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皚皚的荒原之上,一群被發配至此的罪人頂著刺骨的寒冷,穿著破舊單薄的衣服,一鋤頭一鋤頭的開墾凍土。
他們瘦骨嶙峋,眼神是不健康的呆滯無神,一身的病態,旁邊有一小隊穿著厚實軍裝的士兵拿著掛滿倒刺的長鞭,看誰不滿意就上去罵罵咧咧的抽上幾鞭。
“大祭司說了,這下面藏著綠母石礦,你們都給我抓緊挖,不許偷懶!””長著一撮大胡子的隊長來到一對母女身邊,母親癱在地上,虛弱的喘氣,孩子看見隊長來,明知沒有希望卻還是用髒兮兮的小手揪住他的褲腿,瘦削的小臉上滿是哀求:“求您讓我母親休息一會兒吧!她病的……”
隊長嫌棄的甩開小孩的手,狠狠踹地上的婦女:“乾不了了想休息是吧?來人!把她丟到銀龍湖裡喂魚!”
兩個士兵上前架起婦女就走,小孩死死抱住母親的身體,哭叫著不讓他們帶她離開,隊長抓住她的頭髮,把她提到半空,在所有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又狠狠地往地上一砸,像是對待一個破舊的玩具,毫無對生命的憐憫。
擲地有聲,沉沉的刻在在場眾人的心裡。
小孩被這麽一砸,暈在地上不省人事,臉上滿是淚水和痛苦,腦後有暗紅色的痕跡染上了雪白的地。而其他人都把頭埋得低低的,隻當沒看見,咬牙繼續揮舞手中的鋤頭鐵鍬,生怕自己會挨打。
晚間,荒原上的人都回了關押他們的牢房,士兵們也回去喝酒快活,而那八九歲大的小孩就那麽無人問津的躺在冰天雪地裡。雪越下越大,小孩漸漸被掩埋。
這是這片區域的常態,無休止的鞭打欺壓使得人們隻關心自己的冷暖,無暇顧及別人的死活,比冰雪凍土更冷的,是人心。
一身素雅黑袍的少年逆著風雪踏入這片土地時,便感到了這股令人窒息的冰冷,人心的冰冷,是最可怕的。放眼望去,這裡的一切就如入眼的景色一般,毫無生氣,一片死寂。
忽然,少年的目光停在某處,走近一看,竟是一個被雪埋了一大半的小孩!
少年在她旁邊蹲下,雙手合十,靈力自掌心向下,柔和的白色光束照在小孩瘦小的身軀上,一瞬間便化開了小孩身上所有的積雪。
這時少年才發現小孩在這極寒之地穿的竟如此單薄,破舊不堪的衣服掛在身上,裸露在外的皮膚上布滿深深淺淺的傷痕……
渾身僵硬的小孩緊閉著雙眼,看上去與死物無異。
少年試探著將手搭在小孩的脈搏,還好,還來得及。將小孩抱在懷裡,輕柔的拍著他的背,將靈力一點一點輸入她的體內,以最柔和的方式修複之前的創傷。沒一會兒,小孩睜眼,頭一次在如此溫暖安心的懷抱裡醒來的小孩有一瞬間的呆愣,抬頭看見少年溫潤的目光,這宛如天神一般的人正輕柔的摟著自己,不知哪來的委屈和沒有發泄的悲傷一下子湧上來,“哇”的一聲在少年懷裡哭開。
“沒事了,都過去了。”少年揉揉小孩亂糟糟的頭髮,聽到她哭聲漸漸止住才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白小乙。”小孩聲音很好聽,剛哭完說話還有些哽咽,但聽到少年問話,還是怯生生的回答。
“姓白?”少年的目光飄向遠方,回憶道,“我這裡並沒有白姓一族罪至如此的記錄啊……白家是霸絕蒼厲大陸的第一咒術世家,怎麽會有子孫在這裡平白受罰呢?”
“第一咒術世家又怎樣……我母親是被趕出白家的,
自記事起我就和母親生活在這裡。”白小乙低著頭小聲道。 “你們是怎麽來這兒的?”在木青棲的印象裡,白家確實有將一人趕出家門,當時這件事在帝都鬧得沸沸揚揚,以至於連他這種清靜之人都略有耳聞。
如果她的母親就是當年被趕出白家的二小姐,那麽她的父親不就是……
“我不知道……”白小乙的聲音越說越小,警惕問道,“你是誰?為什麽救我?”
白小乙的反應讓少年默默的歎了口氣,在這麽天真的年齡竟變得如此抵觸旁人,到底在這裡受了什麽罪……
“我叫木青棲。”還打算說些什麽的木青棲余光忽然瞥到了什麽,轉身一看,在不遠處的牢房,那裡一片火光,滾燙的火蛇直衝雲霄,染紅了上方的夜空,如岩漿崩裂般破碎的雲層呈現著不正常的暗紅,哀嚎從下方傳來。
“那是……什麽?”白小乙顯然也看到了,衝天的火光映在她年幼的眼睛裡, 那邊本是一片房屋,她和母親,和其他人一起生活的地方,她一出生便呆在那裡,如今,只剩在大火中坍塌的廢墟灰燼。
白小乙呆呆地看著,不知為何,她竟覺得心底升出一絲快感,報復的快感,那些冷漠殘忍的人都被火吞噬的認知讓她止不住的興奮!
木青棲感覺到懷裡的小孩抖的厲害,以為她是害怕,便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背:“你被遺棄在這裡也算是因禍得福,至少,你還活著。”
白小乙沒有答話,隻是隱約聽見有什麽十分悅耳的聲音來自那裡,讓人不自覺的沉迷,但現在聽來,隻覺得哀痛莫名,那種快感隨著心境的清明而淡去,她面無表情,眼淚卻不受控制的落下。
是啊,折磨她和母親那麽多年的人都死了,冷眼旁觀隻為自己的人也都死了,可是,只剩下她一個人了啊……這麽大的世界,隻有她是孤單的。
“那是龍吟,相傳是世上最動聽的聲音。”木青棲站起,背對著她負手而立的少年逆著光,隻留下如神祗一般高貴又遙遠的身影,“你們發配區後方是一片湖,名喚銀龍,你應該知道吧?”
白小乙呆滯的點點頭,木青棲繼續道:“那其實是一個封印法陣,裡面封著一條入魔火龍,近來不知什麽原因,他居然漸漸能撼動封印,於是我便過來看看,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
“那是因為……”原本毫無反應的白小乙此時忽然露出十分驚恐的神色,全身不停的顫抖,失去母親的事實再一次被回憶起,“那是因為……這裡的長官……一直在扔活人進去……喂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