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飯真是無聊,胡心宇有些後悔,後悔自己一聽到他的招呼就歡天喜地的來了。她開始心不在焉,東張西望。這一望,居然望見鍾植!他坐在她不遠處的一張桌子邊!胡心宇望過去,正逢他望過來,倆人目光一交匯,胡心宇給了他一個鄙夷的眼神,鍾植回敬了一個同樣鄙夷的眼神。不可理喻!胡心宇轉而埋頭吃飯。
鍾植看起來是賴在這城不走了,還雇了兩個保鏢,遠遠近近的跟著她,美其名曰要保護她,還說要等她的事完結和她一起離開這城,這事也快折磨瘋她,她遲到的原因就是因為甩掉那兩隻跟屁蟲費了時間,沒想到這廝親自上陣了。
服務生是個生手,給陳規塵盛湯的當頭出了意外,沒端穩,連湯帶渣澆了陳規塵一身,陳規塵沒有生氣,止住了對方的連聲道歉,起身離席,到洗手間去整理形象。
鍾植的大好時機就這麽到來了。胡心宇哀哀的閉上眼,不知怎樣可以避開對方的聒噪。
入耳果然非常不堪。“他是誰,你在勾引他?”
“滾!”壓低了嗓門但也是吼。
“不承認!你最初進來的時候什麽模樣,現在什麽模樣?!”鍾植沒有滾,他盯著她的小吊帶衫,它是在小別墅的第一天,他去SHOPPINGMALL為她買的,這麽精致的衣衫,可惜當日被當成底衫穿,現在知道外穿啦,她其實也不是不識貨嘛。
“什麽呀,人家是不小心弄濕了外套!”
“你那點小花招,我還看不穿!還有,你難為情了,他戴著結婚介子,對不對?”
胡心宇氣得不得了,脫口而出道:“你這是小人之心!人家是我的上司!”
“上司!也就是,同志,嘿嘿!”鍾植在笑聲中,佔到了勝機。
“既然是你的上司,那我就更不要走了,我得詰問一下他,什麽狗屁上司,還有你那個狗屁組織,你被人收房子時他們在哪裡?你落到流氓爛仔手裡時,他們在哪裡?你開破車縮在那個爛公寓裡的時候他們在哪裡?”
“……”
“——這一切,我是算不上你什麽人,所以不知道。那他們呢,他們為什麽袖手旁觀?”
“那是我的事,和你不相乾!”
“就和我相乾!說,你現在是不是又和他們混回一道了?”
“我和你沒話說!”
“你用不著在我面前呈強,這事我管定了。我就等那家夥過來,和他論理。”
胡心宇悔得腸子都青了,沒想到自己口中竟然會出這樣的閃失。想到陳規塵只是去洗洗手整整衣服,很快就要回來的,不由得焦急起來:“你滾,滾!”
“我不滾。”鍾植好不容易掐住胡心宇的脈,他在最近與胡心宇的交鋒頹敗得很,他開始琢磨,捏著這個短,交換點什麽。他故意大聲說道“我並且要和他大打一場,我就告訴他是你和我說了所有的事,你說,他會不會盛怒之下開除你!?”
“你……”胡心宇放低了姿態,她還有一招,哀兵,陳規塵的師承“求你,……”
“哎呀,表哥啊,久仰,久仰!”鍾植還沒來得及觀賞女孩服軟的可憐樣,陳規塵卻已經回到席前。女孩緊張得像彈簧,“謔”地一聲從座位上彈起,他也站了起來,趁機制造混沌亂世。
“今天心宇先約了我,卻突然說要和你見面,取消了。我一個人沒事,就來這裡吃個飯,沒想到這麽巧,這麽巧。”他搶在胡心宇開口之前,
衝上前去握住陳規塵的手,大力搖擺。 “您?”陳規塵詢問地望向胡心宇,剛才說話間,感覺女孩有些心不在焉,原來是爽了別人的約。另外,女孩稱他做表哥是對的,大家在外面都不輕易暴露關系,有這樣的默契。“這位是……”
“我是心宇的朋友啦,姓鍾,哎,叫我阿植就好了。真是太巧了,我開始也沒有看見到你們呢,這不,我自己也叫了菜……”鍾植得意極了,其實是無意撞到的,他住的酒店離這近,到這裡消費很正常。
胡心宇趕緊抓住這話尾,把鍾植順坡推:“好啦,我和我表哥還有話說,你回你座位,自己吃著啊。”
鍾植當然不肯,望向陳規塵,都說大陸過來的人熱情,遇上吃飯定要相互請邀請,哪有讓他獨酌之理。實在不行,鍾植打算硬蹭。
“鍾先生,你如果不介意,就拚在一起吧,既然都在同一個餐廳裡,哪有隔桌相望的理由。”陳規塵果然如了鍾植的願,“我應該道歉呢,不知道你們有約會,小宇也真是的,不說一聲……”
鍾植於是大模大樣的挨著胡心宇坐下,繼續聒噪“表哥,您真有個性,晚上戴墨鏡出門,嘿嘿。”
陳規塵不得不把墨鏡摘下,秀出他的一線天腫泡眼,解釋道“昨晚不知被什麽蟲子咬到。戴眼鏡是為了遮醜。呵呵。”
“原來是這樣啊,”鍾植暗自高興,他就是把他當對手看的,恨他一眼望上去風度翩翩,摘下眼鏡後,至少他暫時不帥了。“便宜酒店就這樣啦,條件差,被蟲子咬到很正常。我猜肯定是毒蜘蛛咬的。對了,表哥住哪家酒店呀,要不要我給您換一家乾淨點的?”
狗眼看人低的東西!胡心宇在心裡暗暗罵道。她希望陳規塵不要理他。
“我是走到哪住到哪。今晚住喜來登,不遠就在附近。”陳規塵回答了,有澄清自己不是窮鄉僻壤來客之嫌,胡心宇一臉的掛不住,他原來也有不淡定的時候。
還是想攆走鍾植,服務生走過來,上菜,因為剛才的事,一付小心謹慎的樣子。胡心宇從他身上得到靈感,用為鍾植倒酒做掩護,另一隻手悄然出擊把自己的湯碗往他的身體方向一掃,指望這一碗湯把他澆到洗手間去。
湯碗成功的被胡心宇掃下桌,鍾植卻早有準備,一隻手在台下穩穩地接住這個飛來物,放回原位。胡心宇慌忙望向陳規塵,陳規塵正在向服務生展示他寬容的笑,沒有留意到這次暗鬥。
“來,喝點酒!”她重新打起了小九九,陳規塵非常能喝,不清楚鍾植怎麽樣,但是她希望可以把鍾植的口封住,灌醉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好呀!”鍾植舉起杯子,胡心宇以茶代酒,三人一碰杯:“乾杯!”
第一杯下肚。胡心宇忙著為倆人倒上第二杯。
“鍾先生在美國做什麽生意?”
“賣唱片的,網絡銷售那種!”胡心宇搶答。“喝酒啊。”答完再勸酒。
“表哥剛從國內過來?專門來看心宇?”
“過來好幾天了,公乾,順道來看看小胡心宇。鍾先生呢,店開在波士頓?”
胡心宇又參與了搶答:“不在這裡,他是來——訂貨,對,訂貨。”她開始倒第三杯酒。
“順便接心宇回家過個中國年!我爹媽要見她。”鍾植補充道。
“噢,是這樣嗎?”陳規塵轉而望向胡心宇,征詢的,關切的,調侃的。
胡心宇沒有回應,酒沒了,趁陳規塵舉手招呼服務生的時候,把自己的茶杯端到桌子以下,一杯熱茶澆在鍾植的褲腿上。
鍾植沒想到胡心宇會這麽直接,茶水很燙,但是他能忍。等褲管的溫熱過後,開始報復。同樣的,桌子的水平線以下,他伸出手去,攬住胡心宇的腰肢,一發力,胡心宇就到了他的懷中。熱戀中的情侶咬耳朵狀,他在她的耳邊低語“聽著,不要再亂動了。否則,我現在大聲宣布你,還有他,是中國來的特工,間諜!看你怎麽收場!”
“你!試試看!”胡心宇報以同樣的、咬牙切齒的耳語。
鍾植不在乎自己這句話有無水準,他注重實際,美人在抱是個大勝利。“至少,我會在他的酒店候著他,挑明了和他說,並且,像我剛才說的那樣,揍他一頓!喜來登,對吧?”
“放開我,求你……”胡心宇不敢抬頭望對面,也不敢用力掙扎。
“老實點兒!嗯,等會兒放開。”鍾植把手稍稍抬高了一點,暗摟改成光明正大的抱。他伸出另一隻手,假模假樣地撫摸胡心宇的額頭,“瞧,隻抿了一小口酒,就頭暈了!表哥,我看今晚就到這裡吧。我們要先走了。”
“小宇,你還好吧?”陳規塵有些疑惑,女孩無端端就醉了,乾杯的時候她明明是喝的是茶,什麽時候喝了酒他真的沒有注意,他望向女孩的杯子,裡面只有一半的量了,而,似乎,女孩的杯子一開始就是那麽點。
“我,我,我……”胡心宇一張臉憋得通紅,又羞又愧,但卻沒有其他的選擇,她既顧忌鍾植,又想保全顏面,於是含著恨把頭埋回鍾植的胸前,配合鍾植,扮醉酒。
車開出去好一段路,胡心宇還在鍾植的懷抱裡,他不放,她也沒有強力反抗。她很無奈,陳規塵暫時是被隔離開了,可是,還有那麽長的一夜,誰知道還會發生什麽。這樣任鍾植抱著也不是個辦法,現在的格局是陳規塵在明處,鍾植在暗處,胡心宇在中間,烽火燒不燒得起來全在她,她不知道怎樣才能平息這個亂子,除了纏著鍾植,抑或說放任鍾植纏著她。
偷眼望鍾植,沒想到他正專注地盯著自己,胡心宇趕緊把目光移開。
“如果我告訴你,你今晚整晚得陪我,你怎麽辦?”
胡心宇飛速的轉了下腦子,找個地方消遣消遣吧,說不定會有其他轉機。她於是抬起頭,朝他媚笑,“找個地方坐坐?我想喝點什麽。”她突然有了主意,最好去酒吧,人多,亂雜,她說不定可以趁亂一酒瓶把他打暈。
“你主動必然有詐!”鍾植仍舊盯著她看。“你想使壞的時候,眼睛會閃異光,說吧,有了什麽緩兵之計?”說話間想起胡心宇向他噴麻藥時的眼神,大笑起來。
一計不成,胡心宇望向前方。 “現在是去哪裡?”
“送你回家!”鍾植說這話時,並不看胡心宇,說畢,吩咐他的司機把車停在路邊,“你可以走了,等會我自己開車。”
司機於是停車,離開。
“這,”胡心宇有點意外,“那麽,那麽……”
“放心,沒人去騷擾找你那個珍貴的上司。我想清楚了,找他那是治標不治本。”
如重負釋,胡心宇竟笑出了聲。
“胡心宇,你如夏花。也許那人真是你的上司,但是你是愛那人的了,愛很寂寞,很傷神,是嗎?”鍾植打量著女孩,女孩的眉眼、唇角、脖子、雙肩、鎖骨,一切都是那麽的精致,她的腰肢,那麽柔軟,她肌膚勝雪,笑語如花,她溫柔如玉,但是心卻不是他的,她為別人妝扮。“只是,那人不懂欣賞,而我卻不同,我知道這陣花香,給我機會,也是給你機會……”
胡心宇的笑容這麽著就消失了,她的心去了那一個遙遠的冬日的夜晚,戈壁灘上,迷路的她守望一隻漸行漸近的火把,生的希望、愛的信仰、等的執著盡在其中,她心目中的唯美愛情停留在他最終出現,滿臉溫暖地從馬背上跳下來站在她面前的那個畫面。
霓虹燈的光,路過的車燈,交輝閃爍中,鍾植吻了她,重新說起她經歷過的另一段生死相隔的時光,他的信念,他的尋找,“只有我還懷有那樣的信念,尋找。難道,這樣,還不夠讓你心動?”
胡心宇答不出來,她的愛情肯定是和某人無關了,那麽,和他呢,將要開始了嗎?能覆蓋去那個畫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