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靡靡。
這秋日的雨水,總會讓人產生出一種莫名的愁緒,更使人情緒低落。
河面,被雨霧所籠罩,如夢似幻。
不知為何,高余突然覺得,這杭州的秋雨,似乎和汴梁的春雨很相似,有一種淒美之感。
“咦?”
身邊白大仁輕呼一聲,令高余回過神來。
他扭頭看,就見白大仁盯著橋下的河面,露出詫異之色。
“哥哥這是怎地,有什麽事嗎?”
“四哥,你可有發現?”
“發現什麽?”
白大仁手指橋下的河水,輕聲道:“你難道不覺得,這河水有古怪嗎?”
“古怪?”
高余愣了一下,低頭仔細查看。
半晌後,他曳道:“有甚古怪,我看不出來。”
白大仁道:“往年這個時節,蘭江水定會上漲。
可現在,你看著河水似乎非但沒有上漲,反而比之前些時候還要少了。”
“是嗎?”
高余詫異看了白大仁一眼,忙聚精會神觀察。
可看了半晌,他也沒有看出什麽端倪出來。
“平時不久是這樣子,我怎麽沒覺得有問題?”
“有問題,真的有問題!”
白大仁把身體探出橋欄杆,用手指著位於橋頭的一個石墩。
“我記得我剛來杭州的時候,那水標線可沒有現在這麽高。而今是雨季,而且最近一段時日接連下雨,就算河面水位沒有淹沒水標線,也不太可能會降低才是……
可現在你看,水標線明顯比一個月前要高出一些。
四哥,我自型在水邊長大,我一個親戚,就在衙門裡做河工,他和我說過這方面的事情。”
高余聽白大仁說的認真,也不禁探出身子,看向那石墩。
他平日裡沒留意過這石墩,也不知道平日裡河水的水位,到底是什麽情況。
不過,如白大仁所言,石墩上的水標線,的確是高出水面很多,所以看得很清楚。
河,名蘭江水,據說是錢塘江最大支流。
它流經杭州城內,是杭州城最為重要的一條水系。
只不過,高余平日裡並不注意這些,而今聽白大仁這麽一說,也覺得有些古怪……
根據稠,杭州連日降雨,河水水位必然上漲,這不足為奇。
但按照白大仁所言,蘭江水水位沒有上漲就罷了,水位還下降……這就有問題了。
“哥哥確定?”
“當然!”
說完,白大仁穿過橋面,走到另一邊,舉目向遠處眺望。
“你看,河邊那棵楊樹了嗎?”
“嗯。”
“上個月,那棵楊樹的根系被水淹沒,可現在,卻露出了水面。
我記得很清楚……你看,那邊是蘭江水的下遊,按道理說河水應該更深,可是現在,下遊的河水下降的很快,顯然是上遊河水出現了問題。也不知道是什麽情況。”
白大仁絮絮叨叨,這話匣子一打開,就再也收不住了。
可是,高余卻陷入了沉思。
他看著河面,眼中閃爍著一絲奇異的光彩。
良久,他打斷了白大仁的嘮叨,輕聲道:“哥哥可知道,這河水上遊,是在哪裡?”
“三河口!”
白大仁想了想,便斬釘截鐵道:“蘭江水自南向北,在三河口入錢塘縣,而後在梅鄉入安江水……嗯,就是這樣子,我看過蘭江水的水系圖,所以有一些芋。”
“哥哥在老家,到底是做什麽的?”
高余不禁有些奇怪的看著白大仁,要知道這種事情,一般人不會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會放在心上,更不可能似白大仁這般張口就來,
對這些事情更了若指掌。白大仁臉上,閃過一絲慌亂。
“哥哥若是不願意說,那不說也罷。”
“其實,也不是不能說……”白大仁猶豫一下,輕聲道:“我在老家,就是在衙門裡做事。剛才我和你說的親戚,其實就是我自己,當時在衙門裡負責河務……只是後來,我得罪了縣令,被誣貪汙修繕河務的錢兩,差點被殺。幸虧我平日裡還算有些口碑,最終留下了性命,卻被開革……我之所以不說,是害怕四哥你看我不起。”
高余眼中,眸光一閃,便笑了。
“衙門裡的事情,是是非非,誰又能說得清楚。
哥哥無需覺得羞愧,只要心中無愧,又何必在意他人指指點點?”
“四哥說的是,我確著相了。”
白大仁似乎輕松許多,和高余又聊起了其他事情。
“哥哥,你說這水位下降,會是什麽原因呢?”
兩人走到了眾安橋頭,燕青的餛飩攤坐下,高余要了兩碗餛飩。
下著雨,路上幾乎沒有行人,這餛飩攤上,也冷冷清清,除了高余兩人再無旁人。
燕青在爐灶前忙碌,耳朵卻支棱著。
聽到高余的問話,他一愣,扭頭朝白大仁看了一眼。
白大仁想了想,回答道:“這原因可就多了。
比如乾旱,上遊缺水,下游水位自然下降;亦或者山洪出現,卷裹大量的雜物堵子口,也可能造成水位下降。這需要視具體情況而定,若不親往查看,怕也難以判斷。
不過,據我猜測,可能是上遊河口出現了淤堵,否則在這個時節,水位絕不可能下降。
若是在以往,這個季節衙門都會派人沿河查看。
但如今……怕是沒有人會留意此事,更不可能派人查看。”
這時候,燕青端了兩碗餛飩,擺放在兩人面前。
高余趁機和他對視一眼,從彼此的目光中,看出了對方內心裡的想法。
這件事,有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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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客人不多的原因,燕青早早收攤了。
他所在的營業點,屬於高余所轄,所以即便提早收攤,也不會被人覺察。
而高余則留在衙門裡繼續當差。他和白大仁關系不錯,平日裡也大多是兩個人結伴當差,所以回到衙門之後,兩人聚在一起,也沒什麽人懷疑。
高余旁敲側擊,從白大仁口中又打聽到了一些關於蘭江水水系的事情。
他突然道:“如果三河口決堤,會是什麽情況?”
白大仁想了想, 道:“那要視情況而定……若淤堵的太久,水量太大,定會對杭州造成傷害。”
“以目前情況而言,會是什麽情況?”
“這酬若繼續,恐怕會有危險。”
“什麽情況的危險?”
白大仁好奇道:“四哥好像對此事很上心,莫非有什麽想法?”
“哦,只是好奇罷了。”
“其實,也未必是淤堵,這些時日雖然經常下雨,但雨勢都不大。
這種雨勢,很難說會造成淤堵……也許是上遊什麽地方分流?也可能造成水位下降。”
白大仁沒有直接給出答案,但聽他的語氣,並不是很樂觀。
高余也不好再繼續追問,所以改變了話題,和白大仁聊起了其他事情……
差不多快到亥時,高余交差離開了衙門。
他徑自回到了都亭座,發現燕青並不在家中。
燕青很聰明,日間一定是聽出了他話語中的意思。所以,高余也不擔心,開火隨便做了些吃食,便坐在屋中等候燕青歸來。時間,一點點的流逝,令高余漸漸心焦。
大約到了醜中,屋外傳來腳步聲。
高余睜開眼,站起身來。
也就在這時候,房門被推開,燕青一身黑衣,濕漉漉的走進來,一屁股坐在旁邊。
“幸哥,可有發現?”
燕青端起桌上的水碗,咕嘟咕嘟一口喝乾。
他抹了一把嘴,而後看著高余道:“衙內,你猜的沒錯,上遊三河口被叛軍盤踞,守衛森嚴。
我無法潛入太深,隻遠遠觀察。
那河口,被叛軍堵了起來,也不知道他們是何圖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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