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護費,不是那麽好收的。史阿也沒想到在這長安城裡竟然還有自己所不知道的高手存在。原本史阿隨師父王越在洛陽生活,師父是個官迷,可惜一輩子都沒得到貴人賞識,好不容易年紀大了憑借這麽些年的名氣開了一家英雄樓,可最終卻叫天殺的董卓給一把火給燒了個精光。
畢生積蓄被付諸一炬,王越沒經受住這個打擊,一病不起。原本史阿打算帶著生病的師父去中原,畢竟就憑王越的名氣跟本事,要是開館授徒還是有人願意學的。可天殺的董卓卻將這對師徒也一股腦的裹挾到了長安。
董卓死後,史阿也想過趁機離開,可偏趕上自家師父那時病情加重,為了給師父瞧病,史阿不得不乾起了敲詐勒索的勾當。原本他是不打算露面的,畢竟這種丟臉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可老天爺就是不願放過苦命的史阿,負責去收保護費的師弟們被人給打了,而且打人的人還放話了,讓史阿這個老大親自去領人。
說是領人,可也並不是史阿到了人家就會放人。想要把人領走,還要看史阿有沒有那個本事。結果這一交手,史阿就有些暗暗叫苦,與他交手的大漢別看長得五大三粗,但卻身手敏捷,尤其是對危險的感知,仿佛就如同一頭野獸。
自拜師王越學習劍術以來,史阿雖不敢說武功大成,但也鮮有敵手,可今天卻叫他遇上了對手。
“停手!”好不容易熬到對方喊停,一直在與對手遊鬥的史阿連忙乘機平複心情。劉協上下打量了史阿一番,開口說道:“喂,你叫什麽名字?看你的武藝不錯,想過憑這身本事去軍中博一份功名嗎?大好男兒,功名自在馬上去,何必做這種叫人背後戳脊梁骨的勾當。”
史阿聞言一陣羞愧,他當然想過從軍博功名,但他的師父眼下重病纏身,就那幾個在長安新收的師弟,史阿實在是不放心將師父托付給他們。無言以對的史阿衝劉協抱了抱拳,轉身就走。
劉協見狀叫道:“哎,雁過留聲,人過留名,好歹讓我知道你叫什麽呀。”
“……史阿。”
“史阿?……史阿!喂,站住!你給我站住!老典,攔住他。”劉協一開始沒反應過來,但隨即就由史阿這個名字聯想到了一個人。
典韋生就一雙飛毛腿,聽了劉協的吩咐,立刻就撒開雙腿截住了史阿的去路,劉協急匆匆跑了過來,不等史阿說話,開口問道:“王越是你什麽人?”
“……正是家師。”史阿對劉協直呼自己恩師的名字感到不滿,但他也不能因為這個就跟人拚命,看眼前這人的穿著一副富家公子的打扮,史阿也不敢怠慢,隻好據實相告。
“你真是王越的徒弟?”
“是。”
“那你師父現在哪裡?”
“……家師身染重病……”
“什麽?生病了?這可不好。老典,立刻讓人去請幾位醫生去……史阿,你現在跟你師父在何處落腳?”
“……這位公子與我恩師有舊?”史阿納悶的問道。
“廢什麽話呀?我就是……嗯咳,此處不是說話的場所,你就當我跟你師父有舊吧。快帶我去……你還想不想讓你師父康復了?”劉協話說到一半才意識到這裡是大街上,急忙改口說道。
史阿做夢都想對待自己視若己出的恩師可以康復,想想自己身上也沒什麽值得眼前這位公子惦記的,便帶著劉協去了自己跟恩師的臨時住處。
被董卓禍害的不輕的長安城此時節雖然在王允等人的努力下正在逐漸恢復昔日的舊貌,
但破舊的房屋還是隨處可見。史阿師徒所住的房子很破舊,原主人已經不知是誰。史阿領著劉協剛進門,就聽見內屋傳出一陣劇烈的咳嗽,史阿當即顧不上招待劉協,兩步就竄進了內屋。 沒人理的劉協也不計較,看了看四周,見沒什麽值得注意的地方,便帶著典韋進了屋,直接去了內屋,看到了正在給恩師喂水的史阿。
“你,你,你是……”原本背靠著史阿的王越看到劉協後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吃驚的說不出一句整話。
“王師父,沒想到朕會此時來見你吧。”劉協上前一步說道。
“草民,草民……”王越掙扎著想要下地行禮,劉協急忙上前扶住,將王越強行按回床上躺好,安慰道:“生了病就不要在意那些虛禮了,王師父怎麽會落魄至此?”
聽到劉協的詢問,王越忍不住歎了口氣,“王越這一輩子都不想讓自己這一身本事被埋沒,卻不想等老了也是一事無成。原本打算開個英雄樓了此殘生,卻不想又遇上洛陽祝融,以至於……多虧了史阿這個孩子,若不是他不離不棄,聖上恐怕都見不到王越了。”
“……王師父,正所謂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英雄樓沒了那就沒了吧,只要人還在,那就還有機會。朕已經命人去請太醫前來為你治病,待你病好之後,我希望你可以擔任我的劍術老師,教授我劍術。至於史阿,他的本事不錯,我會給他安排。”
別人說這話王越還有可能會懷疑,但劉協,當今大漢天子對王越作出的承諾,王越那是百分百的相信。原本王越這病就是因為心情鬱結難消所引起,現在得知自己有機會成為帝師,器重的徒弟又有了前程,這心病立馬就去了大半,精神狀態也立刻恢復了不少,不再像剛見面時那樣一副眼瞅著就剩半口氣的樣子。
史阿沒想到被自己認為是富家公子的人竟然是當今天子,在聽到劉協自稱朕的時候,他整個人就愣在了當場,要不是王越的暗中提醒,史阿當現在都不會回過神來。
……
吉平身為太醫,或許他的名氣不如張仲景、華佗那樣大,但他的醫術卻未見得就比那二人差。之所以名氣不如張、華二人,關鍵的原因恐怕還是民間無人為他宣傳的結果。得到劉協的命令,吉平二話不說就帶著藥箱隨來人去了王越的住處。
雖不敢說馬上藥到病除,但王越所患不是絕症,只要調養一段時間就能恢復的消息,還是叫劉協感到很高興。他一直想要學武,畢竟在亂世有一身武藝傍身,比有金銀傍身要強。因為有武藝傍身的話,在沒錢的時候可以去找有金銀傍身的借點花花。
只是想要拜個名師也不容易,呂布那裡是不用考慮的,而趙雲要忙著訓練新軍的事情,人也在天水,請他教授也不現實。雖然劉協寫了親筆信讓人送去據說人住在魏郡的童淵那裡,可那個童淵什麽時候來,會不會來都是一個未知數。
想起王越這個人還是劉協一次跟王允閑談時聽王允提起的,只是王允也就是隨口一提,他也不知道王越如今的下落。只不過上天垂憐,讓劉協遇到了王越的弟子史阿,這才順藤摸瓜的找到了王越。
養病首先需要有個良好的環境,這破地方是不能讓王越待了,劉協當即就讓人給王越搬家,反正等王越病好以後要教劉協劍術,劉協也就懶得給王越另外安排住處,直接把人給帶回了皇宮。不過隨王越一同進宮的就只有王越跟史阿,至於史阿在長安代師收下的那幾個弟子,劉協倒是沒有去理會,送去官府打了二十板子就放人了。
……
劉協現在所住的未央宮很大,佔地比起後市北京的紫禁城要大出足足六倍。劉協一個人住在這麽大的地方,實在是不習慣。而且為了節省朝廷開支,劉協在董卓被誅以後,將分散在各處的官署全都搬到了前殿,這樣不僅節省了時間,還提高了朝廷的辦事效率,唯一讓王允感到有些不滿的,就是每日裡前殿如同菜市場,吵吵鬧鬧不成體統。
劉協沒去前殿打擾朝中官員的正常辦公,帶著典韋直接去了天祿閣,那裡就相當於國家圖書館。不過劉協來之可不是找書看,而是來找人。
天祿閣平時很安靜,除非是有典籍需要查問,一般沒人會來。當劉協找到被自己安排在天祿閣的賈詡跟李儒時,這兩個當世毒士正在對坐下棋。
“二位很清閑啊。”劉協也不客氣,走上前說道。
“賈詡(李儒)拜見主公。”賈詡、李儒連忙行禮道。
“免了,這裡沒有旁人,都坐著說話。”劉協擺擺手,招呼二人坐下,在給自己倒了杯酒後,又替賈、李二人倒滿,隨後便將不大的酒壇直接給了典韋。典韋大喜,剛才一聞味就知道是好酒,肚子裡的酒蟲也被勾引了出來。
“主公此來,想必有事吧。”賈詡雖然心疼好酒被喂了典韋,但他也知道說這個沒用,乾脆直接問劉協正事。
“嗯,的確有點事要問你們兩個,我讓你們組織天眼的事情做的怎麽樣了?”劉協聞言問道。所謂的天眼,其實說白了就是劉協想要組建的情報部門。而天眼,也只是劉協一時的惡趣味作祟。不管是賈詡還是李儒,這兩個人在劉協的眼裡那都是玩陰謀詭計的宗師級人物。至於為何劉協沒有殺李儒,那是因為之前劉協答應過賈詡,只要賈詡助他對付李傕郭汜,那就答應賈詡所提的任何一個自己力所能及的要求。只是劉協也沒想到賈詡會向自己提出赦免李儒這個要求。
劉協不關心賈詡跟李儒之間是不是存在基情,他在意的是李儒是否具備自己選擇人才的條件。很顯然,以李儒的本事,他是符合目前劉協對人才的選擇條件的。雖然李儒曾經助紂為虐為董卓做事,但同樣也不可否認,若不是李儒,董卓未必就能在洛陽站穩腳跟。只是後來董卓對李儒疏遠了,這才讓王允有了可趁之機。
一個人殺人了,是凶手的過錯還是凶器的過錯,李儒也不過就是董卓手裡的一把刀而已。只不過現在,李儒變成了劉協手裡的刀。
“回稟主公,天眼的事情我二人正在籌備,還請主公再給我二人一段時間。”賈詡代表二人回答劉協道。
劉協也知道情報這種事不是催催就能辦成的,急不得。也沒有給賈詡、李儒下什麽死命令,必須要在什麽時候怎麽怎麽樣。聽了賈詡的回答以後便沒有再說這事,轉而說道:“回頭我會讓人來找你們,你們記得注意觀察一下。”
“主公,不知是何人?”賈詡問道。
“王越的徒弟史阿。天眼不光是朝廷的眼睛,在必要的時候也會變成朝廷的一雙手,史阿的武藝是沒什麽問題,但心性是什麽樣的我還不清楚,我也不知道他能否勝任,所以才讓你們替我把把關,若是不成,我會對他另有安排。”劉協聞言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詡明白了。”
“嗯。”劉協點點頭,看向了李儒。李儒不知道劉協為何要盯著自己看,別看劉協沒李儒大,但李儒此時卻切實感到了劉協帶給他的壓力,而這種壓力,在過去卻從來也沒有過。
“文和,我有一個問題一直想要問你。”
“……主公想問詡為何要救文優?”賈詡稍微一思索,便明白了劉協想問什麽,主動開口問道。
“嗯。”劉協點點頭,“要知道當時我給你的那個承諾可是任何條件,只要我能夠辦到,都不會拒絕,也可以說那時候榮華富貴近在你的眼前,你只要一伸手就可以得到。”
“……主公不知,文優曾經對我有恩。”賈詡神情平淡的答道。
李儒像是頭回聽到這件事,神情十分詫異的看著賈詡。劉協見狀問道:“文優,你不知道這事?”
“是,儒不知。”
“這事說起來也簡單,在誅董之後,董卓的西涼軍危險著長安的安危,而那時候文和還未認我為主,為了讓他出手相助,我答應他只要他能替我說服李傕郭汜按兵不動,就答應他所提的任何一個我力所能及的要求,結果他辦到了。你也是聰明人,想必也猜到了他給我提的要求是什麽了吧?”
“是,儒想到了。”李儒心中有些感動,不過已經習慣了喜怒不形於色的那張臉卻是半點都沒看出來。
“文優,本來我是想要殺你的,雖然你只是聽命行事,可何後與我兄長終歸是死於你手。但後來我又改了主意,一方面是因為之前答應了文和,另一方面則是我想通了,即便不是你動手,何後與我兄長恐怕也會死於他人之手。你只是董卓手中的一把刀,董卓已死,我也就沒有必要再和你這把刀過不去。”
“多謝主公寬恕。”李儒趕忙謝道。李儒自從被安排到了天祿閣就沒有一天不擔心突然有人奉命來取自己性命。最大的靠山倒了,新的靠山也不知是不是可以依靠,尤其是自己跟新靠山還有一些私人恩怨,這段時間李儒可以說過的是提心吊膽。現在終於聽到劉協給出了一句準話,李儒那顆懸著的心也總算是放心。
對於劉協,李儒沒有半點怨恨之心,雖然他的妻子是死在朝廷的手裡,可對自己那位妻子,李儒是真沒什麽感情。當初之所以願意娶董卓的女兒為妻,不是因為自己看上了人家姑娘,而是想要借此得到董卓的信任與重用。 要不然,龍生龍,鳳生鳳,耗子的孩子會打洞,就董卓那副尊榮,生出的孩子能好看到哪去?
李儒屬於寒門子弟,為了一展抱負,他是不惜委身事賊,哪怕留下被萬人唾棄的罵名,也要實現自己的抱負。如果單從這一點來看李儒,他倒是個十分執著的人。如今董卓死了,他李儒在士林中的名聲也徹底臭了,這樣劉協反倒可以放心用他,因為唯有自己,才有讓他一展抱負的可能。也正是因為清楚這一點,劉協才會答應賈詡的請求,專門過來為李儒“治病”。
從目前來看,治療的效果還不錯。辦完了正事的劉協還是忍不住交待賈詡跟李儒盡快完成天眼的布置,不求立刻便讓大漢的眼線遍布各地,先把朝廷可控制范圍內的眼線布下,尤其是隴西郡李傕郭汜那裡,更是越早布置妥當越好。
提到了李傕跟郭汜,李儒似乎有話想講,劉協見狀眉頭一皺,“文優,在我這裡有話就說,不要擔心說錯,我不會因為你說錯一句話就治你的罪。”
“是,是儒多慮了。主公,既然朝廷有意對付李郭二人,何不試試離間計?”
“離間計?……文優,詳細說說。”劉協感興趣的問道。
“李傕郭汜二人雖然關系莫逆,但也並非就沒有矛盾。據儒所知,李傕此人信奉巫卜,每遇大事都會求巫女為其問卜,而郭汜對此卻嗤之以鼻。主公,何不在這件事上做些文章?”
“呵呵……你跟文和果然都是一肚子壞水,我得把你們倆盯牢了,輕易不能放出去害人。”劉協笑著對賈詡、李儒開玩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