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甄家是巨富之家,對這樣的家族,諸侯一般都會采取拉攏的態度,而聯姻則是最常見的一種手段。
袁家是名門望族,而甄家不過是頗有家資的商賈,按理來說根本就門不當,戶不對,更別說袁譚是袁紹的長子,娶甄家女為妻,甚至可以說是對袁家的一種羞辱。但是,如果這件婚事裡摻和進去一個愛子心切的女人,那就一切皆有可能了。
袁譚並非劉氏所生,而劉氏則是現在袁紹的正妻,生子袁尚。為了寶貝兒子的未來,袁譚也就成了劉氏的眼中釘、肉中刺。袁紹也是太寵劉氏,以至於讓劉氏的花言巧語蒙蔽,兩眼看到的都是甄家的錢糧,卻忽略了甄家的商賈身份,竟然不顧袁譚本人的反對,派人前去甄家提親。
甄家家大業大,掌舵人雖然是甄老夫人,但甄家的其他各房卻對袁紹的提親表現出濃厚的興趣。甄老夫人也不敢得罪袁紹,便將此事推給了甄薑,讓甄薑自己拿主意。甄薑知道以後又驚又怒,有心拒絕又擔心袁紹惱羞成怒對付甄家,這才找上了劉協。
劉協明白甄薑的心思,但他也樂意管這個閑事。甄家在與自己合作以來,財富已經比起當初又多了不少,若是任由甄家與袁家結親,那原本屬於自己的錢就要流進袁紹的口袋。憑啥袁紹什麽都不乾,只需要付出一個兒子就能夠吃現成的?袁紹拿自己的兒子當寶,劉協可不會拿袁紹的兒子當寶。
“甄小姐放心,你立刻讓人通知你母,直接回絕袁家的提親,就說甄家無女可嫁,都已經被朝廷預定了,袁紹有什麽不滿,讓他直接來與我談。”劉協大手一揮,對甄薑說道。
“預、預定了?”甄薑有些吃驚的說道。
“沒錯,從你到甄宓,五個都是朝廷的,袁家一個也沒有。”
“這,這,聖上這話何意?”
“這都不明白,你們的婚事將由我來指派,袁家想要娶甄家女,等下輩子吧。”
“那,那不知聖上打算如何指派?”
“朝中年輕才俊多著呢,要多少有多少,你派人將你幾個妹妹都接到長安來,我就不信袁紹敢來長安搶親。”
“……聖上,這,這個不太妥吧?”甄薑有些猶豫的說道。
“有什麽不妥?我不是三歲小孩,不是看不出袁紹與甄家結親的目的,而你甄家,我覺得也到了該站隊的時候,總是想要左右逢源,到最後恐怕只會落給裡外不是人的結果。”說到後面,劉協的神情變得嚴肅。
甄薑明白劉協話中的意思,她也不止一次與母親說過此事,只是甄家內部並非甄家的老夫人一人說了算,各房選出的族老總是與老夫人的想法背道而馳。
“聖上明鑒,我母親和兩位兄長都是心向朝廷的。”
“我知道……這本是甄家內務,我作為一個外人本不應多嘴,但有句話還是想說,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甄小姐,朝廷與袁紹遲早會有一戰,一旦戰事打響,甄家勢必成為袁家和朝廷首先就要對付的對象,沒有人會允許自己的身邊有人與敵人眉來眼去。”
“……看來我必須要親自回甄家一趟。”甄薑想了想,沉聲對劉協說道。
“嗯,你回去一趟也好,替我轉告老夫人,只要我劉協在一日,甄家就可以興旺一日。但有些事情,甄家必須給出一個明確答覆。”
……
甄薑在第二天就帶著人離開了長安,劉協則帶著人前往漢中,昨晚二人的談話無人知曉,作為當事人也不會四處宣揚。
劉協到了漢中,見到了漢中郡守閻圃。閻家是漢中大族,荀彧前來漢中擔任郡守時,閻家是第一個表示支持的,對荀彧迅速控制漢中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而荀彧也投桃報李,在離任時推選了閻圃繼任漢中郡守一職。
閻圃上任以後,蕭規曹隨,繼續沿用了荀彧對漢中的治理政策,令漢中郡比起以往更加興盛。在朝廷治下,漢中郡已經成為朝廷無比重要的一處錢庫糧倉。
對於劉協的到來,漢中郡上下感到無比興奮,而閻圃為了劉協的人身安全此時更是緊張不已。因為得知天子到來,漢中百姓夾道圍觀,而天子得知後不僅阻止了自己讓人驅趕百姓的打算,反而讓人拆掉了馬車的四壁,自己站在馬車上讓周圍的人可以更清楚的看到自己。這萬一要是有人躲在暗處放冷箭……後果不堪設想。
“聖上,千金之軀……”閻圃想要勸劉協注意安全,卻被劉協打斷道:“閻郡守,這些人都是我大漢子民,朕身為大漢天子,豈能對自己的子民避而不見。朕的安全閻郡守不必擔心,有安北將軍和王越師父在,別人想殺我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或許是劉協鎮定感染了閻圃,定定的看了劉協好一會,閻圃一咬牙,索性陪著劉協瘋上一把,催馬走到馬車旁,心裡打定主意,要是天子真有什麽不測,那自己也不打算活了。看到閻圃的舉動,劉協心裡暗自點頭,這時才算是徹底認可了荀彧的推薦。閻圃的能力有目共睹,而這膽氣,也的確足以擔當大事,漢中郡交給他治理,劉協的確可以放心了。
劉協並未在漢中多做停留,在花了一天時間與漢中的官員見面以後,便啟程趕往葭萌關。閻圃也知道自己攔不住劉協,索性便不攔,只是在劉協立刻的時候加了三千精兵,這點沒有商量,否則他就政務自己跟著劉協去葭萌關。
對待別人的好意,劉協一般都會小心收好,閻圃給自己派兵隨行,那也是出於對自己的安全負責。劉協沒有拒絕,欣然接受,帶著一眾人馬抵達了葭萌關。
得知天子親自來犒軍,葭萌關的守軍自然是歡欣鼓舞,而更多人則是好奇天子究竟是長什麽樣。在黃忠命全軍列隊接受天子檢閱的時候,劉協看著台下一張張好奇的臉,左右看了看,隨後搬了兩個木箱過來摞到一起,自己又站到了木箱上,這才笑著說道:“好啦,這下你們所有人都可以看到朕,而朕也能看到你們了。”
眾人本來不解天子為什麽要搬箱子,此時聽到天子的話,這才恍然,隨即心裡又是一陣好笑,對天子的隨和感到一絲親近。
“我叫劉協,是大漢如今的天子,也是你們所效忠的對象。我不喜歡說太多廢話,對你們為大漢所付出的辛苦,我只能說一聲,謝謝,辛苦你們了。”劉協望著台下的兵卒,態度誠懇的說道。
兵卒大多出身不高,大字不識幾個,但這不代表他們就沒有自己的想法。平日裡雖然受的教育是忠君,但這個君到底是誰,在兵卒的印象裡很模糊,屬於虛無縹緲那一類。而如今見到了天子,得到了天子親口的感謝,兵卒們忽然覺得自己之前所受的那些苦似乎都是值得的。
其實追求認同感是每一個人都會有的,兵卒所求的並不多,有的是為了升官發財,有的是為了養家糊口,但所有人都希望得到他人的認可,對他們所付出的認可。如今得到了天子的感謝,這無疑是天底下最好的認可。
望著台下兵卒神情激動,振臂高呼萬歲的場景,黃忠等人也沒想到會出現這一幕。之前看到天子親口感謝那些兵卒,有些人還在心裡暗自擔心天子這樣做有損皇家顏面,但現在看來,這種擔心有些多余,沒有人因為天子只是少年而生出輕視不敬之心。
劉協不是個喜歡說廢話的人,他說到做到,在感謝了這些兵卒為自己賣命以後,當即便命人架起鍋灶,準備犒賞三軍。
酒是只能一人一碗,但肉卻是能吃多少吃多少。當兵的目的是什麽,除了一些個人理想,更多的還是為了吃好喝好。有酒有肉,立刻就得到了全軍兵丁的歡迎。而劉協也是個閑不住的人,毫無架子的端著一碗肉混到了軍中,讓黃忠等人為其特意安排的座位成了擺設。
一開始眾人還因為劉協的身份感到拘謹,但隨著劉協的話匣子打開,那種身份上隔閡很快就消失了,尤其是劉協談到軍人對一個國家有多重要時,圍攏在劉協身邊的人也是越來越多。
……
劉協的到來,對漢軍的作用是明顯的,次日全軍出關,來到關外益州軍的營盤前挑戰。這段時間兩軍一直相安無事,漢軍突然前來挑戰,讓張任直覺預感今日會有事發生。本來張任對此次出兵就不讚同,只是上命難違,他只能率兵前來。而等他看到豎立在漢軍中代表天子親臨的旗幟時,頓時就愣住了。
益州劉璋沒有公開稱帝,即便他如今是蜀王,那就依然是漢臣,而他張任既然是益州將,那自然也就是漢將,那這仗還怎麽打?
有心不出戰,可在得知漢軍正在準備攻營後,張任知道自己不出去是不行了。沒有命全軍出營擺開陣勢,張任帶著數十名親衛出營來到漢軍陣前。
劉協見狀帶著趙雲與黃忠來到陣前,上下打量了張任一番後問道:“你就是人稱川中名將的張任?”
“末將拜見聖上,還請聖上恕末將甲胄在身,不能施以全禮。”張任不卑不亢的在馬上向劉協行禮道。
“你少來那套,朕不是那麽好糊弄的。張任,我來問你,你可還認自己是漢人?”
“……張任生是漢人,死為漢鬼。”
“好,那你可還認自己是漢臣?”劉協點點頭,又問道。
“張任自然也是漢臣。”
“那你身為漢臣,為何助紂為虐,率兵攻擊朝廷?張任,你是想要隨同劉璋一同造朝廷的反嗎?”劉協厲聲喝問道。
“臣當然不是造反,此次率兵前來,只是捉拿邪教首領張魯。聖上切不可被奸人蒙蔽,包庇賊人。”張任硬著頭皮辯解道。
“哼,誰是誰非,公道自在人心。張任,朕敬重你是條漢子,這種連三歲孩童都蒙騙不了的謊話還是不要拿出來賣弄了。”劉協冷笑一聲說道:“張任,如今朕在這裡,你若還自認漢臣,那就即可撤兵退回益州。否則,一場兵戈在所難免,到時休怪朕不顧同門情面。”
“……”張任陷入兩難,同時也有些納悶劉協所說的同門之誼是什麽?就在張任感到困惑的時候,受到劉協暗示的趙雲無奈的上前對張任說道:“小弟趙雲見過師兄。”
“……你師從何人?”張任有些納悶的問道。
“小弟師從童淵,為師父的三弟子,而聖上則是師父新收的弟子。”趙雲無奈的答道。其實劉協壓根就沒見過童淵,不過這世上有種說法叫代師收徒,趙雲被劉協“威逼利誘”,隻得答應配合劉協睜眼說瞎話。
張任久在益州,對外面的事情所知不多,聽了趙雲的解釋以後,也就信以為真。但兩軍陣前,不是一敘同門之誼的時候,究竟是退還是不退,張任左右為難。
“張任,朕不欲難為你,念在同門的份上,今日我就請三師兄與你比試一番,你若勝,我就將張魯交予你,可你若敗,那就立刻退兵,恢復巴蜀商路。如何?”
“……就依聖上。”張任想了想,點頭答應了劉協的提議。不過還沒等他提槍上陣,就聽劉協又叫道:“且慢,今日來得匆忙,我不想勝之不武,你且回去吃飽喝足養好精神,再來一戰不遲。”說完劉協不等張任說話,當即撥馬掉頭回了軍陣。
張任見狀隻得先回營地將事情經過與眾將說了一遍。眾將聽說天子親臨也是乍舌不已,別看平時這幫人對天子不感冒,可等得知天子真的來了,他們也就不敢再如平常一樣口沒遮攔的放肆了。
“諸位,你等認為該如何應對聖上的提議?”張任看了一眼眾將問道。
“張將軍,末將以為將軍的應對很合適,說實話,除了退兵,末將也覺得沒別的辦法,總不能真的跟聖上刀兵相向吧?”楊懷立刻點頭附和道。
“……張將軍,你說若是我等可以趁此機會將天子請去成都……”一旁的趙韙忽然開口問張任道。
趙韙是劉璋近臣,此次出兵漢中的提議也是由他提出,而他自己更是自告奮勇的擔任了監軍一職隨同張任一起來了葭萌關。
張任並不喜歡趙韙,總覺得此人心術不正,手伸的過長。如今聽到趙韙的提議,心裡不由暗怒,看著趙韙問道:“趙大人欲陷主公不義乎?”
“張將軍何故說出此話,趙某對主公之忠心天地可鑒。”趙韙一聽立刻辯解道。
“挾持天子,不是陷主公不義是什麽?”張任毫不妥協的質問道。
“……張將軍,趙某身為主公親信,所言所行皆是為主公利益著想,反倒是張將軍,你一心維護天子,莫不是真如旁人所言,你是顧忌同門之誼,有意偏袒?”
“你放屁!”張任聞言大怒。
“張將軍何必惱羞成怒,莫非做賊心虛,叫趙某說中了心事。”
“你,你,今日張某就替主公斬了你這個諂媚小人。”張任憤怒不已,拔劍要斬趙韙。不過當著眾人,張任也斬不了趙韙,被眾人攔住,而趙韙也趁機跑出了營帳。等到張任命人去找的時候,才知道趙韙跑出營帳後直接帶著人逃出了營地。
“將軍,這趙韙回去肯定會向主公說將軍壞話。不如讓末將現在就帶人去追……”高沛有點擔心,忍不住向張任提議道,不過話剛說到一半,就在張任的瞪視下閉嘴了。
“他愛說說什麽,了不起主公將我罷官去職。”張任沉聲對眾將說道。
……
兩軍陣前,看著張任精神抖擻的出現在自己面前,劉協笑著說道:“大師兄,不必緊張,我已經提醒三師兄手下留情了。”
張任聽後心裡不由暗惱,先不說當今聖上是不是真的拜師童淵,但是他剛才那番話就叫人生氣, 什麽叫手下留情?說得好像自己一定會輸似的。
多說無益,手底下見真章!張任也不廢話,上前向趙雲說了一聲請,隨即便挺槍上前。趙雲當然不會故意輸給張任,見張任出手,他也隨即施展開百鳥朝鳳槍術。
兩個人都是師從童淵,但論到百鳥朝鳳槍,張任還真沒有趙雲使得好。張任在童淵離開以後又拜師賈龍學習兵法,這槍術自然也就沒有一心鑽研的趙雲用功。剛開始的時候二人還是你來我往,但等過了三五十合,張任就是守多攻少,陷入了被動。
觀戰的楊懷、高沛等人雖然有心上前助戰,可一看到對面被稱為神射的黃忠正彎弓搭箭盯著他們,就不得不停下了腳步,心裡暗自為自家將軍著急。
又是一二十合,張任撥馬就走,趙雲連忙催馬去追,只是才追了兩步,趙雲就停下了馬,將槍平放馬鞍,拿出硬弓對著張任的後背放了一記空弦,高聲喊道:“師兄慢走,小弟就不送了。”
聽到身後的空弦聲,張任就知道自己準備施展的回馬槍已經叫人識破,又聽到趙雲的喊聲,張任頭也沒回,直接催馬回了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