，面色汙穢不堪，臉色蠟黃，也不只是泥土還是皮膚的顏色已經如此，當他看到石澤一行人時，臉上本來還有一絲希冀，可是在林放等人走近後，五個魁梧的大漢站在面前，迫人的氣勢讓他連呼吸都顯得困難，他知道，自己這群人迎來的不是希望，反而可能是地獄的召喚。

　　“抱歉，打擾你們了！我們這就讓路！”

　　領頭的最後看了一眼五人身後，只有幾個包袱，這才急忙讓路。

　　林放被眾人圍在中間，穿過這群“乞丐”的時候，其中還有幾個如他一般的年紀，個頭矮小，骨骼奇凸，年齡大的也不過二十來歲的光景，真實年齡可能更小。

　　撲面而來的腥臭之氣，讓林放忍不住皺眉，卻沒有用手捂著鼻子。

　　待眾人走遠了之後，沉默許久的林放才道:“這裡的山賊都是這副模樣?”

　　這與林放對山賊的定義極不相符，因為有三聖山的前例在，林放對山賊這個職業可以說深惡痛絕，如果是他一個人遇到山賊，順手除掉都算仁慈的，要是心情不好，或是病情加重的時候，追到人老巢直接端掉都有可能！

　　這也是林放今世最大的戾氣根源！

　　可是，剛才的那群人，哪裡有山賊的半分凶惡之相?哪裡有半分的“該殺”之相?

　　揣在衣袖中的林放，緊握的雙手松開，每次遇到山賊，他的戾氣總是習慣性暴漲。

　　“只能說大多數都是如此。”

　　“哦。”

　　看到林放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石澤皺眉道:“可憐他們?”

　　林放一愣，回頭看了一眼，沒有回答。

　　石澤見他這幅表情，鄭重道:“萬不可有這種情緒！你可憐他們，是因為不知道他們所做的惡事，你可知，在這條山路兩旁埋下了多少枯骨?你又知道這些人死在何人手中?他們本來也如我們這般，都是生活在附近的村民，可是每一次經過這裡，都像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道！”

　　“有的人，甚至連血肉都進了這群人的腸道！”

　　“我不殺他們是不想惹事，如果換做幾年前的我，早就親手解決了這群畜生！”

　　石澤雙臂上的青筋暴突而起，認真的囑咐林放，“如果今日遇到的是別的人，哪怕比我們弱一點點，已經餓瘋了的他們，即便沒帶吃食，也會被他們當做口糧吃掉！所以，面對他們，千萬不能心軟半分！特別是在回來的途中，這群畜生更容易發瘋！無定村的名聲也不一定管用！”

　　林放愣愣的點頭，餓瘋了的感覺，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林放就已經體會過了，生不如死的感覺一度讓他認為，死或許也是一種解脫！

　　死亡和饑餓，死亡倒顯得不那麽可怕了！

　　林放對這個世界愈加失望和厭惡了...

　　這裡的一切，都讓他排斥，也發自內心的憎惡。

　　接下來的一段路同樣不平靜，偶爾從山角鑽出來的“山賊”一直不曾斷絕，甚至還有幾個餓紅了眼的瘋子，真的敢打石澤等人背後包袱的主意，下場自然就是被石澤等人砍了腦袋，石澤等人，一旦離開了無定村，憨厚的面容中也透露出野獸般的猙獰，殺起人來同樣毫不手軟。

　　林放看著五六個瘦骨嶙峋的屍體被隨手扔在荒草之中，

一具沒了頭的屍體還在抽搐著，就像魚被剁掉了魚頭身體還會顫動一樣，人也是如此。　　石澤將厚重的大劍用布條包裹起來背在身後，揉了一把林放的被風吹亂的長發，道:“怕不怕?”

　　林放搖頭，心中有些好笑，換作半年前他或許會惡心，但怕這種情緒，在幾個月之前就丟掉了，至少他對這種場面完全沒有害怕可言。

　　“好樣的！記住了，出門在外，對待陌生人定不能手軟！”

　　說完，石澤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才上前又和王三良商量著什麽。

　　白了一眼石澤的背影，林放在心裡嘀咕道:“如果這樣算，幾天前的我也是陌生人，倒還要真的謝謝唐老爺了，謝謝他沒趁我昏迷的時候直接剁掉我腦袋！”

　　林放暗自慶幸，如果那時候遇到的不是唐坤嶽而是石澤，指不定自己也和剛才那些人一樣，被扔在荒草中化作一副枯骨了。

　　“嗒嗒嗒噠——”

　　“停！”

　　石澤大手一揮，喊停眾人後，側耳聽了片刻，臉色凝重，一旁的王三良突然將耳朵貼在地面，瘦削的面容驟然變得十分難看。

　　“至少十多匹馬！是他們！”

　　王三良起身與石澤對是一樣，兩人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懊惱之色

　　王三良低吼道:“該死， 咱們都繞了這麽大圈，怎麽還是遇到了他們！”

　　“多說無用，這會兒躲避也是無用，如果轉身就跑，還可能引起對方殺心，咱們暫且等在此處，大不了給他們一點平安錢，我不信他們還真敢對咱們下死手！我們可不是那些沒有本事的莊稼漢，哼！”

　　石澤從王三良等人的眼中察覺到了一絲慌張，雖然他心裡也有不安，但作為隊伍中實力最強之人，也要出聲安慰眾人情緒。

　　“三良，你把林放護在身邊。”

　　“好。”

　　王三良一個跨步，將林放護在身後，又解開剛剛包裹好的大劍，單手握著劍柄，佇立在前。

　　“王三叔，怎麽了?你們看起來很緊張。”

　　遠處越來越近的馬蹄聲，林放自然聽得到，甚至比石澤還要早一絲發現，待聽到石澤等人的對話，林放大致猜到，可能遇到棘手的麻煩了。

　　“是紅葉山的賊人，這群賊人為禍此地多年，人多勢眾不說，手裡還有大量戰馬和精良兵器，官府都拿他們沒辦法。”

　　“他們...會殺人麽?”

　　林放低著頭，弱聲問道。

　　“嗯?”王三良愣了一下，以為林放是害怕了，於是出言安慰道:“大多時候交些平安錢就沒事了。”

　　平安錢，就是過路費，也能叫做買命錢。

　　“如果交不出平安錢呢?”

　　“這...”

　　不用王三良回答，林放已經知道答案了。

　　林放的瞳孔中劃過一絲紅芒，揣在懷中的雙手，忍不住緊了緊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