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晴驚懼過後,立馬反應過來,先是命車夫停下馬車,接著又叱問坐在前面的含玉:“怎麽回事,懷王府怎麽可能在這種地方!含玉,大少夫人要是出了什麽事,你擔待的起嗎?!”
含玉一哆嗦,腦子裡瞬間閃過一絲猶豫,這件事情要是錯不成,自己也就吃不了兜著走了。但做都已經做了,如果不做到底,到誰面前都沒有好果子吃。
她捏緊了手中的帕子,眼中泫然淚下:“初晴姑娘,我……我真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啊!大少夫人!大少夫人您大人有大量,繞了我吧,就算我今天被野獸吃了,也是活該!”
“說什麽喪氣話!這裡距離平京城也不會太遠,哪會有什麽野獸!”白梨也有些不悅,隻覺含玉在這樣的荒郊野嶺說上這樣的話實在是不合時宜。
若是野獸還好,至少能用火把驅趕,若是遇上比野獸更可怕的東西……
“車夫,能不能調轉車頭回府?”
車夫搖了搖頭:“按照這一路的標記走下來,咱們已經失去方向了。”
白梨聽完此話,一張小-臉頓時煞白,她沒有想到這一次參加熱熱鬧鬧的懷王壽宴,竟然會出現這樣的事情,說不好就要命喪此處了。
而一旁的景顏此刻正捧著手爐,倚靠在引枕上隨手翻看著車裡的書籍,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
“小姐,咱們現在該怎麽做?”
景顏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慌亂,她聞言抬起清麗的臉龐,漸漸昏暗下去的天空之中升起了一輪新月,與她身上月白色的衣服極為相稱,仿佛是由清冷的月光凝結而成的碧波仙子。
她不緊不慢地合上書頁,忽然朗聲問道:“含玉姑娘,你說咱們該怎麽辦呢?”
含玉心頭一跳,這個問題……這個問題怎麽會問我呢,她想了想,隨即恭敬地答道:“大少夫人,奴婢愚鈍,實在是想不到什麽法子。”
景顏繼續問:“哦?如果是這樣,那咱們豈不是要在這荒地上等上幾天,等到有人找到咱們的時候才能回府?”
“也不是……”
“那要怎麽做?”景顏緊追不舍地問,仿佛是在逼著含玉說出接下來的話,但偏偏神情看上去又是那麽的真摯,似乎真的是在尋求幫助。
按照之前的計劃,大少夫人到了此處應當十分慌亂,自己再表明有些認得路,帶她們出去的時候故意往深山處走,走到留好的標記處,安排好的山賊再出現,擄走景顏。
然後自己偷偷跑走,去懷王府大肆宣揚這件事,讓所有人都知道,最後是明早路過的官兵,把在外面狼狽了一夜的王家大少夫人帶回去,一切便成定局了。
到時候在外跟山賊過了一夜的尊貴夫人,就算是跳進黃河也說不清了。
但是現在,大少夫人根本沒有露出慌亂之色,但也有可能是強忍著沒有表露出來……含玉心中打著鼓,她十分納悶,這個大少夫人的心思,自己怎麽就是猜不透呢。
含玉咬了咬牙,乾脆繼續道:“大少夫人,奴婢小時候在山野中生活過一段時間,對這裡的路還算熟悉,若是夫人信得過,奴婢再給您指指路,您看如何?”
景顏面上梨渦淺淺:“那就勞煩姑娘了!”
含玉一聽,心中的一塊石頭頓時落了地,這大少夫人再厲害,還是進了自己的圈套,到時候自己嫁給大少爺,過一兩年就能扶正,那可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啊……
含玉越想越是開心,但山中寒風吹過,
還是令她哆嗦了一下。 景顏見到此情此景,嘴角不易察覺地暗笑,解下了自己身上的銀狐氅子,對白梨道:“去,把這個給含玉姑娘披上,外面風大,別讓她著涼了,以後就不能替我服侍大少爺了。再把那簪子拿來,丟了可就不好了。”
白梨疑惑地看著手裡還微微帶著溫度的銀狐氅,弄不懂小姐為什麽要這麽做,但還是點了點頭,給含玉送了過去。
含玉此刻正沉浸在飛上枝頭做夫人的夢裡,見白梨送來了少夫人的氅子,竟然毫不猶豫地接了過來,連句感謝都沒說。
白梨詫異地看著一臉高傲的含玉煞是得意地披上氅子,把錦盒丟給了她,最終還是默默地坐了回去。
馬車又在路上顛簸了些許時候,眼看就要走入一個山道,看起來整潔許多,像是官道的模樣,卻聽到車內傳來一聲肅穆的聲音。
“停車!”
車夫依言停下,含玉不解地問:“大少夫人,怎麽不走了?”
景顏抬眼看了看窗外,微微一笑,時候差不多了。隨即,她掀開簾子,對著含玉的身子猛地就是一腳。
車夫目瞪口呆,來不及反應,就感到身後伸過來一隻冷冰冰的手。
不,準確的說,是一隻尖銳的器物,而且這器物,似乎是一把簪子。
緊接著,車夫的耳邊響起了一聲比這簪子還要冰涼的聲音:“跟她一起死,或者送我去懷王府,你選吧!”
車夫隻覺得渾身的毛孔都被這股寒氣侵入,眼前仿佛出現了一個惡鬼般的幽靈,頓時嚇得魂飛魄散,早就把季氏答應的榮華富貴拋在了腦後,隻想著保命要緊。
含玉早已被這一腳踹懵了,她自詡容貌出眾,身姿婀娜,二少爺都曾對自己刮目相看,只不過礙著手段狠毒的馬氏,她才挑相對柔順的大少爺下手,更是把自己打扮的弱柳扶風,完全不乾丫頭該乾的活兒。
她顯然沒想到在這幾人中會有誰竟然對自己“動粗”,等她茫然地回過頭,猶自疑惑的時候,馬車早就跑的沒邊沒際了。
忽然之間,她發現自己此刻摔在了一堆石頭上,排列規則的石頭被撞散了,好巧不巧,這正好是招引山賊的標記!
含玉慌了,對著馬車的方向大聲喊道:“大少夫人!大少夫人你們等等我!等等奴婢啊!”
她跑了幾步便已經氣喘籲籲,等她再次撒開腿準備跑的時候,猛地看到面前多了幾個高大的黑影。
那幾個所謂的“山賊”其實就是街頭混混,臨時在山頭充數罷了,他們哪裡知道深閨之中的大少夫人長什麽模樣,一看含玉-面容秀麗,又披著夫人小姐才用得起的銀狐氅子, 當下認定目標就是她,不顧她如何哭訴,三兩下綁了上山。
看著背後影子越來越小的含玉,初晴緩緩放下了簾幕,如釋重負:“這丫頭心思也太狠辣了些,好在小姐看的仔細,若不如此,真不知道會怎樣。”
白梨早已緩過了神,她看了看天色,有些擔憂道:“不知現在還能不能趕到懷王府。”
景顏的眼中帶著些許自信,平靜地說道:“放心吧,咱們趕得過去,而且還能跟她們差不多時間到達。”
初晴驚詫道:“小姐,咱們耽擱了這麽長時間,怎麽可能!”
景顏望著月光下那匹越跑越快的小馬駒,若有所思:“大概他們都覺得給我匹小馬,我就趕不上了吧。也難怪這些人,竟然沒有認出這是一匹照夜白!”
初晴和白梨俱是一愣,照夜白她們不是沒聽過,只是眼前的小馬駒,怎麽可能是唐玄宗時期的名馬照夜白?
正在這怔愣間,只見景顏忽然跨出馬車,一把搶過車夫手裡的馬鞭,穩穩地坐在了馬背上。
那馬被人坐住的瞬間,立馬長嘯一聲,變得狂躁起來,昂頭甩尾地想把景顏扔下-身。
景顏伸手揮鞭,用力極大,那馬又是一聲長嘯,瞬間鬃毛飛舞,鼻孔張大,粗重的氣息直噴出來。
一人一馬就這麽四啼騰驤,一個欲掙脫羈絆,一個強行壓製,最後那馬竟然順服了,速度也快了起來,在那月光下,仿佛一道白色的閃電。
初晴和白梨,包括那名馬夫都看呆了,這名閨閣小姐,竟然還是個懂馬的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