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信從周府回來,自覺酒後失言,正在府中準備寫封歉信,派人交於周勃,沒想到還未動筆,便有宮衛來請,說是呂雉與相國想邀,有要事商談。
說來自從蕭何月下追韓信之後,兩人就很少會面,畢竟蕭何主管後勤,打仗的時候一直在鹹陽、櫟陽、滎陽之間周旋,而韓信則是在燕趙齊楚等地。
今日蕭何來請,也算是敘說往日情義,便跟著宮衛去了長樂宮,而此刻呂雉與蕭何都在鍾室之中,四周皆是紗帳,地面鋪著錦帛,最主要的是沒有刀斧手,呂雉身旁只有數名士卒,正等著韓信前來。
當初韓信聽從蒯通之言,心中對劉邦也多了幾分認識,因此在功成名就之後,對劉邦稍微提了幾個要求。
劉邦當時剛平定天下,心高氣傲,覺得對自己的功臣應當滿足一些要求,韓信便趁機說道:“啟稟陛下,四海皆平,臣雖王侯,仍懼小人之手,大臣讒言,還請韓信賜臣不死。”
旁邊的劉邦有些茫然的看著韓信,頗為疑惑的說道:“人豈有不死之理,將軍為何會有這般說辭,不過朕可以保你安穩無事。”
“陛下所言甚是,然聖人千慮必有一失,臣心惶恐,陛下若能開金口,賜良言,韓信感激不盡。”韓信有些窮追不舍的問道。
劉邦聞言,當即擺手道:“夫在世,孝父母,敬天地,奉天子,今將軍父母已辭,朕就準你見天不死,見地不死,見君不死,刀劍不可傷,棍棒不可擊,將軍心中可滿意?”
韓信自是竊喜,想來蒯通憂我功高,有可能被陛下謀害,今陛下聖口金言,豈可有反悔的道理,這五條尚在,就算有反漢之意,陛下也奈我不何。
男子漢生於天地間,豈有不見天地的時候,然最毒不過婦人心,鍾室之中,紗帳遮窗,此為無天,錦帛鋪地,此為無地,高祖出征,此為無君,刀槍棍棒皆不陳設,呂雉所用的不過是布帛,欲置韓信於死地。
不過片刻,韓信便從長安學宮趕到了長樂宮中,由宮人引進,恰在這時,韓信還未步入鍾室,陸言便從後方跑了過來。
“重言休去,此等危險之地,速速離開!”陸言有些慌張的從後面喊道,韓信聞言,不免有些茫然,當即立下腳步,等陸言走近。
旁邊的隨從欲要催促,不過卻被韓信支開,“兄長,今相國與呂後邀我商談國事,有何危險?還請兄長細說?”
陸言向著鍾室看了一眼,很是認真地說道:“紗帳遮窗,陛下出征,室內陳設還要我繼續說嗎?今陳豨反漢,難道你心中就一點不明白嗎?”
“兄長的意思是,陛下懷疑某與陳豨有勾結,故而讓呂雉與蕭何設計害我!”韓信略作遲疑,最後頗為肯定的說道。
“是也,不過既來之則安之,且與我一同進去,我自會有法保全與你,大不了損一人罷了,無妨。”陸言頗為果決的說道。
韓信略微頷首,“多謝兄長厚愛,重言自幼無父,全憑兄長栽培,今日重言相信兄長,就算死於鍾室之中,韓信絕無怨言。”
兩人言罷,當即向著鍾室內走去,蕭何見韓信前來,心中喜不自勝,但又看到後面跟著平南王,不覺有些無奈地撫須,同時向著一旁的呂雉看了過去。
“皇后、相國久等了,子玉不請自來,莫要見怪,還請把左右士卒撤去,子玉便可開誠布公,與諸君好生商談。”陸言當即躬身行禮道。
呂雉無法,隻得屏退左右士卒,待到最後一名士卒還未退下時,韓信手起刀落,竟將那人刺殺於鍾室之中。
“韓信,你大膽!此乃長樂宮,豈由你胯夫撒野!”呂雉有些慌張地說道。
陸言當即擺手道:“皇后勿要驚慌,此乃子玉吩咐重言所做,今相國前來,欲殺重言,吾二人已經知曉。
蕭何被陸言點破,不覺有些慚愧的低下頭,“平南王且坐下說話吧,既然事情已經攤開,哀家也不隱瞞,還請平南王賜教。”呂後打著圓場說道。
四人敘禮畢,氣氛略顯尷尬,陸言首先開口道:“今日韓信必死之由,子玉略有了解,總的來說,不過是功高震主,無以複加賞賜,唯有賜死而已。”
“然請相國、呂後試想,重言自跟隨陛下以來,四處征戰,功名顯赫,據齊地之時,乃謀反最好時機,但終究還是終於陛下,未有二心。”
“天下初定,重言本為齊王,陛下心憂,改封楚王,受困於窮苦之地,並無兵士可養,而後因楚將鍾離昧之事,又貶為淮陰侯,每日來往於學宮之中,更無兵權所說,況子玉尚在,豈容重言胡作非為!”
言語顯得很是大義凜然,但蕭何卻在一旁搖頭,“王爺所說甚是有理,但陛下已經受命,必須將韓信處死,吾等也無他法。”
“相國言是也,哀家本是婦人,不該參與政事,奈何我兒劉盈孱弱,故而行此下策,且有陛下言語,豈敢不從。”呂雉故作委屈地說道。
韓信在旁一語不發,他們心中是個什麽樣的想法,怎麽可能看不出來,只是不想戳破罷了。
“子玉諒解,不過現在韓信已經死了,就躺在鍾室門口,而眼下坐著的不過一侍衛爾。”陸言很是淡然的說道。
蕭何瞬間惶恐不已,“王爺,這可是欺君的大逆之罪,不可不可啊。”
“相國,今事已至此,僅有你我四人得知,陛下欲殺重言,不過是震懾天下諸侯,至於韓信如何死的,沒人重視,別人關注的僅僅是韓信死了。”
“是時,某將韓信送回臨淄舊宅,終老一生,豈不是兩全其美,也算是幫助陛下威懾天下,今士卒已死,何故這般忸忸怩怩。”陸言循循善誘道。
呂雉對於陸言的說法表現的很是平靜,沉吟良久,方才緩緩說道:“既然如此,就按照平南王所說,晚些時候,將屍體銷毀掩埋,其家屬假裝流放到邊疆,也算是給天下一個交代了,至於淮陰侯的生死就有勞平南王安排了,哀家會在陛下面前打圓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