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乙哭泣著,哽咽的再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縮著小小的身體,跪在這片雪地上,悲哀、孤獨地仿佛死去的人是她。
木青棲看著她,此時的她就好像和周圍的死寂融為了一體,明明活著,卻沒有一絲生氣。
火蛇翻滾著、扭打著漸漸蔓延到他們所在的地方,帶著燒焦房屋的余燼,卻在木青棲的面前,無法再靠近一步,仿佛這中間存在一道無形的屏障。而木青棲就這樣站在白小乙背後,任由她發泄,自己擋住漫天火光。
一道高大健碩的身影從火中顯現,那是一個極其妖魅的男子,眉眼含春,嘴角輕揚,以火為袍,自火中出,無疑是那化形之後的入魔火龍!
感覺到強烈威壓的白小乙也忍不住轉過身,只看了一眼便愣在原地,連哭泣也止住了,紅腫的眼裡倒映著灼熱的火焰,似乎要將她整個人燃燒!
這就是毀了這裡所有人的入魔火龍嗎?
他散發出的氣息太可怕,哭紅了眼的白小乙甚至沒勇氣再直視對方。她能做的,隻是不知所措的縮在木青棲的身後,既渴望,又抗拒著這股強大氣息。
“破封之後不走,反而主動到我面前來?”面對男子身高上的壓迫,木青棲顯得嬌小許多。
“封我幾千年,你也真夠狠心的。”男子靠近木青棲,伸手勾起他的下巴,強迫他與自己對視,“這次可是那些蠢貨把我放出來的,你說過,待我重臨世界之時,必不干涉我,你……可還記得?”
“自然記得,可你別忘了,以你現在的狀態,沒辦法離開這個位面,而這裡的那幾位大祭司,也不會放你走。”
相傳在這蒼厲大陸之上,自上古時期就有四位來自神界的上神分別鎮守四方,人們為此在四方修建了龐大而華麗的神殿供他們居住,他們自稱大祭司,每人培養了兩名神侍以及若乾優秀咒術師,以神殿為單位維持大陸平衡。
然而這隻是傳說,神殿確實是有,但從沒有人見過那幾位大祭司。
“我可沒想過要走,你在這裡,我怎麽舍得走?”男人不以為然的欺身上前,湊到木青棲的耳邊曖昧的噴灑熱氣。
“你破陣破的如此聲勢浩大,相信再過一會兒帝都神殿就要來人抓你了。”
“不慌,我堂堂魔龍敖瀧(shuang),還怕幾個神侍嗎?”敖瀧的目光越過木青棲,看見了那個瑟瑟發抖的小孩,調笑道,“你的複生術也不怎麽樣嘛,這個小孩雖然被你救活,但也隻是吊著一口氣,一旦離開你的靈力作用范圍就會氣竭身亡,你這樣護著她,打算護到何時?”
“若我不曾遇到她也就算了,但既然我已經救了她,自是不會任由她死去。”木青棲的眼裡一片清明,這是敖瀧最癡迷,也最討厭的眼神,“你剛破封,又使用了那麽多靈力屠殺這裡的人,若此時與神侍對抗,勝負可未必分明。”
“你什麽意思?”敖瀧從木青棲的話裡察覺到一絲危險,但他所說也是事實,破封所耗的靈力巨大,即便他的身軀是神體,此時遇上神侍也極有可能被再度封印。
“我的意思很簡單,我會幫你保管你的身體,你用魂體進入她的體內,代替我的靈力吊著她的那口氣,直到她成長到離開你之後還能活著的時候。”
“你讓我跟這個小孩共用一個身體?”敖瀧感覺自己受到了莫大的屈辱,說話的聲音都變了調。
“那你是想對抗那八個神侍了?”
敖瀧有些不可置信,
這個小孩到底是誰,為什麽能夠讓木青棲如此相護? 但現在顯然沒有別的辦法,木青棲是絕對不會出手幫自己的,敖瀧隻能萬分不願的點頭同意那個辦法,低頭看白小乙時,發現這小孩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敖瀧頓時有些氣:“嘿小丫頭,剛才我們的話你都聽見了嗎?”
見問到自己,白小乙愣愣的點頭,敖瀧繼續道:“我現在要進入你的身體為你續命,你可願意?”
“我願意。”
敖瀧拎起白小乙,提到與自己的目光平齊的地方擰著眉問道:“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你就願意?”
此時面對敖瀧凌厲的目光,白小乙並沒有退縮。
剛剛兩人的對話她都聽見了,雖然以她現在的能力沒辦法全部理解,但還是能大概知道他們在說什麽。
她快死了。
或者說,她已經死了。
是這個大哥哥救活了她,這份恩情她記下了。
顯然她不可能一輩子跟著木青棲,她也不想成為恩人的累贅,正好這忽然冒出的龍要躲避神殿的神侍,他借她的身體逃命,她借他的靈力活命,這不是很好嗎?
“我知道。”白小乙畢竟是個孩子,說話的時候還是有點膽怯,但不知哪來的勇氣使她直視敖瀧的眼睛,“你吃掉了我的母親,破開了封印。”
白小乙直白的控訴說的敖瀧一愣,的確,他是用人血為引破除封印的,沒想到這其中竟有這孩子的母親。
“但你殺掉了那些害我母親被投湖、冷眼旁觀的人,如果不是他們,你也不可能會吃掉我母親,所以我不怪你,反而感激你,感激你做了我想做卻做不了的事。”
“你不恨我?”敖瀧有些意外。
“與其說恨你,我更恨的其實是之前軟弱的自己。為什麽沒有罪還要在這裡受罰,為什麽連保護自己最重要的人的力量都沒有,為什麽……之前都沒想過反抗。”白小乙的聲音漸漸帶上了哭腔,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忍住淚水,“母親被拖走的那一刻,也是我被狠狠砸在地上的那一刻,眼前變成一片漆黑之前我以為我會就這樣死去。”
木青棲沉默的聽著白小乙的話,想起她那傷痕累累的身體,這個八九歲的小孩有如此膽識,她在這片荒原上到底經歷過什麽,才能在這個年紀將內心磨礪的如此……可怕?
“我不想死,我想好好活下去,我想變強,變得像你那麽強!”白小乙幾乎是吼出來的,用盡全身力氣把自己的想法表達出來之後,白小乙急促的喘氣,眼角滴下幾滴眼淚。
隻有這樣,隻有這樣她才有可能不再經歷這些遺憾。
“小丫頭,修煉可是件很辛苦的事。”敖瀧放下白小乙,嘴角不自覺的勾起,好久沒遇到過這麽有意思的人類了。
“我不怕!但我隻有一口氣了,憑我自己做不到,所以我求你……求你幫我!”這樣的哀求讓白小乙感到無力,全靠別人決定的命運是她再也不想經歷的,所以她一定要變強,如果隻有強者才能在冷漠殘忍中活下去,如果這才是這個世界的法則……那麽,她一定要做到。
“好!我敖瀧就屈尊降貴,成全你這小丫頭了。”敖瀧大笑,放下白小乙,轉而回頭對木青棲道,“我的身體就交給你了,別落入神殿那群人手上。”
敖瀧交代的時候臉色凝重,木青棲知道他擔心什麽,當下祭出自己最強的防禦陣法,放在敖瀧面前。
“這樣我就放心了。”敖瀧微微一笑,凝視著少年,“青棲,記得想我。”
一直雲淡風輕的木青棲被他這麽一鬧,臉上竟露出了不自在的神情,仔細看竟微微泛紅。
敖瀧也不再逗他,閉眼念動咒語之後,身體便癱軟在地,木青棲隨即將他收進陣法,納入懷中。再看白小乙時,她的額頭隱隱有火龍圖騰,沒一會兒便淡去,恢復如初。
隻是白小乙的身體卻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化,四肢變得纖細修長,身段曼妙,五官精致絕豔,儼然長成了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模樣!
魂魄離體,再納入他人體內時的過程,與靈獸認主無異,更何況是敖瀧這種神級強者,本該天降祥瑞,萬獸齊鳴,但白小乙現在的修為並不能承認靈獸認主帶來的靈力衝擊,況且敖瀧本身也不願意認一個小屁孩為主,雖是按照認主的步驟來,卻並沒有認主的實質。
就像白小乙一開始想的,各取所需罷了。
隻是以白小乙現在的靈脈想要容納敖瀧這樣一個龐然大物,實在是困難。好在木青棲先前為白小乙修複創傷時的靈力還有部分殘留在她體內未散,敖瀧就索性借著這股靈力將她的靈脈進行擴張,由於木青棲的靈力屬性為木,本就充滿保護與生長的能力,白小乙的身體也因此發生了變化。
“這是?”白小乙愣愣的看著自己已經比衣袖長出一大截的手臂和瞬間隆起的前胸,她……一下子發育了?
來不及多解釋的木青棲手一揮,地面上出現了一個咒文精美繁複的大陣:“神殿的人就快到了,你們隨我離開吧。”
白小乙收起驚訝乖巧的點點頭,跟在木青棲的身後,帶著好奇,第一次踏進了傳送陣中。
兩人走後,荒原上只剩那片大火依舊持續燃燒,所過之處皆成灰燼。戴著白色面罩的神侍隨著耀眼的白光出現在銀龍湖畔,眼前一片的狼藉廢墟與殘缺的封印陣法無不說明裡面的囚徒已經逃離。
八名神侍圍在銀龍湖畔,木然的眼裡看不出任何波動,說話的語調冰冷異常。
“獵龍令,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