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尚書的幼子周文禮今年剛滿七歲,穿著一件合身的藍色小袍子,小-臉胖乎乎的,性格活潑的不得了,在學堂不怎麽用功,卻喜歡跟在公子皇孫屁-股後面到處玩耍。
經他這麽一喊,吏部尚書周聰的脖子上立馬滲出了一身冷汗,他一把捂住自己兒子的嘴巴,小聲呵斥道:“豎子無禮!”
這裡可是公眾場合,懷王雖然看起來笑呵呵的,但畢竟當年勇戰沙場,殺人如麻,保不齊就生氣了,自己老來得子還是安穩點好。
但他畢竟給大家提了個醒,一個個瞬間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點著頭開始交頭接耳。
“說的是啊,這確實是夜明珠!”
“這麽多夜明珠!還這麽大!怎麽可能!”
“是真的,這可是聖上送過來的!”
整個錦翎殿中閃耀著一種奇特的光芒,明媚卻不耀眼,柔和而又璀璨。更別說那些夜明珠小的就有雞子大,大的甚至需要三五家仆一起扛著,簡直令人目瞪口呆。
懷王見眾賓客露出吃驚的神情,頓時哈哈大笑,得意地道:“太子殿下,請您跟大家說說吧!”
太子聞言微微點了點頭:“這兩百多顆夜明珠是父皇命人從各國各地搜集而來,特為懷王賀壽!”
懷王滿意地點了點頭,又指名道姓地說道:“周大人,你的小兒子年紀輕輕就這等聰明,大有出息!來,他身旁那一顆就送給他了!”
周聰沒想到竟然瞎貓碰到了死耗子,心情一下從地獄蹦到了天堂,臉上轉悲為喜,連連謝過。
他推了一把周文禮,後者一咕嚕從座椅上站起來,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禮:“文禮謝懷王殿下賞賜!
夜明珠的光線雖然柔和,但其性屬陰,在開春之際未免有些涼意。懷王早就考慮到了這點,又命家仆拿出了庫存的檀香木,在錦翎殿四周點燃。
霎時間,溫熱的火光伴隨著沁人心脾的香氣圍繞在錦翎殿四周,眾賓客仿佛置身於仙境之中,僅僅是如此,便已經令人醉了。
“哈哈哈哈,好!好!”懷王興奮至極,拍手大喊道,“開始吧!”
第一件擺上來的是一件長袍,家仆大聲報道:“光祿大夫馬大人百寶雙面織錦金銀蟒袍一件!”
眾人伸著脖子瞧著,只見柔光之下蟒袍的周身都閃爍著七彩寶石,刺繡手法多變,用的是粗細深淺不同的金銀之線。最奇特的,是那袍子正面是五福捧壽暗紅掐絲紋路,但反過來一瞧,卻又是祖母綠花鳥蟲魚富貴香雲圖,一衣多穿,當真難得一見的寶貝!
馬夫人得意的揚了揚腦袋,這衣裳可是花了極大的功夫才製成的,為的就是今日驚鴻一瞥!
很快,第二件寶物也拿了上來,這一回大家都看的真切,是羊脂白玉壽星捧桃造像。那壽星面容祥和端莊,天庭飽滿,栩栩如生。壽星手中的壽桃是用整根象牙鏤雕而成,在光線的照耀下透出了異彩紛呈的陰影,竟是大小字體不同的“壽”字,底部用紅寶石鑲嵌著,突出壽桃的新鮮與飽滿。
“禦史江大人羊脂白玉象牙紅寶石壽星捧桃造像一尊!”
第三件是未到場的昭王送過來的禮物。老昭王身子一直不好,前些年已經沒了,子承父位,如今的昭王年僅十六,素愛舞文弄墨,這次的禮物自然是山水人物畫群仙賀壽圖。
這圖乍一看並無奇巧之處,但細細品味,卻能發現畫中每一種植物的用墨,都是碾了相應的植物香料濃縮而成,
觀其畫聞其味,墨香濃鬱,花香四溢,猶如身臨其境,十分奇巧。 接下來,余下的壽禮都陸陸續續被抬了上來。馮丞相送的是一張黃花梨太師仙人椅,王將軍的禮物則是一柄鑲著寶石玉器的寒光長劍,左柱國的賀禮是失傳已久的古籍《珍寶賞藏序》……
夜明珠的光輝加上檀木香的縈繞,面前又全是奇珍異寶,賓客們此時已經完全融入了這場珍寶盛宴,一個勁兒地誇讚著這些寶物,還有人詩興大發,吟詩作對,無不歡暢。
季氏的眼眸低垂,話語之中夾著無比的憂傷:“如此盛宴,顏兒卻沒有福氣看見……”
這一句話,讓所有人把剛才景顏失蹤的消息又想了起來,無不暗暗惋惜。
就在眾賓客以為所有的賀禮都已經展示完畢時,忽然有個家仆急匆匆地從後方跑了過來。他的手裡拿著一個小小的刺繡布包,呈到了懷王的面前。
紅光滿面的懷王愣了一下,問道:“這是哪家的壽禮?”
負責報名號的家仆翻遍了整個禮冊本都沒有找到對應的名號,頓時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隻得跪下請罪:“奴才不知,請懷王殿下恕罪。”
懷王的臉色瞬間變得極為難看,且不說這是一個極大的失誤,對客人不敬也就罷了,要是這禮物是有心之人送過來謀害他的,豈不危險!
想到這裡,懷王警惕地往椅子上靠了靠,神色肅穆厲聲道:“打開它!”
四周的賓客聽到這一聲,全都把視線收了過來,方才濃烈的氣氛一下子就降到了冰點。
只見家仆的手哆哆嗦嗦的,隻從布包裡抖出了一把種子。
眾人大失所望,有人訕笑有人嘲諷, 他們的視線都盯著種子,卻沒人發現懷王的表情又有了更加微妙的變化。
就在此時,一個身穿月白色素面妝花對襟襖,淺水綠的鑲藍長裙的女子盈盈從門口走了進來。眾人把頭轉了過去,猛地就停止了呼吸。
那女子肌膚勝雪幾近透明,一雙秋水瀾瀾的眼睛溫柔至極,卻又不失堅毅,仿佛一潭靜謐的湖水。挺立小巧的鼻梁上一顆痣似有若無地點綴著,卻像是整張畫卷上最為精華的傳神之筆,美的驚心動魄。
她那身衣裳參加如此盛會本來顯得過於素淨了,但在夜明珠的光芒下卻像是鍍上了一層月白之輝,直教人從心底升起一股傾慕之感,仿佛是從月宮之中飛仙而下的仙子。
如果說所有的夫人小姐都是花園裡的鮮花,那這女子便是落在鮮花上那一層薄薄的白雪,壓製了所有的美麗,凝結在了這一刻。
只見她如畫般的面容傾城一笑,桃紅色的嘴唇輕啟:“拜見懷王殿下,小女子乃驃騎將軍長媳景顏,今日路上耽擱,未如期而至,敬獻壽禮,請懷王恕罪!”
賓客們的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是王將軍家的兒媳婦啊,竟長的如此之美。但轉念一想,方才季氏不是說她在路上迷路了,極有可能被山賊捉走了嗎,怎麽這會兒又忽然出現了,這是怎麽一回事?
別說眾人不相信,就是懷王都有些微微驚詫。大家用探尋的目光看向季氏,季氏連忙低下頭,那張雍容華貴的臉上青白交加,寫滿了疑惑與驚訝,更有一腔怒火。
這是怎麽回事!這個賤人怎麽又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