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就在浮空城“降落”的一瞬間,整個雲巔峰都變得安靜了——交戰的雙方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那片煙塵,震驚而恐慌的死死盯著那轟然炸響的“異狀”。
如果,這一刻還能被稱之為“異狀”而非“天災”的話……
在護衛們簇擁之下的矮人伊戈爾,同樣抬起頭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這突然發生的一幕;表情就和他周圍的矮人戰士們一樣,徹徹底底的驚呆了。
沒錯……在經歷了至高王遇刺,叛軍攻城,強行“被加冕”,擒獲拜恩公爵的衛兵,腐蝕魔暴亂,至高王死而複生自己卻成了叛徒…這樣一系列“突發事件”之後,他原本以為自己今天不會再為任何事情而感到驚訝,但結果……
生命,就是用這種頗為諷刺的方式,再次和他開了個天大的玩笑。
“誰…誰剛剛看清了…那個天上掉下來的…究竟…究竟是個什麽東西?!”
寂靜的街道,只能聽到烈焰焚燼房屋的聲響。
同樣瞪圓了雙眼的矮人戰士們,早已經驚愕到連話都說不出口的地步;不少人還在拚命擦著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在一雙雙瞪圓了的視線當中,象征著至高王的王權,雲嶺王國權威的群王殿…就在他們的面前,在他們的住下轟然作響,化作塵埃。
留下的…是一座“從天而降”的白色城堡。
吃力的睜開眼睛,卡爾·科林躲在斷裂的廊柱後,心情卻徹底放松下來,長長的松了口氣。
洛倫·都靈…是拜恩公爵來了。
雖然沒有什麽證據,也不知道為什麽…但他就是知道,再沒什麽要自己擔心的了。
獵魔人掙扎著爬起來,大口大口的喘息著,目光落在了一旁血泊中那個千瘡百孔的身影上。
癱倒在地的新兵早已不再掙扎,不再噴湧的血漿已經乾涸;只有黯淡的瞳孔中,還殘余著最後一絲絲的不甘。
“自作主張…不聽指揮…毫無自覺…熱血上腦…自以為是的馬丁·尼爾頓,徹頭徹尾的菜鳥新兵……”
卡爾·科林自言自語著,一點一點低下了頭,表情十分的失落:“這一次因為洛倫·都靈,你走了狗屎運,明明破壞了我全部的計劃,卻反而弄巧成拙的完成了自己的任務。”
“你完成了復仇,洗刷了家族的恥辱,拯救了雲嶺王國,盡到了一個獵魔人應盡的責任。”
“無愧…蒼穹之翼的威名!”
話音落下,低聲歎息的獵魔人抬起右手,輕輕合上了那雙依舊心有不甘的眼睛。
“…洛倫·都靈…洛倫·都靈——!!!!”
矮人至高王的聲音在顫抖,那是幾乎是發自靈魂,無法抑製的狂喜:
“我真是等你等得太久太久了…本來是打算在整合了整個雲嶺王國之後,率領整個雲嶺王國的大軍去赤血堡拜訪你的;沒想到…真的沒想到,你居然敢自己送上門來!”
“是啊,我也是擔心你要繼續等下去,把我耐心都耗光了,所以決定乾脆親自跑一趟。”洛倫淡淡的開口道,有些沒精打采的擺擺手:
“畢竟拖了三年,我也很無奈啊…哦,對了,既然我們都已經見面了,那能麻煩您盡快主動去世嗎,省得我再動手了。”
“你…想讓我自殺?”至高王冷笑一聲,被割開的喉嚨裡發出詭異的破風聲。
“上吊、割喉、下毒、自燃、水淹、斬首、萬箭穿心、五馬分屍,切腹自盡…沒錯,您畢竟是雲嶺王國的‘前’至高王陛下——如果我親手弄死您,搞不好會被康諾德殿下弄成把柄,鬧到天穹宮,再弄得友邦驚詫之類的。”
“洛倫·都靈…你想讓我自殺,你…覺得自己可以輕而易舉的殺死我?”
“不不不,沒那麽誇張。”看著表情猙獰到鬼畜的至高王,意興闌珊的再次擺擺手:“容我澄清一下——我沒有用讓您自殺,我是讓您主動自殺。”
“同時我也沒有‘覺得’可以輕而易舉的弄死您——而是我真的可以輕而易舉的弄死您。”
黑發巫師聳聳肩,很無奈的歎息一聲。
“洛倫…都靈————!!!!”
下一秒,至高王的右手猛地炸開,四根長滿倒刺的觸手從肩膀的位置“噴湧”而出,同時從四個方向襲來。
“咚!咚!咚!”
幾近同時,死寂的群王殿中再次響起腐蝕魔們的聲音,怪物們一個接一個從廢墟中爬出來,低吼著撲向黑發巫師的身影。
“去死吧,狂徒——!!!!”
至高王嘹亮而詭異的嗓音在群王殿的廢墟中震蕩,躲在廊柱後的卡爾·科林看著被團團包圍的拜恩公爵,瞳孔驟縮。
一個比公爵瘦小得多的身影,突然從他的背後一閃而過。
“噗——!”
一聲脆響,剛剛從地上爬起來的腐蝕魔,就被一道掠過的殘影從正面打碎了腦袋。
“鐺——!”
腰間利刃出鞘,精準的攔在了敵人的脖頸前;還沒來得撲上去的腐屍魔就已經被割開了喉嚨,被那身影當成盾牌在面前;繼而一個輕巧的轉身,反手握劍,對準腰側,然後——捅!
“噗——!”
雪亮的劍鋒從第二個腐蝕魔的身後透出;下一秒,那一閃而過的身影就像在變戲法似的,右肩上的短劍眨眼就沒了蹤影。
因為它已經插在了兩個腐蝕魔的喉嚨裡!
反手拔出雙劍,那個身影從兩個沒了腦袋的腐蝕魔面前閃過,猶如鬼魅般躲開了兩個同時撲上來的怪物;雙劍交錯,斬下了第三個的腦袋;
“咚!咚!咚!”
周圍的腐蝕魔還在瘋了似的朝那個身影撲上去,但卻怎麽都抓不住他移動的軌跡;每一次閃避都是一道血光,每一次轉身都會多一個騰空的腦袋;
那身影就像是行走的利刃,奔騰的劍;無論有多少敵人都能遊刃有余的穿梭其中,從容不迫的將它們從會動的肉和骨頭,變成不會的。
躲在廊柱後的卡爾·科林收回目光,再次長出了一口氣。
艾勒芒的小個子,雙手劍術,墨藍色的頭髮,外加那雙標志性的銀灰色眼睛……
除了蒼穹之翼的指揮官,自己的頂頭上司,公爵的貼身護衛,路斯恩…不會再有第二個這樣的家夥了。
“轟————!!!!”
金紅色的火光,伴隨著爆炸聲迸濺;來不及驚愕的至高王表情猙獰,死死盯著爆炸的正中心。
沒錯,只要能在這裡順利乾掉洛倫·都靈的話,那就能……
嗯?!
當爆炸的烈焰散盡的刹那,至高王的瞳孔猛地一凝。
沒有了?!
“在找我嗎?”
黑發巫師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驚愕的至高王猛地扭頭,雪亮的劍身已經敲在了他的肩膀上。
怎麽會……
“客人都已經親自登門,主人卻還愣在原地…原來這就是雲嶺王國的待客之道啊,至高王陛下。”
噗嗤——!
反手一橫,劍鋒貼著至高王的肩膀,在骨頭和金屬撞擊的哀鳴聲中,將其開膛破腹。
“啊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響徹了整個群王殿。
不可能…不可能的……
他是怎麽躲開自己注意力的?!
“疼嗎?”
黑發巫師翹著嘴角,很是“真誠”的問詢道。
“去死吧——!!!!”
幾乎只是眨眼間,至高王身上的傷口瞬間複原,被觸手緊緊包裹的戰斧揚起,對準身後的黑發巫師迎面揮砍。
“鐺啷——!”大劍架起,戰斧應聲碎裂。
驚愕的至高王猛地抬頭,死死瞪著那對準了自己頭顱的劍鋒。
“熟悉嗎?”黑發巫師再次微笑著開口問道:“比第六世代布蘭登一世的‘璨星’更古老,雲巔峰為薩克蘭皇帝打造的七柄劍中的一把,拜恩之劍…曙光。”
“沒錯,她還是您的祖先親手打造的呢。”
“住口——!!!!”
噗嗤——!
灰藍色的膿漿噴湧,整齊的切痕從至高王的肩膀一直延伸到他的腹部;反身一踹,像個破沙袋似的被被拋飛而出。
“砰——!”
五頭身的殘影猶如炮彈般掠過整個大廳,直至撞倒一處斷裂的廊柱方才停下。
微笑的黑發巫師掂量了一下右手的長槍龍牙,眉宇一抬,視線鎖定了至高王飛出去的方向。
然後…毫無征兆的將長槍拋了出去。
鐺!
“啊啊啊啊啊啊——!!!!”
又是一聲淒厲的哀嚎——龍牙的槍尖精準無誤的切開了至高王的右肩,半個槍身都穿進了廊柱當中。
“哎呀,不小心射偏了呢。”
黑發巫師的聲音再一次響起,唉聲歎氣仿佛還有些無可奈何。
“洛倫…都靈——!!!!”
詭異而渾厚的嚎叫聲,在群王殿的廢墟中響起;表情猙獰的至高王從煙塵中走出,燃燒著怒火的眼珠死死的盯著黑發巫師的身影。
“啪!啪!啪……”
至高王突然愣住了。
突兀的停下腳步,一點一點的扭過頭,愣愣的看著自己的右肩。
被切開的傷口沒有複原,還在不停的流淌著灰藍色的膿液。
怎麽會…不可能的…我是不死之身,這種小傷口早就應該……
至高王瞪大了眼睛。
難、難道說……
“終於明白過來了?很好,還不算太慢。”洛倫笑著看向他,淡淡的開口道:“沒錯,從浮空城降落的那一瞬間開始……”
“整個群王殿,就已經被‘夢境世界’覆蓋了。”
“你的不死之身…在這裡不起作用。”
嗯?!
第一次,矮人至高王的臉上露出了恐懼的表情。
那種確切的,真實的…本應該早早遠離他的…瀕臨死亡的恐懼,在這一瞬間侵入了他的意識。
“不可能的!這事不可能的——張開夢境世界需要打開第一道閥門,你現在身上的虛空反應,絕對沒有……”
“我也沒有說…張開夢境世界的人是我,對吧?”洛倫冷冷的打斷他,戴著“施法者”的左手張開,一記“原力衝擊”撞碎了想要偷襲的觸手。
一步一步,走向驚恐不定的至高王。
“至於‘不可能’這種事…你也許不知道,我有一個巫師朋友,他此生最擅長的事情就是將‘不可能’變成‘可能’。”
“知道‘夢境世界’的原理嗎…很好,先假設你不知道吧;簡單形容一下就是精神殿堂,只是更加完整的,堅固的,以絕對主觀意志操縱的……
嗯,我想用‘固有結界’這個詞兒,但你應該不懂這個梗。”
觸手被撕碎,肩膀被斬斷的至高王已經徹底失去了反抗能力,像是任人宰割的魚肉般跪在地上,恐懼而癲狂的死死盯著一步一步,一步一步朝他走來的洛倫·都靈。
“而我這個天賦異稟的朋友,就借由他所開發的一種全新的理論,將虛空之力實質化,運用在由他設計和建造的某個設置中;
換句話說,只要是這個設置在的地方就能隨時隨地,短暫的張開一個較為簡易的‘夢境世界’了。”
只要是這個設置在的地方……
傷痕累累的至高王猛地抬頭,血絲布滿的雙瞳死死盯著洛倫身後的號角堡:
“是它?!”
“答對了!”
劍鋒貫穿了至高王的胸膛,將心髒撕碎,再從背後探出——肥碩的身軀,完全“掛”在了“曙光”大劍的劍身上。
“所以說…是誰給你的勇氣,讓你相信我會毫無準備, 就敢大搖大擺直接出現在雲巔峰的?”
黑發巫師緩緩抬起劍身,將瀕死的至高王平舉到足夠和自己對視的水平度上,露出了真誠的微笑。
猙獰的臉孔還在死死地瞪著他,瞳孔中仿佛還在噴射著火焰,咬牙切齒的模樣似乎恨不得將黑發巫師撕成碎片,不間斷的咒罵著。
不過這些洛倫都沒有聽見…因為他已經不在乎了。
和一個快死的人還有什麽可計較的?
“尊敬的至高王陛下,到了那邊記得替我向塞廖爾問個好,就說,嗯……”
“就說我想死他了!”
話音落下,揚起的劍鋒從中間將至高王從一個,變成了“兩個”。
灰藍色的膿漿四處噴灑。
這一次,至高王沒有再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