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倆個人之間突然變成這樣!鍾植內心非常難過。鍾植記得,在一起的那段時間,胡心宇雖然還是躲躲閃閃,但是憑他的感覺,她是心動的,她只是暫時不知所措,她還羞澀著,還不能自然面對情感,他是這麽認為的。同時他認為他正在享用一杯美酒,享受一個女孩的最純最美好的初戀……這些所有的美好,竟然,一個下午,一段調侃著走過的路程,就消失殆盡了。他不能相信。
胡心宇不肯出來和他見面,他給她打電話,說道:“胡心宇,你一定要和我說清楚我怎麽啦?你要這樣對我。”
“對不起,我和你已經沒有話說,請不要來打擾我!”
“心宇,見面再說,好嗎?你出來吧?”他求她。
“不可以!我要上班,要乾活了!”
他手裡握著的一張強硬的牌:“聽著,你給我出來,今天你哪裡也不能去!否則,我直接上到你公司去找你!我要告訴你老板,你還是我公司裡雇員,你跑他這裡工作是不合法的!”
她手裡拿著一張不確定的牌,說道:“隨便你,我要控告你的那個什麽警官朋友,告他泄露當事人資料,讓他也Losejob!”
胡心宇先掐掉電話,她手裡還拿著新派的工單,突然沒有了動力,主要是對自己是否抑製了鍾植的行為這事不確定。如果鍾植真如他所說的那樣,攪到公司來,那麽她又得重新找工作了。最痛苦的是她一大早就寄出了給馬修的支票,剛剛好的又一貧如洗了。
她心裡很煩,前些日子,她覺得自己的人生算是被清零了一次,看起來她還將被迫把自己再清零一次,她有些沮喪。所以,接到對方重新撥過來的電話,她退讓了,“好吧,但是,不是現在,我得先乾完活。”
按鍾植的想法,倆人應該去他的酒店,或某一處會所,一個安靜的地方,坐著,慢慢地說話。胡心宇不肯,她覺得人行道上更好,她穿著一件臃腫的羽絨棉衣,一條大圍巾沒頭沒腦地連頭帶脖子纏繞在一起,還戴著手襪,如同一個裝在套子裡的人,她並且要他保持著距離站在離她五步之外,他因此看不清楚她的五官,要靠她的聲音來辯識她。她倚上一根電線杆,靠著,一付拒人千裡的樣子:“你想說什麽就說吧。”
一開口就透露出她的壞情緒。鍾植歎了一口氣,“心宇,那麽,你是恨我了,我也總得知道理由吧?”
“沒人恨你,你想多了。”
“那為什麽不把你的事告訴我,你都怎麽啦?”
“那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會處理。”
“你遇到了麻煩,但是你還有我嘛,我會為你討回公道的,相信我。”
“發生的都是應該發生的,我已經好了。謝謝你。”
“謝我什麽?”
謝什麽呢?她不知道,也許吧,和他無關,那麽她即是放下了一個心靈的包袱,只是她和他之間還有什麽存在嗎?“還有什麽事嗎?”她沒有回答他的話,“我要走了。”
“胡心宇!!!”
“不要再打擾我,真的。”胡心宇在心裡歎了一口氣,這就樣吧,反正她一直就是孤家寡人。
“心宇,你不要這麽讓人擔心,好不好?要不是哈德那麽湊巧的目睹你的事,你就,你就……”鍾植的聲音流露出強烈的滄桑感:“你這樣會要了我的命的!”
胡心宇退了兩步,依舊靠著電線杆站了,半晌無語,她想,她得離開這座城市了,
等事情了結。 倆個人抗衡著,對立著,中間隔著飄飄的白雪,呼嘯的風聲,間或有行人穿插而過,要想對方聽清楚自己的聲音只能靠喊,鍾植想著要結束這種喊話狀態,他習慣了一直佔主導,朝好命令道:“聽著,你得給我好好的說完你的話,才能走!”
“我沒有話說了!”
“至少我是因為關心你才趕來的。那你要安靜地、好好地聽完我要說的話才行,像所有懂禮儀的女孩那樣!”
胡心宇讓步了。倆個人就近進到了一家樸素的小CAFé。胡心宇揀了一個靠牆,並且可以觀察門口的方向坐下,鍾植則坐在她側面,他就要離她近。坐定以後,就隻管盯著她看,盯盯她的眼睛,盯盯她的臉,再上下掃瞄一下她的全身,果然她以前倆人獨處時的不安和扭捏重新出現。
氣氛如鍾植期望的那樣回曖了一點。鍾植很高興。他按照自己的想法,給女孩叫了一份熱奶茶,自己則叫了一杯咖啡,配上一些松餅,蛋糕,還上了一份水果拚盤,營造出一個悠閑下午茶的場景。
小CAFé裡放著柔慢的音樂,胡心宇把兩隻手捂在杯子周圍取曖,他則慢慢地呷著咖啡,他很滿意,覺得沒有什麽需要說的了——一切,從女孩的神態中看來,又回到了從前,回到了他和她在那棟海濱房子裡的樣子。這樣子,就是一個女孩初次遭遇戀情暈乎乎的樣子,他想,這樣可以坐到這店打烊,然後,她會聽從他的一切安排。
胡心宇習慣防守,但是面對突然不出招的對手,她有些不適應。手在茶杯上捂著,漸漸暖和過來,她又往裡邊挪了挪身體,這樣可以離鍾植的逼視稍微遠一點。
“心宇,你還是承認你喜歡我好了,沒什麽好害羞的。戀愛嘛……”鍾植心情大好,說話開始氣壯起來,他的眼神停留在女孩的手上面,女孩的手指已經離開茶杯,下意識地在桌子上面擺著的供憩息者消遣的報紙、雜志堆上亂掐亂摳著。
她在掩飾她的緊張,她沒有了張牙舞張牙舞爪的空間,鍾植樂不可支:“喂,斯文點,這些書報是供給大家免費看的,不是特供給你練鷹爪功的!”
胡心宇對自己非常失望,她在他面前總是佔下風。她在他面前特別不自然、不自在、不自我,他還有一種……之前只是感覺心慌,經歷過洪鑫以後,她才明白過來,一種非常純粹、非常動物的渴求的目光——她受不了。她只能順勢拿過一本雜志,翻開,裝模作樣的閱讀。
鍾植悠然自得地啜飲著他的咖啡,盯著他的愛戀,順便也盯了一下她手中的雜志。盯清楚了以後他的臉開始變色,他伸出手去,欲要搶奪她手中的雜志。真是,真是太——不巧了,不,是太不幸了。出手已晚,她已經翻到了那一頁,這些該死的八卦記者,萬惡的狗仔隊!鍾植開始感到難堪:“嘿,嘿嘿,你不要全信喲……”
他看到胡心宇的眉毛往上挑了挑,只是輕輕一下,轉眼恢復寧靜。已經有人提示過他了,這本著名的、臭名遠揚的雜志這一期也湊了他的熱鬧。
也不是完全失真,只是事實與大膽杜撰的比例是1:9,圖文並茂。事件起源於胡心宇走後,不到一周,他初戀的那個女人,突然把一個男童托付給他。女人是個倔強的女人,十年前中了圈套,以老死不往來的方式消失在他的世界,這一年病了,死了,以托孤的方式,托人把孩子交到他的家,他的母親,(他原先不知道,她這麽渴望他結婚生子)以為是他在外面開的花結的果,摟在懷裡,收下了。鍾植心裡是疼痛的,默許了孩子的存在,就這點事,被媒體挖出來,極盡想象,描得面目全非,神乎其神。
往事一直埋藏在鍾植心裡,沒有向胡心宇交待過,主要怪她一直那麽躲閃,那麽羞澀,搞得他也像初戀一樣,也暈乎乎的,他因此忘了他還有過去。
對於無聊媒體,他本來是無所謂的,但是,這些實在不應該在這個時候,被翻出來。
“當然是亂寫的啦,我和她分手都十年了,那孩子今年才七歲!”他看著她。她連頭都沒有抬,繼續往下翻看,往下是他繼女人以後的羅曼史大起底,照樣是圖文並茂,有游泳場女教練、花樣滑冰女運員,跆拳道女道友,三流小歌星、名門淑女......真實的,的確與他有關聯的,或不討巧正好站在他身邊無辜被栽贓的,不一而總。鍾植佩服這些八卦的寫手們,他們記得比當事人還全,他同時也在心裡哀歎,原來每個人都在為自己的作為付出代價或得到回報。
胡心宇愈平靜就愈讓他心慌,“嗯,那段情在我心裡曾經美好,不完全是她的錯,孩子很可愛,我收下了。”他苦笑起來,乾脆破罐子破摔:“你感覺還好吧?你來給他作小媽啦?一過門就有媽當,不錯呃!”
胡心宇沒有理會他的自許幽默,不動聲色地繼續往下翻閱,鍾植已經進入了等死階段。消沉了一小段時間,他找到了救星,高興起來,她自己也在上面,就是那張舞會上和他跳舞那張。
胡心宇果然有些惶惑,為這惶惑,她抬起頭來,望了望鍾植。“哎,這就是娛記們的工作呃,不造謠她/他們會死的!”鍾植趁機理直氣壯地說。然後,他又犯了一個畫蛇添足的錯誤,他確定整個八卦是以胡心宇結尾的之後,補充說道“你看,你看,你是最後一個,後面,沒有了,真的沒有了。你最珍貴!我以後都只有你一個!”
胡心宇依然安靜,翻過他的故事,繼續掃瞄後面的文章,像她掃瞄鍾植那一部分一樣,走馬觀花的看,看完,放回原位,然後,再拿起下一份報紙。
“雖然我也不是完全無辜,但是我肯定不是上面寫的那麽不堪,我原本是不屑於解釋的,有些事越描越黑。你看,你最近也被冤枉過,能體會這種滋味吧?你要信任我。”已經是一敗塗地了,他又掙扎了一下。
胡心宇的注意力已經完全從那份雜志中離開了,她手中的報紙似乎又有了新的內容吸引她,她的眼神停留在某一個小方塊上,匆匆讀過以後,竟叫過服務生請對方同意她把那張報紙帶走。得到同意後,只見她大舒一口氣,把報紙一折,往包裡一揣,起身要離去。
“心宇!”鍾植不得不提示她,他的存在。
“噢,對不起!你還有事嗎?”
鍾植盯著她,“我還沒有說完!”
然而,胡心宇已經心緒不寧, 非走不可了。鍾植不肯讓出路來。有服務生走了過來,“請問有什麽吩咐?”
“請給這位小姐重新上一杯熱茶,她的茶已經涼了。”
胡心宇重新坐下。
鍾植很煩燥,因為胡心宇對他那事無動於衷,他寧願她吃醋,哭鬧、罵他——這樣,可不是他想象的她可能也愛他的樣子,她好像是為其他事而突然意亂神迷!
“你這樣對我,是為了那個小子?他可是個雜毛!”
胡心宇又氣好笑,她一直被動,但這次局面有所改變!她狠狠地一眼白過去,對方隨即氣短地垂下頭。的確心虛!
胡心宇只是小小的得意了一下,又回到她的思緒中去了,她得走了,她得走了,她得找個地方靜一靜,獨自消化一下那則消息對她的含義,她要回家,一個人靜一靜,想一想。
她搬離愛瑪的家了,並非找到工作的原因。她把愛瑪的提議當成是孤獨的人相互取曖的提議,但是愛瑪的想法和她不一樣,她受到了鄰居們不斷上門參觀她的騷擾,再者,她絕不可能同意愛瑪要求她改變姓氏的想法。回家,是回她新租的一個小小的公寓。
坐下又站了起來,迷迷糊糊的,她甚至記不得自己是怎樣離開了那個小CAFE,她記不得鍾植追在後面說了些什麽,只是隱約中有這樣一個印象,她的大圍巾,好像是因風吹散而沒有隨她一同回家。
風又起了。關上家門,胡心宇感覺到自己又令人窒息的站到了一個人生的十字路口。何去何從,她真希望能與一個她感覺親近、可以信任的人商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