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夢，倒是葉天楠的呼嚕聲像是風箱一樣，在陳獨生將他扔在床上不一會兒就睡著了，或許是太累的緣故，整個人一沾床就睡著了。

　　而第二天早上爬起來洗漱的陳獨生看著葉天楠寢室半掩著，床上還趴著一個人一動不動幸福地打著小呼嚕，不禁搖搖頭，下去到食堂把早餐提了回來，留給他一份，然後換上運動服去了操場，開始每天早上例行的訓練。

　　大概是七點半左右的時間，提前了半個小時，但是卻看見幾個人都已經很自覺地開始早上的訓練，有些發愣，連葉流霞那個妮子也穿著一身白色運動服，在依稀有霧的操場上跑著。

　　“喲，你來了，早啊。”

　　葉靈韻走了過來，給了陳獨生一張單子，陳獨生點了點頭。

　　“早上好，大家都過來的挺早的嘛。”

　　“積極性還可以，你看一下這個單子吧，是那天你叫我定的水，我聯系了一下，是一家專業的運動型的水廠商，這是水的一些物質含量，不知道滿不滿足你說的條件，可以的話我過去再講講價，這水一瓶6塊，比較貴，到時候大家分配分配吧。”

　　陳獨生接過單子，心不在焉地掃了一眼，點了點頭。

　　“不用講價了，這個價格很公道了，今天葉天楠休息了，你也去休息吧，其他人的訓練也不需要太過盯著了，我在這邊就好。”

　　葉靈韻自然是看出了陳獨生的心事重重，可是卻沒有開口詢問，既然別人已經說叫自己去休息，就是想一個人靜一靜，自己何必去打擾呢?聰明的女人從來不會自討沒趣，而她，恰好是這種人。

　　她點了點頭，拿著單子走了，陳獨生看著她的背影，沒由來有些失落，他從兜裡面拿出一隻筆，有些煩躁地捏在手上，卻又不知道該幹什麽，隻好又將它放進了兜裡面，惆悵萬分。

　　“你喜歡她?”

　　一個聲音，從陳獨生的身旁響起，陳獨生斜了一眼，看著那張黑色劉海遮住冰冷臉色的臉，歎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嗯。”

　　“那裡為什麽讓她走?”

　　韓當坐了下來，拿起了自己帶的水喝了起來，眼神順著陳獨生的眼神看向了那個柔弱的身影消失在角落裡，開口問道。

　　“不知道，隻是不想讓她看見我這份模樣。”

　　陳獨生有些沮喪，他還沒有想好今天如何面對眾人，昨天匆匆忙忙地下線，將這些人扔在雲端裡，似乎並不是一個好的領導者應該做的，隻是如果他不這麽做的話……

　　“你太追求完美了，其實有時候不去解決才是最好的解決方法，說不定女生還喜歡這些。”

　　韓當罕見地說起了關於感情的話題，其實陳獨生也知道韓當的性格，習慣孤獨，隻是因為他的高度，已經放不下眼光和其他人浪費時間，不像陳獨生，一點點地和大家講基礎。

　　“你很熟練嘛?”陳獨生挑了挑眉頭。

　　“實話實說而已，不過你為什麽會喜歡她?她長得又不是特別好看。”

　　“你知道什麽叫喜歡嗎?”

　　陳獨生伸了一個懶腰，身體躺在了草坪上，仰望著藍白相間的天空，就好像是在窺視萌妹子裙底的藍白條紋一樣的養眼。

　　“什麽?”韓當皺起了他好看的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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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子怎麽知道，知道了老子還要問你嗎?”

　　陳獨生翻了一個白眼，喃喃道。

　　“韓當，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嗯。

”　　韓當也順勢躺了下來，望著天空，鼻腔裡嗯了一聲，算是答應。

　　“在很久以前九年義務教育制度還沒有開始網絡授課的時候，那時候的孩子們要面臨一個巨大的考驗，那就是每個學期都有個考試，有個孩子啊，他考了第三名，拿著成績單開心地跑回家，興奮地告訴他的爸爸，他的爸爸自然也很開心，抱著他親了幾口，給他買好吃的，可是晚上他鄰居家的人過來串門，有意無意地炫耀著說，我家那孩子還好考了第一名，要是他不爭氣考到了第三名，我非得打死他不成，你猜後來這麽著?後來鄰居走了以後，孩子的爸爸總是覺得自己的孩子還是不夠努力，不夠爭氣，越想越氣，拿起掃帚就開始打孩子，一邊打一邊罵，你看人家的孩子，考第一名，你呢?你呢?你為什麽不考第一名?。”

　　韓當沉默了，他沒有說話，隻是看著天空出神。

　　“呵呵，很可笑對吧?明明已經很努力了，可是還是挨打了，為什麽?再給你講個故事吧，市場上賣菜為生的丈夫給妻子做了午飯在攤位上吃，妻子看著丈夫的辛苦很幸福，來買菜的女人看到了卻說，哎呀，你這些都是吃的什麽呀，我老公天天給我吃的都是鮑魚海參，妻子看著自己碗裡的白菜燉豆腐，委屈地留下了眼淚……”

　　陳獨生說完也沉默了，和韓當一起沉默了，他看著天空緩慢飄過的雲朵，清晰地感受著時間的匆匆流過，有些感傷。

　　“你可以不仁慈，但是你務必善良，不要打擾別人的幸福。”

　　“……”

　　韓當沉默了很久，而陳獨生也在等他說話，氣氛，漸漸安凝固了。

　　良久。

　　韓當開口。

　　“善良，對於他來說，不過是施舍罷了，他不需要這種廉價的東西，同情對於葉天楠來說，不過是侮辱罷了，如果他是那個孩子，既然明明可以得到第一，為什麽要去得到第三呢?這個世界，記住的，永遠是第一，而不是第二第三，就好像你一樣，你現在還能記得在那場決賽上，你戰勝的那些跑者嗎?為什麽他們隻能第二第三?而隻有你能第一?”

　　陳獨生愣了一下，他伸出了手掌，放在頭頂上，看著光亮從指間透過，回想起了自己曾經的那段輝煌歲月，卻是心裡沉甸甸的。

　　“如果你是那個孩子，你明明能夠抱著那個獎杯，在萬眾矚目的位置享受著第一的榮耀， 你會緊緊因為第三名就興奮得睡不著覺嗎?如果有個人叫你努力，為你糾正錯誤，鞭策著你，你會恨他嗎?”

　　韓當的話就和他的眼神一樣，犀利而透著鋒利。

　　“大概……不會吧……”

　　陳獨生透過的指間的縫隙看著天空，一個喜歡帶著棒球帽子的老男人的面容，依稀浮現，他突然意識到，或許自己看見的善良，不過是被遮住的那一小片天空，不管遮擋的東西是任何溫情，是何等的善意，可是，它留給自己的，永遠不是完整的天空。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裡也，絕雲氣，負青天，凌雲直上九霄之巔，那時候的他，會隻滿足於一小潭池水嗎?”

　　韓當站了起來，離開了，有些落寞。

　　他回想起了那場秋季季度的賽場上，32強進16強的那場比賽，這個穿著喜歡穿黑色運動服的男生，和自己並肩站在第五跑的位置，可是卻一眼都沒有看向自己，雙眼緊緊地盯著賽道，一陣風一般卷席而去……

　　隻是，再次見到的時候，已然認不出自己了。

　　呵呵，不過也是，在他的眼中，自己的那點速度，完全入不得眼。

　　韓當，雲端ID韓某人，那個秋季季度賽止步16強的戰隊隊員，職業跑者，可是，那個人的出現，徹底打破了他所有的驕傲和努力，退出職業生涯的他，死心地將那個象征著榮耀的ID換成了‘寒某人’，可是，大概他也想不到，機緣巧合下，又遇見了當年的那個人，還真是諷刺啊，命運，有時候，就是這麽操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