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懷王府早已做好了迎客的準備,各色燈盞高高懸掛,遠在十裡之外,便能感受到這兒的一派奢華富貴。
各個世家大族的馬車陸陸續續地停在了懷王府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夫人小姐們在婢女的攙扶下,嫋嫋婷婷地走進這傳說中最為富貴的家族。
她們的眼睛裡映著王府的一片金色,仿佛這裡的空氣都令人更加迷醉一些。
坐在馬車中的季氏撫摸著王婧的手,一張雍容美麗的面孔上喜氣洋洋:“婧兒,娘吩咐你的事情,你都記住了嗎?”
王婧嬌俏地一笑,有些羞澀地往季氏的懷裡鑽了鑽,柔聲答道:“娘,女兒真的可以嗎?”
季氏的一雙鳳眼看了看馬車外華麗的景象,頗有些不屑地說道:“我看今天來的夫人小姐,可沒有一個比得上咱們家婧兒的!娘跟你說啊,今天來的可都是貴客!那些平日裡的尚書侍郎大人家都是小角色,重要的是跟‘皇’字搭邊的人!”
“當今聖上在位已多年,太子羽翼漸豐,雖然娶了正妃,但仍未有所出,婧兒要是能被太子殿下看上,剩下皇孫,以後的皇后之位,保不定就是你的!”
王婧撇過頭去,晶晶亮的眼神之中流露出不符合年紀的虛榮和世故:“我才不要做側妃!”
季氏對這個女兒是愛護慣了的,當即摸著她柔順的黑發道:“好好好,咱們不做側妃。縱然如此,那還有好多個沒有成婚的王子皇孫呢,懷王世子據說也不錯,我看當今聖山身體硬朗,以後指不定誰才皇儲呢!”
“再不濟,那馮丞相家的公子也是一表人才。馮家手握重權,可不比那些王子皇孫差勁!”
“好啦娘,別說啦,”王婧嬌嗔道,她的視線早已被懷王府前的華麗所吸引,季氏說的話,隻當耳旁風,“咱們快進去吧。”
正巧這個時候,季氏的一等婢女秋花拉起了簾子,不著痕跡地附耳說了幾句話。
季氏的眉毛輕輕一挑,隨即又恢復了常態,而她臉上的笑容,卻愈發的深了。
山賊已經發來消息,人逮到了,含玉乘著馬車正往這頭趕,接下來散布消息便可。
王婧望著臉上笑開花的季氏,不解地問:“娘,究竟發生什麽事了,怎麽這麽開心?”
“不是什麽大事,只是今後那些討人厭的家夥再也不會敗壞我們的興致了,整個王家,就快是你二哥的了!”
王婧有些懵懵懂懂,但她明白這是母親-哥哥一直以來的願望,假如真的成功了,自己的身子也要挺拔幾分,當下學著季氏模樣,狡黠一笑。
季氏得意地昂著下巴,在秋月的攙扶下邁進了懷王府。
懷王府中歌舞升平,季氏和王婧的心早已飛到了最裡面,哪還會管身後發生了什麽。她們前腳剛踏進去,後腳就有一輛疾馳而來的馬車幾乎是衝到了懷王府前。
懷王府前的侍衛嚇了一跳,這樣的日子,還會有人來找茬嗎?隨即拔-出了手中的刀劍大聲呵斥道:“大膽狂徒,今天是什麽日子,膽敢擅闖懷王府!”
只見那輛疾馳而來的馬車緩緩停下,拉車的是一匹俊逸的白馬,它長嘯一聲,頓住了馬蹄,鬃毛在火光下熠熠生輝,一看就不是凡品。
再看向那馬上坐著的人,一席素衣青衫仿佛天上的仙子降臨。她白-皙無暇的臉上毫無表情,鼻梁上的痣仿佛是點睛之筆,就是這樣一副毫無動態的表情,硬生生地把之前那些貴族小姐們的矯揉造作壓了下去。
初晴和白梨掀開簾幕,三兩步走到了照夜白的身旁,毫不怯懦地大聲道:“真是有眼不識泰山!這位是驃騎將軍家的大少夫人,誰敢無禮!”
侍衛們本就被景顏身上那股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給鎮住了,再聽兩個婢女的一席話,竟然沒有要任何憑證,全都把手裡的刀劍收了回去,恭恭敬敬地給景顏行禮:“小的們有眼無珠,請夫人恕罪,小人這就命人前去通報!”
景顏翻身下馬,整個動作一氣呵成,落地之後,又像是一朵靜謐的睡蓮,端的是大方得體,就連頭上那看似簡單的流雲髻,都沒有絲毫的凌-亂。
“通報就不必了,免得打擾了大家的興致。”景顏淡淡說道,侍衛們紛紛恭敬退下,給景顏讓開了一條道路。
“還有,我的馬兒需要好好照料。”說完這話,景顏淡然一笑,飄然進入了懷王府。
從正門的尚麗門進入之後,便是一個寬闊的門庭。懷王喜愛花草,乍一進入便是滿眼的翠綠的蒼竹,加之黃色柔美的光線,仿佛鍍上了一層金。
門庭前沒有多少人在,大家此刻都在裡頭。沒有人通報,自然不會有人注意到景顏。她調轉方向,並沒有從正門直入,而是從邊上的側門進入了內室。
而在這一片相對寂靜的竹林之中,還有一個喜歡清靜的人站在竹林投下的陰影之中。他從景顏進門的一刹那就已經盯住了她,饒有興趣地看著她四兩撥千斤地進入了正門,隨即甩開衣袍跟了上去。
景顏並不是沒有發現有人跟著她。 她漸漸放慢了腳步,一個身著緇色長袍的年輕男子映入了眼簾。
他直-挺-挺地站在景顏的面前,絲毫沒有讓路的意思,反而大膽地盯著她的臉看。
如果說剛才那些脂粉小姐都是鮮花般的人兒,那眼前這個女子簡直就是燦爛的陽光。如果沒有陽光,那些鮮花終究是要敗了去,連自己這個不愛曬太陽的人,都覺得有些刺目。
這是何等新鮮的人兒啊……
他的心中驚詫於景顏身上透露出時而如烈火又時而似寒雪的氣息,臉上卻不苟言笑,一雙桃花眼微微眯著,似乎想把她看透。
剛才是怎麽說來著,驃騎將軍家的大少夫人?那個殘廢的老婆?
初晴和白梨不免心中一跳,他們不知道此刻攔著自家小姐的是誰,但他身上看似簡單的長袍,卻隱隱透著複雜的暗紋,邊緣都用金絲滾了一圈,腰帶上更是鑲滿了珠翠玉石,顯得低調而又貴氣逼人。
更別說那人的眼神充滿了複雜的情感,冷凝、嘲諷、試探、殘暴、疑惑,最終歸為淡淡的陰鷙,玉-面朱-唇的俊朗外表只是一個殼子,這人心裡仿佛是一條毒蛇。
這樣的人,她們是惹不起的,要是出了什麽岔子,連累的可是自家的主子。於是隻得斂聲屏息地垂頭而立,等待著那人自行離開。
從那人的穿著和神情上,景顏已經猜到了幾分,但看他毫無顧忌地盯著自己的臉看,心中對這人的身份已經有了答案。
當朝重權在握,最不把皇權法律放在眼裡的,便只有一戶人家——丞相馮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