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大早,胡心宇趕往公司,她是來參加項目會的。公司看起來基本已經接到了“佳和”的項目,這也即是公司成立以來接到的最大項目了,對於一個辛勤工作卻成績平平的公司而言,一個優秀的項目能迅速的提升整個公司的形象、氣勢、實力。可以感覺得到,公司上下都流動著一種悄然的喜悅,胡心宇也很高興,她是由衷的為公司取得這樣的機遇而感到高興,只是,她,可能不能與他們一起分享這個勝利成果了。她不得不辭職——至少,要離開一陣子。
就在胡心宇就要進到公司的時候,突然接到陳規塵的指令,要她緊急趕往三番市內。行動開始了,胡心宇感覺自己馬上進入了獵人的角色。
好不容易等到會議結束,她找到理察,突然離開,一定要離開,至少是短時間的離開。她話一出口,理察表達了他強烈的驚訝與不滿,“馬上就要簽約了,我們有大量的工作要做,你開玩笑吧?”
理察一臉的憤怒。但是,進了費羅的房間再出來後,同意了。胡心宇得到的是假期,“一個星期夠不夠?”理察問她。
胡心宇習慣性的清理著自己的物品,想想自己的離開給這個項目的持續性帶來了相當的困難,心裡隱約也有些過意不去。行動什麽時候結束,的確不知,而這個公司,曾是她在困境中的港灣,讓她停泊過,她是知道感恩的,但她卻不知道有無機會回報,她有認真的為它工作過,只是,時間那麽短,她也還是一個新人,環境還沒熟悉,就走了,看起來更像是浪費了他們的時間,擾亂了他們的工作計劃。
當然,最可憐的是理察,理察手下已經嚴重鬧人荒,她已經目睹了兩個離職的同事,把手上的事,直接交接給他。現在的她,整個項目的資料,包括圖紙、產品冊、計劃書,所有一切,也是移交給他,表面上說只是短期休假,而胡心宇卻知道,她不會再回來。她有些內疚,她不是那種有頭無尾,不負責任、沒有交待的人。
“理察,對不起。”胡心宇幫著理察把資料往他的工作間搬“真的很抱歉。”
有些沮喪,她想她會不會被看成一個職業操守惡劣,不配委以重任的人。
“好了,我們等你回來!”理察安慰道。
接下來事情發生了變化,費羅把理察叫進到他房間,一番話下來,理察由對女孩兒的不滿轉成了困惑。不明白,黎以阡那樣的知名人士,為什麽會和一個他人公司的一個小職員過不去。為那件事?他能想到只有女孩兒在黎以阡公司冒犯了黎以阡家的公子哥的事!而那件事,他的觀點和費羅是一樣的:某種程度上來講,女孩兒是冤枉的,她只是出於自衛本能而回擊了那個草包,而那個草包沒什麽好生氣的,號稱混黑社會在女孩兒面前卻完全軟蛋一個,被教訓了,落下笑柄,能怪人家女孩兒嗎?黎以阡這算是替他兒子報復?
他以為,女孩提前知道了這事,提出辭職是為了自尊而走,而費羅想留她,讓她休假,讓她避一下風頭。
是個很強勢,也很不可理喻的要求。但是,費羅他們卻選擇了服從。時勢迫人低頭啊,公司這麽多年,突然得到一個有質的飛越的轉機,誰能忍心放過,費羅不忍心,理察也不忍心,這個公司太需要這個轉機了!
費羅說的,條件是黎以阡要看到女孩兒離開這家公司,馬上。
然而,再匆忙的交接,也還是需要時間,黎以阡果然如他所說,
在趕往費羅公司的路上。沒等女孩離開,人就到了。費羅隻得通知理察把女孩兒藏起來。 在費羅眼裡,黎以阡是來檢查費羅有沒有聽從他的指令的。剛坐下,黎以阡提出要再參觀一下他的公司。
走了一圈,埋頭在小會議室裡寫移交清單的女孩兒還是被看見了,費羅沒做聲,黎以阡也沒有做聲。女孩兒表情有點不自然,望著自己的老板、黎以阡,還有理察,站了起來,也是無話。
費羅看著女孩,怎麽看怎麽覺得惋惜,怎麽想怎麽覺得窩心,再看黎以阡,他的臉色難看得很。
“Johnson,這不是你的作風!”兩個人關在費羅的房間,費羅終於暴發起來,“不就是我公司一個小職員嗎,你花那麽大的力氣來除掉她,什麽理由?難道就因為她那次在貴公司和令郎過不去?”
“她對你公司來說重要嗎?”黎以阡喝了一口水,慢吞吞的把杯子放下,問道。
費羅沒有答他,反問道“上次,你指名讓她去你府上去那次,你是有意整盅她,報復吧?說吧,那次又怎麽了?我們可是回來一個什麽都沒說的女孩兒!”
“不是這樣的,費羅……”
“我是不明白,上次你到我公司,扮出很欣賞的樣子,使勁誇獎她,又是為什麽?”
這下是黎以阡不答,反問道:“那麽,她對這個項目中很重要嗎?”
“那倒不是!”費羅說,“女孩兒是個相當聰明智慧的女孩兒呢,她就算不在我公司裡工作,一樣能找到她的職位!”
“你也是,覺得她聰明智慧?”
“當然,非常聰明,大家都這麽認為的。我就不明白,你一個有地位體面的大企業家,會追著一個小職員報復,直至讓她失去工作——喂,你以後會不會派人盯著她啊,她走到哪家公司,你就追到哪家公司,讓人家炒掉她?”
黎以阡沒有再像電話中的那麽凌厲,相反,他突然象泄氣的皮球,頹廢又傷心地坐在費羅面前,“費羅,我也曾經覺得她好……我有我的理由,抱歉不能向你說。真的,不能。”
“什麽理由?”
“你能體會到,突然感覺有了希望,然後跌入更深的失望的感覺嗎?”
費羅不明白。
黎以阡輕輕的笑了。“算了,說點正事吧,人情是給了你,把這個項目給了你,但是對你不是很信心,我還得幫著你,讓你順利完成這個項目。我們把你想要我做的事列出來,……”
費羅不明白的事還有很多,例如,黎以阡把訂單給了他,再來幫他安排資金,安排不需他付費的高級技術顧問,黎以阡這麽做,的確是“苟富貴,勿相忘。”而,一個女孩兒,一份不足道的工作,卻要除之而後快。不明白。
(二)
胡心宇正在機場等候登機,聽到電話鈴響,接起。“您好,我是胡心宇!”
“我是黎以阡!”黎以阡控制不住自己,還是給女孩兒打電話了,女孩的聲音摻合在一片嘈雜聲顯得異樣的清晰、穩定、沉著。 他更疑惑了,女孩給他的感覺始終是純靜的、清澈的,連聲音都是。
“黎,黎爸爸,您有什麽事?”
“胡心宇,你認真答我,你是個好女孩嗎?”所有衝動,化成一句話。黎以阡的心絞痛又犯了。他在心裡替她答了——她不是!他只是有點不能自已……
“你是好女孩兒嗎?”黎以阡又問了一句。
“當然。”胡心宇答得有點漫不經心。對方隨即掐了電話。
胡心宇感到莫名其妙,一天都莫名其妙,早間,她提出離開,就算是請假,理察也不肯,當即一蹦三丈高。隻過了一小陣子,突然又同意了,說讓她休假;再過了另一陣子,改通知她立即離開,感覺如同是被開了,最後,老板又擺出一付內疚不舍的樣子。
她回打電話過去,對方掐了,不聽。
胡心宇的心情開始轉沉重。黎以阡於胡心宇而言,只是進攻性太強了,胡心宇是不敢在心裡存有對他的任何不滿的。黎家過於渴望馬修戀愛是她上次受困的主要原因,胡心宇雖然當時極度不自在,但事後因為事出太巧合,一番反省與自嘲過後,也就放下了。而,老頭子幾乎是強迫著把她帶到一個地方談他的想法以及中間發病的事,令她不安,這個電話加添了她的不安。她想,好在行動已經開始了,她和馬修,和這個老人的事,很快就會告一個段落的……
她想起要打個電話給馬修,叮囑他一點什麽,廣播正在通知登機,而馬修的電話正巧不在服務區內,她於是站起身,加入檢票的隊伍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