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桑城內,驚魂初定的孫權十分感激的拍拍周泰的肩膀,“幼平,今日若不是有你,某這回凶多吉少。”
人算不如天算,即便是再完美的計策,也會受到天時的影響,或者說成是孫權命不該絕也可以。在離開水寨率隊返回柴桑的途中,孫權遭遇了太史慈的伏擊。漢軍目標明確,就是奔著孫權去的,孫權雖身邊有忠心耿耿的親衛拚死保護,但依舊擋不住衝殺過來的太史慈。
眼看著自己就要被生擒活捉,孫權甚至都打算放棄抵抗,就聽遠處傳來一聲爆喝,“仲謀休謊,周泰在此。”
原本以為已經無路可逃,卻不想周泰會在此時出現。孫權這時候自然不會去計較周泰不遵將令的問題。不遵的好呀,周泰要是真的去了柴桑,自己就要變成漢軍的俘虜,而這一做俘虜,手底下好不容易聚攏的人心也就散了。周泰的出現,不僅救了孫權的性命,更挽救了孫權的野心。
太史慈見事不可為,引兵退走。得脫大難的孫權也不敢在此地多待,當即隨著周泰一同馬不停蹄的趕去了柴桑,直到人進了柴桑城,孫權這才稍感安心。
孫權使的勁並不大,但周泰卻被拍的身子一踉蹌,孫權立即知道有異,當即命人簇擁著周泰回到府衙。等命人卸去周泰身上的甲胄,孫權才發現周泰受了傷,而是傷勢頗重。不由大急,急忙吩咐去請大夫。
“仲謀不必緊張,些許小傷而已。”周泰強撐著對孫權笑道。
孫權卻不信,難怪太史慈會退走,之前見周泰與太史慈交鋒不相上下,還以為太史慈是知難而退,現在看來,真是周泰用自己的性命才保住了自己。
“幼平不要說話,且等大夫診斷過後再做計較。”孫權說著衝門外問道:“大夫怎麽還不來?”
江東軍中雖也效仿漢軍配備了隨軍軍醫,但那醫術,遠不如柴桑城中坐診的大夫。得孫權吩咐的人沒去找軍醫,而是直接去了城中,這才耽擱了一些時間。
周泰的傷挺重,他本人或許不覺得,但在孫權的眼裡卻是重傷。看著正在被大夫包扎傷口的周泰,孫權感動的說道:“幼平,孫權何德何能,讓你如此舍命相救。”
“仲謀言重了,周泰得主公托付,保護仲謀萬全,若是仲謀有事,周泰有何面目再見主公。”周泰神色平靜的答道。
聽得孫權心裡咯噔一下,但臉上的表情卻是絲毫不曾顯露出來。周泰受了傷,按照醫囑,近期內最好不要有什麽大的動作。孫權也以此為理由,暫時解了周泰的兵權,令他安心休養,至於周泰手下的兵馬,則由孫權暫管。
周泰也未多想,默認了孫權的決定。可等走出周泰的病房,孫權的臉頓時就沉了下來,默不作聲的回到自己的府邸。
孫權不高興了。他很欣賞周泰,不僅僅是周泰的武藝,更兼周泰的人品。對周泰可說是又恨又愛。愛他的人品忠義,恨他對孫策忠心耿耿。孫權有取兄長而代之的心思,周泰越是對孫策忠義,那就越是不好拉攏,孫權想要實現心願,周泰也就成了阻礙孫權的一塊絆腳石。
收之不得,殺之不舍,孫權有些鬱悶。不過他也沒鬱悶多久就沒時間鬱悶這件事了,有更大的鬱悶在等著他。留守水寨的呂蒙戰敗了,沒頂住江夏水軍的猛攻,一路潰敗到了武昌才在先行一步趕來接應孫權的丁奉、潘璋的協助下穩住了陣腳。
兵馬的損失倒還在其次,關鍵是戰船的損失叫孫權心疼,由於江夏水軍動用了那種速度極快的戰船,江東水軍的戰船一艘沒跑了,不是被擊沉就是被俘虜,眼下江東水軍還擁有戰船的,只剩下隨同孫策行動的水軍,而孫權手上,一艘也不剩。
沒了戰船,江東水軍還如何在水上稱雄。孫權倒是可以命船匠再造新船,可新船造成需要時間,這也就意味著孫權若是想要在戰場建功,短期內只能依靠陸路。若是想要水陸並進,倒是還有一個法子,就是向兄長孫策開口討要,但孫權又不願向孫策求助。
本打算借此機會向世人證明自己比兄長強,開口向兄長求助的話,哪又如何能證明自己比兄長強呢?
私心作祟的孫權拒絕了謀士薛綜的建議,堅持自己的決定,一面命柴桑船匠加班加點的打造新船,一面命呂蒙、蔣欽等人整頓兵馬,準備再征江夏。
……
打勝仗是好事,劉協自然是高興。雖不能算是決定此番戰爭勝負的關鍵一戰,但有了這個開門紅,那就是好兆頭啊。而與之相比,聯合軍的士氣就有些低落了。尤其是正在攻打壽春的孫策,得知孫權敗光了江東水軍的戰船,更是氣得暴跳如雷。
若是有周瑜在身邊,孫策還能聽幾句勸,但如今周瑜正率領聯合軍與大漢的伏波、驍騎二軍你來我往的激戰當中,哪有閑工夫來勸孫策冷靜。江東小霸王何時受過這等氣,在怒斥了勸他冷靜的謀士諸葛瑾以後,孫策下令強攻壽春,想要給朝廷還以顏色。
只是鎮守壽春的踏白軍同樣也不是好惹的。踏白軍主將張任自六年前受命坐鎮壽春以來,這些年都在加固壽春的城防。如今的壽春,不僅分內外兩城,城外更設下了三道防線。孫策出兵至今,也僅僅是攻破了壽春城外的兩道防線,壽春的城牆是看到的,但卻還沒機會上前去摸上一模。
盛怒下的孫策親自上陣,攻破了張任布置在城外的三道防線,總算是可以看到壽春的城頭。但等一見壽春城牆,孫策也有些含糊了。壽春對孫策來說並不陌生,想當初自己還是袁術部將的時候,就曾多次來過壽春。只是眼前的壽春城與孫策印象中的壽春城差別不小,幾乎是完全不同的兩座城。
數丈寬的護城河,十余丈高的堅固城牆,還有布置在城頭的投石車、床弩等軍中利器。想要攻城,最起碼要有雲梯,但在派出雲梯之前,首先需要填平城外的護城河。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才能填平護城河?城中的守軍是不可能眼睜睜看著護城河被填平的。
孫策手下的兵馬不是很多,哪怕是學孫權二次征兵,此時手頭的兵馬也不過十萬,而且經過這些天的激戰,漢軍雖也有損傷,但孫策這邊的損失更大,如今只有七八萬人可用。
再次征兵並不可取。別看眼下是農閑之時,但此戰一看就不是能夠速戰速決的,再從江東抽調青壯,會直接影響到秋收。孫策又不像曹操孤注一擲,有著長江的天險,那與敵破釜沉舟的決心自然也就相應的小了一些。
現實迫使孫策不得不冷靜下來,手裡的本錢不多,經不住自己揮霍,只能算計著花。強攻不成,孫策隻得問計諸葛瑾。諸葛瑾倒是沒計較之前孫策對自己的無禮,聽完孫策所講的顧慮以後,建議孫策道:“主公,不妨命人另挖溝渠,引走護城河中的水如何?”
“唔……好辦法,那就有勞子瑜費心,某命朱然聽從你的調遣如何?”孫策覺得此法可行,便點頭同意道。
“諸葛瑾領命。主公,莫忘了派人截斷護城河的水源。”諸葛瑾領命後提醒孫策道。
站得高,看得自然也就遠,再加上有千裡眼相助,對於城外江東軍的一舉一動,張任可說是了如指掌。見到江東軍開始在城外挖掘溝渠,張任不由冷笑一聲,一旁的副將楊懷見狀說道:“將軍,不如派末將出城,阻撓江東軍的行動。”
“你?去送死嗎?你當孫策會看著你出城去殺他的士卒?他現在恐怕還巴不得我們派人出城呢。不必管他,原本防守的重點就沒放在護城河上,你們若是閑不住,就去城頭練練箭術好了。”張任看了請戰的楊懷一眼,對眾人說道。
主將不許出戰,楊懷等人自然不敢和張任對著乾。先不說張任是踏白軍主將這個身份,但是他與當今聖上的同門關系,就足以讓楊懷等人俯首聽命。更何況張任自身的本事也不差,劉協可不會任人唯親,若是張任本事不夠,也沒資格擔任踏白軍主將一職。
張任既有人脈又有能力,這樣的人惹不起。劉協也放心將壽春交給張任,就如放心將上黨交給張遼,雁門交給徐晃是一樣的道理。
壽春的不理會,讓正在城外監督挖掘溝渠的諸葛瑾心裡忍不住嘀咕了起來。這不合常理啊,哪有任憑敵人施為的道理?是有恃無恐還是另有所謀?為了弄清楚壽春的態度,諸葛瑾一連熬了兩個晚上,還是沒有想出個頭緒。
不過想歸想,挖掘的工作確實一直都沒停,在朱然的極力配合下,江東軍日夜趕工,終於在第五日挖好了溝渠,眼下只差連通護城河。雖不敢保證可以將壽春護城河裡的水放盡,但也可以保證不妨礙江東軍的攻城。
可壽春的反應此時也終於來了。之前離得護城河遠,壽春的守軍並未理會江東軍的行動,可等江東軍挖掘的溝渠距離護城河越來越近,壽春守軍也開始行動阻撓江東軍。居高臨下的壽春守軍沒有出城,只是在城頭放箭就足以讓江東軍無法靠近。
辛苦五日夜,眼瞅著就要大功告成,可就差這最後一哆嗦。不能將護城河與溝渠連通,那這五日的辛苦豈不是白費。
為了順利連通溝渠,諸葛瑾命人打造了篷車,試圖利用此車防備壽春守軍的箭矢,可等篷車被人推著向壽春護城河靠近的時候,守軍是不用弓箭了,改用投石車床弩、帶著呼嘯的石球跟巨矢沒幾下就將篷車砸了個稀巴爛,躲在裡面的人也是當場斃命。
孫策很鬱悶,早知道這樣,還不如當初直接命人準備土石用來填平護城河,何苦白費周折,辛苦等待了幾天,到最後還是要準備土石。
“主公,屬下有罪。”諸葛瑾主動向孫策請罪道。
孫策倒是沒有處罰諸葛瑾,當初這個主意是得到自己同意了,失敗了就把過錯推給手下,孫策的為人乾不出來。好言安慰了諸葛瑾幾句後,孫策命人抬槍備馬,準備帶人去城外挑戰。
對於自己的勇武,孫策有著絕對的自信,想想也是,自孫策出道以來,未逢敵手,江東諸將之中,除了在神亭嶺與自己大戰百余合未分勝負的曲阿人高寵,其他人都是堅持不了數十個回合的。
因為未逢敵手,這才讓孫策對自己的武藝有著絕對的自信,同時也讓孫策對聽說高手如雲的漢軍充滿的期待。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孫策並非一個合格的主公,他更適合做一個武將。哪怕是此時,孫策心裡還打著與人一決雌雄的算盤。
君子不立危牆,孫策壓根就沒有這個自覺。他總是恃勇而為,周瑜為此不止一次勸過他,可惜他始終當做耳旁風。
……
“將軍,江東孫策正在城外叫陣。”高沛急匆匆趕至壽春府衙,向正在府衙中與張松、彭羕商議軍情的張任稟報道。
“嗯,知道了,我稍後就到。”張任隨口答道。
高沛以為張任沒聽清,再次強調道:“將軍,是孫策本人正在城外叫陣。”
“知道啦,不就是孫策親自叫陣嘛。不過他叫他的,我們該忙什麽忙什麽,他又不是我踏白軍的頂頭上司,什麽事都得緊著他來。”張任不耐煩的說道。
“高將軍,你且回去盯著,別讓他人出戰,我與張將軍稍後就到。”張松開口對高沛說道。
高沛這才明白過來,抱拳應了聲諾,返回了城頭。剛一上城頭,楊懷就湊過來問道:“怎麽樣?將軍怎麽安排了?”
“不得出戰,稍後將軍會親來。”
“哦。”楊懷聞言有些失望的應了一聲。高沛見狀笑道:“老楊,你不會是想要出城會會那個孫策吧?別自不量力,你我聯手或許還能跟那個孫策打個平手,可你要是去單挑孫策,你不會是想要讓我替你日後照顧弟妹吧?”
“去你的!胡說八道。”楊懷沒好氣的瞪了高沛一眼道。高沛、楊懷是跟隨張任多年的老人,早在踏白軍未成軍之前,二人就是張任的副手,隨同張任執掌乞活軍,後踏白軍成軍,二人又隨張任一同來了踏白軍。高、楊二人相交莫逆,有通家之好。眼下張任不許私自出戰,二人在等待張任來的這段時間裡,也就只能鬥嘴解悶了。
高沛、楊懷在城頭相互打趣說著閑話,城外叫陣的孫策可就有點等不下去了。叫了半天陣,壽春的回復就是等一會,我家將軍一會就來。
戰不戰的給個準信很難嗎?讓人家在大日頭底下傻等,太不厚道了!
有心率部回營,可這都等了快有一盞茶的工夫了,就這麽回去,又有點不甘心。萬一再等一會張任就來了,自己這時候回去豈不是先前白等了。
天氣炎熱的時候,人的心情就容易浮躁,孫策此時的心情就很浮躁,尤其是在看到姍姍來遲的張任以後,那心情更是糟糕透頂。
“孫策,大熱天的你不找個地方納涼,跑我這來叫個鬼陣。”張任‘惡人先告狀’似的責備孫策道。
“張任,久聞你是槍絕童淵的高徒,今日可敢出城與某比試一番。你若能勝過我手中這杆槍,我立刻退兵,保證一年之內不再來此。可你若是不敢,那就速速讓出壽春,我也可放你一條生路。”孫策大聲向張任喝道。
“嘁~孫策,難道是天氣太熱,讓你熱的頭腦發昏說起胡話來了?這天下是我大漢的天子,非是一家之私,本將豈可以此為賭。更何況你莫要口出狂言, 說得好像這壽春已經是你囊中之物。想要壽春隻管來攻,本將必叫你知道厲害。只是莫要再癡心妄想,自己是匹夫之勇,就誤以為天下人都與你一樣,隻知匹夫之勇。”
論口才,三個孫策加一塊恐怕都不是張任一個的對手,見張任不肯出戰,孫策隨即使出了激將計,大罵張任無膽匪類,辱沒了槍絕童淵的威名。
可張任又豈是幾句激將就會失去理智的人,反正閑著也是閑著,索性張任便在城頭數落起了孫策的不是。從孫堅私藏傳國玉璽開始算起,一直說到孫策割據江東,話裡話外的罵著孫家狼子野心,一門反賊。
直罵得孫策差點被氣炸,好在壽春城頭的攻城弩及時喚醒了孫策僅存的那點理智,叫張任好不失望。只要再靠近大概十步左右,那就是攻城弩的有效射程,到時即便射不死孫策,也能殺殺孫策囂張氣焰。
“他日我若攻破此城,必取你張任首級告慰孫家列祖列宗。”孫策沉聲宣布道。
“他日是何日?恐怕你孫策想要進這壽春,只有在你變成階下囚的時候才行。”張任冷笑著回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