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漢獻帝》第180章 華容道
“加把勁,就要到江陵了。”看著關平在大聲為趕路的將士鼓勁,關羽不由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對關平,關羽一直覺得有所虧欠,當年自己一怒殺人,丟下他們母子艱難度日,後來雖然一家團聚,但關平那時年紀已大,錯過了習武打基礎的最佳時機,自己的平生所學關平是達不到了。
而越是這樣,關羽就越是覺得對不起關平,關平的資質並不平庸,若是從小便接受關羽的指點,將來未必不會變成第二個關羽,可就是因為自己殺人潛逃了那麽些年,才致使本可成為一員超一流猛將的關平只能做個一般猛將,一想起這事關羽就覺得對不起關平。
武藝上已經不指望關平可以達到自己的水準,但領軍能力卻可以後天培養,關平一直被關羽帶著身邊,也未嘗沒有培養關平領兵能力的打算。如今看到關平前後奔走鼓舞士氣,關羽忽然感覺很欣慰。
……
看到了江陵城,包括關羽在內的這支敗軍不約而同的在心裡暗松一口氣,總算是到地方了,這一路上擔驚受怕,即便是睡覺都要睜隻眼,就怕漢軍追兵趕到殺自己一個措手不及,如今總算是快到江陵城,終於能睡個安穩覺了。
“定國,去通知糜竺開門。”關羽吩咐關平一聲。
關平領命,帶著兩人趕到江陵城門前,大聲向城上喊道:“城上的人聽著,速開城門。”
“你是何人?”等了有片刻,城頭終於有人出現問話。
關平先前沒報名姓,那是因為他自覺是關羽之子,在這江陵城也算是家喻戶曉,他的那張臉就是通行證,卻不想會被人詢問。
“我乃關平,關羽關將軍之子,奉命前來叫門。你若不識我是誰,可速去請糜竺糜大人前來。”
“關平?這麽說關羽就在城外?”
“放肆,你是何身份,膽敢直呼我父名姓。”關平大怒,同時心中暗生警覺。
“哈哈哈~人名不就是給人叫的嘛,關羽又不是我家主公,我跟他客氣什麽?”城頭傳來一陣大笑,關平一見城頭升起的大旗,不由大叫一聲不好,扭頭就往回跑。
“關平,既然來了,何必著急走,看箭!”城頭魏延大喝一聲,彎弓搭箭就朝逃跑中的關平射去,可惜關平已經有所防備,聽到身後傳來破空之聲,當即一側身,躲過了要害,不過後背還是中了一箭。
正在等候江陵開城的關羽見狀急忙上前,檢查過關平的傷勢發現並無大礙後這才松了口氣。
“父親,江陵的糜竺投敵了。”關平沮喪的對關羽說道。
“為父知道了。”關羽點點頭,望著江陵城牆,眼下自己手上只有五千余人,從麥城離開後,這一路上又收攏了近兩千潰兵,可就算有了五千人,即無糧草又無攻城器械,想要拿下城高池深的江陵城,談何容易。更何況漢軍追兵不知何時會趕到,萬一自己正帶人攻城,漢軍追兵隨後殺到,那到時豈不是進退兩難。
“父親,我們怎麽辦?”關平輕聲詢問道。
“……傳令下去,隊伍繞過江陵,前往夷陵。”關羽沉思片刻,吩咐關平道。去夷陵也是無奈之舉,眼下江陵已經投敵,關羽想要返回荊南,要麽經夷陵過江,要麽經沔陽南下過江。只是江陵都降了,之前不發援兵的江夏十有八九也投了敵。相對來說,走夷陵要安全一些。
本以為到了江陵就可以好好休整一番,不想江陵已經投敵,將他們這些人拒之門外,可還沒等關羽帶人離開江陵,漢軍的追兵卻在這時殺到了。漢軍自夷陵方向殺來,關羽見狀不得不率領殘部退走沔陽,只是漢軍追的甚急,關羽的手下本就又饑又乏,哪有力氣阻擋漢軍的追兵,關羽隻得帶著還能跟上的殘兵敗將一路東逃,等到擺脫追兵清點人數的時候,原本五千的人馬現在就只剩下不足百人。
“父親……”關平不知道自己此時該如何安慰父親,隻得用關切的眼神看著關羽。關羽見狀伸手拍了拍關平的肩膀,示意自己無事。關羽是個堅強的人,他清楚自己當前的處境很危險,漢軍的不斷追擊,已經將他手下的兵馬的作戰意志摧毀。就在方才逃命的時候,關羽不止一次看到有兵丁將手中兵器一扔,人往地上一趟不再逃跑。
“先找個隱蔽的地方休息片刻,派人去四周看看,正好能尋個人家問清楚咱們此時身在何處。”關羽吩咐趙累道。
“將軍放心,屬下這就派人去辦。”趙累答應一聲,轉身去安排關羽的交代。關羽則將關平拉到一旁替關平處理傷處。關平後背中的一箭雖然沒有傷到要害,但若是不及時處理,也有可能小傷變重傷。
百多人分成兩隊輪流休息,關羽處理過關平的傷勢以後便尋了一處閉目養神。關平則是閑不住,帶著十幾個人進了附近的樹林打算找些食物充饑。從麥城帶出來的糧食早就吃光了,原本以為可以在江陵得到補給,卻沒想到又出了江陵投敵這檔子事。
關羽看似閉目養神,但腦子卻一直沒閑著,眼下處境惡劣,容不得他有絲毫閃失。關羽沒心情去考慮糜竺為何會投敵,他眼下的當務之急是考慮自己如何返回荊南。
關平進樹林的時間有些久,趙累派出去的斥候都回來了,也沒見關平帶著人從樹林裡出來。擔心關平遇到不測的關羽忍不住起身準備親自進樹林一趟,就見關平這時帶人抬著一頭半大的野豬回來了。
“父親,孩兒回來了。”關平跑到關羽身邊有些興奮的說道。
“可受傷了?”關羽關心的問道。
“蹭破了點皮,不礙事。”
一百多人分一頭半大的野豬,分到每個人手裡的時候也就沒多少了,頂多混個水飽。但一碗熱騰騰的肉湯灌下去,肚裡也算是有了點熱乎氣,關羽這幫人也算是活了過來。
“此地不宜久留,速速上馬隨我離開。”關羽翻身上馬,吩咐左右道。
關平忠實的執行了關羽的命令,但趙累等人卻有些不願挪動,眾人困乏難耐,哪還有力氣陪著關羽繼續逃命。可將令難違,關羽既然發了話,他們也只能聽從,紛紛掙扎著爬上馬背,無精打采的隨著關羽往前走。
先前派出去的斥候一無所獲,關羽也不知道此地到底是何處,不過根據路程推斷,自己這些人眼下估計正在華容一帶活動。明確了一下方向,關羽帶著人往東行動,打算趕到沔陽以後先休整兩日,等眾人精神緩過來以後再出發南下返回荊南。
山路崎嶇,行走在兩山中間,關羽望著兩側的群山,心裡不由一陣驚懼,這裡要是有一支漢軍埋伏,自己這些人恐怕只有束手待擒。
常言道,人要是倒霉,喝涼水都塞牙。關羽不過是腦子裡剛剛冒出個此處有伏兵的念頭,就聽山道兩側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銅鑼聲響,緊跟著全副武裝的漢軍步卒便從山上衝殺下來。
“走,快走!”關羽大急,急聲叫道。
仗著馬快,關羽帶著數十人衝出了包圍圈,可從麥城就一直追隨的趙累這回陷在了陣中,恐怕凶多吉少。關羽倒是想要回身去救,但卻被關平拚死攔住。好不容易才脫離了險境,哪能自己回頭鑽進虎口。
關羽帶著十幾個人垂頭喪氣的繼續前行,這回他學精了,不再走山道,而是帶著人爬山,也不去沔陽了,補給就地補充,直接翻山越嶺返回荊南,只要到了江邊,找船渡過江,那就算安全了。
爬山是很累人的一項活動,人常說望山跑死馬,關羽等人本就是強打精神,等好不容易爬過了一座山後,就算是關羽也有些身體吃不消了,坐在地上直喘。
“父親,你看!你快看!”關平忽然又驚又喜的對關羽叫道。順著關平所指的方向看去,就見遠處有一道炊煙扶搖直上。
“父親,咱們去那邊看看,說不定還能吃點東西充饑。”關平興奮的建議道。
“……定國,你如何斷定那炊煙不是漢軍的誘敵之舉?”關羽沒動,開口問關平道。
關平聞言一愣,誰也不敢保證埋伏在這一帶的漢軍只有一路,萬一漢軍久候自己這些人不至,故意點起炊煙引誘自己這些人過去,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父親,那我們怎麽辦?”
“不去理會,繼續趕路。”關羽說完站起身,牽著馬走在了前頭,關平見狀招呼眾人一身,緊隨關羽繼續爬山。
就這麽走一陣歇一陣,等到月上中天,關羽等人也才剛剛翻過三個山頭。實在是走不動了,此時的關羽,身邊就只剩下關平一人,其他人都掉隊了。關羽也沒有去強人所難,走不動那就留下吧,以當今天子的為人,估計也不會有殺俘冒功這種事情發生。
關平找了個避風的地方將趕路途中遇到的一隻野兔兩隻山雞給弄熟,拿到了關羽的面前。兩個人分這些東西,倒是都能混個三成飽。為了防止被漢軍發現,關家父子不敢點篝火,而在樹林中過夜很危險,為了安全起見,關家父子將馬匹拴在樹上,自己則上了樹,輪流休息。
關羽讓關平先睡,自己守前半宿,望著茫茫群山,關羽思潮起伏,心緒萬千,各種滋味湧上心頭。既有對自己不聽良言的後悔,也有對自己丟失荊北的懊惱。若是當初聽從兄長勸告,自己也不會落到今日這步田地。
正考慮著該如何補救自己的過失,忽然就聽遠處傳來一陣陣的犬吠,關羽急忙循聲望去,就見在樹林中閃爍著無數火光。
“定國,快快醒來。”關羽急忙推了推關平,輕聲喚道。不想關平勞累過度,沒有被關羽叫醒。關羽心急之下抬手給了關平一巴掌,這下關平醒了,不過表情依舊很茫然,不解的望著父親。
“有敵情,速速隨為父下樹去取馬匹。”關羽邊解釋邊解開腰帶。之前上樹的時候為了防止自己從樹上掉下去,關家父子各用自己的腰帶將自己綁在了樹上,此時發現有追兵的蹤跡,想下樹逃跑自然要先解腰帶。
獵犬的叫聲越來越近,關羽和關平下樹之後解開馬匹,也顧不上分辨方向,只是望著犬聲弱小的方向逃竄,直到再也聽不到犬吠聲了,關家父子這才停下。只是這樣一來,二人也不知此時身在何處了。
二人也不敢在此時亂走,雖然殺幾個漢軍的追兵對關家父子來說不算難事,可問題是鬼知道漢軍為了抓住他們父子派了多少人來搜山。一旦暴露行蹤,再想要擺脫可就不易了。為了避免打草驚蛇,關家父子尋了一個樹洞躲了進去,馬匹則藏在樹林裡。
就這麽一直熬到天亮,從藏身的樹洞鑽出來,關羽才開始辨別自己此時的位置。想要返回荊南,只要一直往南走就可以,日出東方,想要分辨方向並不困難。難就難在如何躲過漢軍的搜捕。從昨晚的情況看,漢軍連獵犬都用上了,這無疑是表明了漢軍想要抓住他們父子的決心。
小心小心再小心,謹慎謹慎再謹慎,哪怕關羽已經萬分小心,在最後卻被自己的坐騎給壞了事。關羽的坐騎當然不是赤兔馬,不過當年曹操為了令關羽歸心,那是下足了本錢,見關羽所騎的馬不好,便自北地重金購得一匹千裡良駒贈予關羽。可惜關羽還是離開了曹操,叫曹操竹籃打水一場空。
赤炭火龍駒是匹寶馬,頗具靈性,相比起劉備的的盧,張飛的烏騅馬那是更勝一籌。但馬終歸是馬,它不是人,雖然知道自己的主人眼下要藏匿行蹤,但在被不知名的小動物自腳下疾馳而過的時候,它還是被嚇了一跳。
一聲馬的嘶鳴,足以引起正在樹林中進行搜索的漢軍注意。關羽心知行蹤敗露,繼續躲藏已經無濟於事,正打算上馬與漢軍拚命,殺出一條血路,卻見關平翻身上馬,一邊打馬向著樹林另一側奔跑,一邊大聲呼喝。
關平的用意很明顯,就是以身為餌引誘漢軍去追。關羽向來流血不流淚,但此時卻是熱淚盈眶,望著兒子消失的方向久久無語。等到一切嘈雜聲遠去,關羽抹了抹眼角,翻身上馬向南而去。
……
山路難行,關羽向著南邊一直走了五天,終於再也沒見到有漢軍出沒,這才稍稍安心。此時的關羽很狼狽,本來很看重的美髯此時已經髒得打綹,關羽更是為了方便行動將美髯用布條綁上纏在脖上。
身上的衣服又髒又破,腳上的戰靴有一隻已經開裂,就這種形象的關羽,要是出現在人前,誰也不會相信這是劉備手下大將關羽。唯一能夠證明關羽身份的,恐怕就剩下那柄青龍偃月刀。
又見炊煙!自覺已經擺脫漢軍追兵的關羽再也忍不住誘惑,牽著馬向著炊煙升起的方向而去。等穿過樹林,看到坐落在山林間的小村莊,關羽邁步就奔小村莊走去。
村子有些古怪!進了村子以後,關羽發現村中無人,但看住戶家中的陳設,又不像是無人居住。想要找個人詢問一下此地是何處的關羽便向著村中升起炊煙的住戶走去。
這家門前是個小院,有人正在一堆篝火旁烤肉,但等關羽看清那人的相貌後,隻想轉身逃跑。
竟然是當今天子劉協!
“關雲長,來者是客,既然都現身了,你以為現在還有機會能跑掉嗎?”劉協話音未落,之前埋伏在四周的漢軍便手持弓弩的現身,將關羽給逼進了小院。
關羽緊了緊手中的青龍偃月刀,心裡估算著自己與劉協的距離,可還沒等他行動,就見典韋跟龐德各拎著兩壇酒從屋中走了出來,站在了劉協的身後。
若是平時,關羽還有信心拚著性命不要也要重創劉協,可現在自己連日趕路,腹中饑渴,渾身乏力,就算是拚命也突破不了典韋、龐德的聯手。
“關雲長,有興趣陪我喝一杯嗎?”劉協開口相邀道。
“……”關羽沉默了片刻,扔掉了手裡的青龍偃月刀,整理了一下衣服,大步流星的走到劉協的對面坐定。
劉協見狀微微一笑,向典韋一示意,一壇酒就扔了過去,關羽伸手接住,拍掉酒封,舉起就是一通牛飲,一口氣喝掉小半壇,大呼一聲,“好酒。”
“呵呵……酒自然是好酒,這肉也不差。”劉協笑著說道。
接過龐德端過來的盤子,關羽也不客氣,大口吃肉,偶爾舉壇與劉協對飲。等到酒足飯飽,關羽一抹美髯上的酒漬,對劉協拱手道:“多謝贈食。”
“……還有什麽願望嗎?”劉協微笑著問道。
“……可否留我兄長一命?”關羽聞言沉默了片刻,低聲問道。
“雲長這個要求令我為難了,天無二日,國無二君,他既然選擇了這條路,那就要有為此付出代價的覺悟。”
“……既如此,關某別無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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