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對付李傕郭汜打的西涼軍,劉協這次算是把家底都拿出來了。說到這就要感謝一下死鬼董卓。董卓當初為了享樂修建了郿塢,為了保護自己從各地搜刮來的珠玉美人,董卓在郿塢內囤積了大量軍械,其中又以弓弩為主,不僅有單人使用的普通弓弩,更有大型弓弩大黃弩四百具,各類箭矢更是不計其數。這次劉協出征,為了對付西涼鐵騎,劉協不僅將從郿塢獲得的一萬具普通弓弩帶來了,大黃弩更是一件不落,盡數帶來。
不管是西涼軍還是並州軍,在董卓被誅以後,都被從郿塢中繳獲的珠玉美人給迷住了眼,那些軍械也就都便宜了劉協。而劉協也是陰險得很,對這事秘而不宣,悄悄藏在了郿塢,誰也沒告訴。到了這時忽然拿出來,叫李傕郭汜吃了個悶虧。
這些時日劉協率領官軍行軍緩慢,其實並不是在打造馬中三寶,而是全力製作弓弩,包括大黃弩。早在得到郿塢的那批繳獲開始,劉協就在暗中命人打造大黃弩。長安沒有被李傕郭汜禍害,朝廷的將作營也就沒有被波及,那裡面多的是能工巧匠,只要劉協說得出來,那將作營就能拿出實物。當然將作營對外是說打造家具貼補朝廷用度,可除了打造那些新款的家具外,大黃弩的製作一直沒有停止。等到劉協這次出兵的時候,加上從郿塢繳獲的四百具大黃弩,如今劉協的手中已經有了大黃弩一千具,而這一千具大黃弩,就是劉協為李傕郭汜準備的又一份大禮。
首戰失利,李傕郭汜就必須想辦法恢復軍心士氣,而恢復軍心士氣的法子,一是重賞,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二就是通過兩軍鬥將。李傕郭汜都不是什麽大方的主,首先想到的就是兩軍鬥將。
在被朝廷官軍削了一頓的第二日,李傕郭汜帶兵來到漢軍營地外邀戰。原本李傕郭汜還想要借此機會看出漢軍到底在營地前挖了多少陷馬坑,卻沒想到漢軍連這個機會都不給他們,從營門外就開始鋪木板,一直鋪到兩軍陣前。
“李傕!郭汜!朝廷待你等不薄,你等不思報效朝廷,竟敢聚眾造反,忠心何在?”趙雲催馬上前,槍指李傕郭汜喝問道。
李傕認得漢軍軍陣中出來的那員白袍將,心知自己不是對面那將的對手,便扭頭問一旁的張濟道:“何人可出戰為我擒殺此人?”
張濟不想出戰,甚至都不想跟朝廷翻臉。但他知道,自己要是不跟著李傕走,那李傕在跟朝廷翻臉之前會先收拾掉他。而現在李傕看著自己問誰可以出戰,那意思很明顯,就是想要自己主動請纓。
張濟並不知道趙雲的厲害,而且他好歹也是一路軍閥,本身也是有些本事的,在躲不過去的情況下,張濟只能催馬上前請戰道:“末將請戰。”
“好,愚兄在此遙看賢弟陣前耀威。”李傕滿意的說道。
張濟見狀心裡暗罵李傕無恥,可既然已經開了口,這時候也不可能反悔。當即催馬來到兩軍陣前,槍指趙雲喝道:“祖厲張濟槍下不挑無名之輩,來將通名。”張濟本是朝廷封的鎮東將軍、平陽侯,只是現在張濟隨著李傕造反,朝廷封的官爵自然也就不好再說,只能拿自己的祖籍說事。
“常山趙雲,無名小卒,殺你足矣。”趙雲也懶得跟張濟廢話,報了名姓之後當即一催胯下白龍馬,舉槍奔著張濟的胸口就刺。
二人在兩軍陣前馬走盤旋,交手不過數十合,張濟就已經感到有些力不從心,心裡更是暗暗吃驚,疑惑這天子劉協究竟是從哪找來的這麽一員猛將。
強打精神又堅持了數十合,張濟實在是撐不住了,眼看著自己要完,張濟不得不回頭呼救,“侄兒救我!”
“叔父休慌,張繡來也。”張繡早已看的不耐煩,見叔父呼救,當即催馬上前。只是張繡這一動,漢軍軍陣中也立刻衝出一將爆喝道:“賊將想要欺我朝廷無人呼?”
“來將通名!”張繡一槍架住來將手中的鳳嘴刀,就感到手臂一沉,心裡不由一驚。
“哼,南安龐德。”來人冷哼一聲,手不留情,與張繡戰在了一處。要說起龐德為什麽會出現在劉協的陣營裡,這還要感謝此時已經在朝中統領百官的蔡邕。當初為了避免王允去尋蔡邕的麻煩,劉協將蔡邕安排做了南安郡郡守。而家在南安的龐德也就是在那時候得到蔡邕的賞識,成了蔡邕身邊的親隨。蔡邕受召返回長安的時候,蔡邕便將龐德推薦給了接任的孫乾。也多虧了龐德,孫幹才能在張濟、樊稠的大軍圍城的時候安然脫困。
劉協在天水見到了孫乾,順帶著就見到了龐德。別人不知道龐德的厲害,可劉協卻清楚得很,當即就將龐德從孫乾的身邊討要了過來。三萬官軍裡只有五千騎軍,除了三千原屬趙雲的騎軍,剩下的兩千騎軍被劉協均分給了徐晃和龐德。龐德原本只是一個地方守備官,手底下的鄉勇也就千把人,可現在忽然成為了朝廷官軍中的千騎將,這身份上的變化可以說是天差地別。士為知己者死!龐德一直想要通過立功來報答劉協的賞識,順便向眾人證明一下自己的實力,現在機會終於來了。
陣前四人,張繡與龐德那一對還打的熱鬧,而張濟與趙雲那一對已經分出了勝負,若不是劉協事先有交代,張濟早已死在趙雲的槍下,而現在,則是被趙雲挑落馬下,成了漢軍的俘虜。張繡看到一直疼愛自己的叔父被漢軍俘虜,心裡不由焦急萬分,有心去救,卻又被龐德死死纏住分身不得。
“啊~”心急之下,張繡不由大吼一聲,想要使出壓箱底的絕技百鳥朝鳳,可還未等他將絕技施展出來,就聽身背後傳來一陣急促的鳴金之聲。
“令明,主公下令收兵,該回去了。”趙雲聽到本陣也傳來鳴金聲,催馬上前接應龐德道。
龐德是個合格的軍人,只是有些遺憾沒有生擒張繡,聽到趙雲的提醒,當即控馬跳出戰圈,眼瞪張繡喝道:“張繡,改日再取你狗命。”
趙雲並沒有隨著龐德離開,而是看著沒有離去的張繡問道:“張繡,你師從何人?”
“……”張繡心裡記掛著自家的叔父,哪有心情回答趙雲的問題,也不理趙雲,撥馬回陣,他要問問李傕郭汜,為何鳴金?
趙雲見張繡不理睬自己,搖頭一笑,同樣也撥馬返回了軍營。在漢軍回營的同時,先前被漢軍用來鋪路的木板也被漢軍給收了回去。
等趙雲回到軍中大帳想要向劉協複命的時候,就見劉協正在與張濟說話,“張鎮東,我知你難處,但如今朝廷官軍已到,你再說這種話可就不合適了吧?”
“還請聖上體諒,末將真是逼不得已,不得不違心從賊。”張濟一臉驚慌的對劉協說道。
“也罷,既然你這樣說,那朕就再信你一次。不過這次放你回去,你可要想清楚,莫要再與朝廷為敵。李傕郭汜此戰必敗,你莫要為這二人陪葬。”
“是是是,末將回去以後一定約束部眾,不敢再對抗天兵。”
“嗯,好,那你就回去吧。來人,送張鎮東出營。”
張濟等的就是劉協這句話,等終於聽到了,那自然是千恩萬謝。原本還以為自己這回是必死無疑,卻沒想到劉協並未殺了自己祭旗。雖然對劉協說此次出兵只是針對李傕郭汜有所懷疑,可現在保住性命才是最主要的,劉協就是說煤球是白的,張濟也會毫不猶豫的點頭附和說對。
“子龍,辛苦了。”劉協讓胡車兒送張濟出營,隨後便笑眯眯的對趙雲說道。
“主公言重了,此是雲的本分。”趙雲毫不居功的答道。
“哎~過分的謙虛就是驕傲哦,子龍,功勞就是功勞,我這心裡都記著呢。令明也是一樣,待解決了李傕郭汜以後,我再論功行賞。”劉協笑著說道。
“……主公,雲有一事不明,還望主公解惑。”趙雲沉默了一下,抱拳對劉協說道。
劉協知道趙雲想問什麽,聞言笑著問道:“是不明白我為何要放張濟回去?”
“正是。”
“唔……張濟此人在西涼軍中的勢力最小,因為勢力小,所以他只能充當牆頭草的角色。西涼軍並非鐵板一塊,李傕郭汜只是因為勢大才讓張濟、樊稠向其低頭。但這不代表張濟、樊稠就甘心做李傕郭汜的馬前卒。殺了張濟,對我並沒有多大好處,反倒給了李傕郭汜吞並張濟人馬的機會,可讓張濟回去,不管那張濟會不會繼續與朝廷為敵,可李傕郭汜都會不再像之前那樣信任張濟。李傕郭汜越是提防張濟,就越是會讓張濟感到不滿,一旦這份不滿爆發,受損的就是西涼軍,而我們就可以坐收漁翁之利。”劉協斟酌了一下,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帳內的眾人。
“可要是張濟鬥不過李傕郭汜呢?”
“那對我們也沒什麽損失呀,在溫侯的並州軍到來之前,我們要以守為主,西涼軍內亂,對我們有利無害。”
被劉協這麽一解釋,眾人對放走張濟也就不再有什麽不滿,相反還有點期待張濟可以硬氣一點,最好攪得西涼軍雞犬不寧才好。因為劉協說得對,西涼軍越是倒霉,對朝廷官軍就越是好事。
帶著劉協等人期望的張濟一回到營中就受到了萬眾矚目。跟李傕郭汜大吵一架差點當眾翻臉的張繡第一時間趕了過來,上下打量著叔父詢問究竟。
“伯鴛,叔父沒事,讓你擔心了。”張濟很是欣慰的看著張繡說道。這個侄兒沒白疼,對自己的關心那是發自肺腑。
“士度,你沒事真是太好了。”就在叔侄二人準備回營的時候,一個叫張繡討厭的聲音響起。
“稚然,托你的福,聖上並未為難我。”張濟看著走過來的李傕說道。
“呵呵……那黃口孺子收買人的手段的確厲害,想我李稚然先前不就被他哄得團團轉。士度,不知那黃口孺子都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李傕聞言笑問道。
張濟皮笑肉不笑的說道:“還能說什麽?無非就是告訴我朝廷官軍此次出兵也是迫不得已,本來相安無事,可你李稚然卻非要出兵作亂,為了保證百姓的春播不受影響,他也只能領兵迎戰。而且聖上還說了,此次出兵隻究首惡,從者不罪,但若是執迷不悟者,朝廷同樣也不會輕饒。”
“……然後你就被放回來了?”
“聖上知我張濟無心附逆,自然就將我放回。只是稚然跟又多就要小心了,聖上已經對我明言,只要我再之後的戰事中保持中立,事後就不會追究我的責任,可你二人,卻不在朝廷赦免之列。”
“那你是想要照那個黃口孺子所言的辦?”李傕說到這已經冷下了臉,只要張濟敢說是,他李傕就會第一時間除掉張濟及其張家軍。
“稚然,何必動怒?我何時說要歸順朝廷?你也說了,當今聖上只是一黃口孺子,他的保證做不做算,我可不敢保證。只是今日一戰我受了點內傷,所以本部兵馬只能交給我侄兒統領,你若有事,隻管吩咐我侄兒就是。”
張繡沒想到叔父會選擇在這時將兵馬全都交付給自己,一時也愣了愣,好在張濟及時捏了一把張繡的手心,張繡回過神來,看著李傕說道:“李叔父,日後還請多多指教。”
李傕有把握可以拿下張濟,卻沒什麽把握能擺平張繡。初生牛犢不怕虎,在張濟沒有回營之前,李傕已經領教了發起瘋來的張繡是個什麽樣,要不是有郭汜相助,方才他顯現壓製不住張繡。
“稚然,原來你在這裡,我正找你有事商議呢。哎呀~士度回來了,沒大礙吧?”就在李傕考慮是當場發難還是暫時隱忍的時候,郭汜走了過來。跟張濟打了聲招呼,隨即又對李傕說道:“稚然,緊急軍情,快隨我來。士度,等晚上我再為你擺宴壓驚啊。”
目送郭汜拖著李傕離開,張濟扭頭對張繡說道:“伯鴛,李傕不過一莽夫,不足為慮,唯有那郭汜,你要小心防范。”
“叔父放心,侄兒省得。”
……
西涼軍中四大勢力,眼見李傕郭汜又恢復了哥倆好到穿一條褲衩的關系,張濟也意識到了自己必須要尋找盟友。借口之前在戰場上受了內傷,張濟將手裡的兵馬盡數交給了自家的侄兒張繡,隨即便帶著人趁夜離開了大營,等次日李傕升帳的時候,才發現張濟已經不在營內。
有心想要派人在途中截殺,可張繡卻對張濟的回程路線隻字不提,而且如今大敵當前,得了郭汜勸告的李傕也不想在這時發生內鬥,只能忍下了這口氣,將注意力放到了漢軍的身上。
離開大營的張濟帶著百多名親隨星夜兼程趕往臨洮,那裡是樊稠的地盤,也是李傕郭汜防備韓遂馬騰偷襲的重要據點。樊稠得知張濟來訪,連忙親自出迎。
“老張,戰事如何?”樊稠一見張濟就迫不及待的問出了自己目前最關心的事情。
“如何?那老樊你是希望順利還是不順利?”張濟看了一眼樊稠反問道。
“這話怎麽說的?如今你我上了李傕郭汜那條賊船,一榮俱榮, 一損俱損,我當然是盼著順利。”
“呵呵……一榮未必俱容,一損也未必俱損。”
“老張這話是什麽意思?”樊稠詫異的問道。
“老樊,我這一路趕來風塵仆仆,你不說擺下酒宴為我接風,怎麽連水都不給一口?你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啊?哦,是我疏忽了,這就讓人準備。老張,趕緊跟我說說,你方才所言是何意思?”樊稠陪著笑對張濟說道。
“此話好解,老樊我來問你,若是李傕郭汜得勢,你覺得你是否也能跟著雞犬升天撈到好處?”
“應該是能撈到一些吧。”樊稠不確定的答道。
“哼,是能撈到一點,可惜卻是別人吃肉你我喝湯。我再問你,若是這次朝廷得勢,你我可能會落下一個好結果。”
“……應該是不能。”
“好處沒有多少,倒霉卻是要搭上身家性命,老樊,你覺得這筆買賣虧不虧?”
“……老張,你不會是想要勸我歸順朝廷吧?”樊稠猶疑的看著張濟問道。
“實不相瞞,我先前在兩軍陣前被朝廷擒獲,那李傕郭汜不僅不救,反而趁我失手被擒想要吞並我的人馬。萬幸天子仁義,放我歸營,我也是因此才認清了李傕郭汜的真面。老樊,這次回來之前,我已經偷偷面見了天子,天子答應,只要你我不再助紂為虐,朝廷也會對你我既往不咎。”
樊稠有些猶豫,張濟是言辭懇切,可樊稠對朝廷的承諾卻沒有全信,當然他也沒有當場與張濟翻臉,只是推說需要考慮,請張濟給他幾天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