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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隋行》第一百七十六章 他脫不了乾系(下)
突然登門造訪,張口便要買下整座石屋院,以至於變言作色,楊廣種種的異常舉動令宇文述陡生警覺。

 要知道,宇文述決非泛泛之輩,早在他年幼時,就曾有一位遠方而來的術士在長安街頭與他邂逅,相看過宇文述的面相之後,對他下過“公子好自為之,他日必位極人臣”的斷語。待宇文述剛滿十六歲時,又因身手敏捷,英武果敢深受北周第一權臣宇文護的賞識,命他執掌自己的親軍護從,及至楊堅入朝執政後不久,時任相州總管的尉遲迥首先發起叛亂,宇文述隨同勳國公韋孝寬征討尉遲迥,親率三千兵馬與尉遲迥之子尉遲敦所部上萬人大戰於武陟,一戰幾乎將上萬名叛軍殲滅殆盡,立下了赫赫戰功,未及而立之年就被晉升為上柱國,褒國公,立隋之後,宇文述深得楊堅的信賴,如今擔任右衛大將軍的要職。

 這樣一位驍勇善戰、富有謀略的智勇之士又怎會被楊廣這兩手唬人的把戲所迷惑呢。

 盡管宇文述已瞧出楊廣並非真心想買下石屋院,今日登門多半是另有所圖,但是他年紀雖輕,卻久歷官場沉浮,頗諳其中門道,兼之了解這位晉王乃是當今皇帝、皇后跟前最得寵的一位皇子,也是第一位稚齡開府建衙的親王,不想在他面前顯露鋒芒,故而一見楊廣臉色大變,似有怒意,遂急忙從座中站起,抱拳躬身賠禮道:“王爺息怒,伯通並非有意隱瞞,實則是其中有難以向王爺提及的隱情,伯通不便貿然答應王爺。”

 楊廣卻沒想到宇文述這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是有意做給自己看的,眼見得自己剛撂出句重話,宇文述就嚇得起身向自己致歉,心中暗想:我原想著你是個多麽了不起的人物,今日一見,不過如此嘛。

 “隱情不隱情的,本王沒有興趣聽你細說,今日登門,隻為向你討一句話:這所宅院你是賣與不賣?”楊廣毫不領情,一心想逼宇文述主動說出花姑來。

 宇文述雖尚不知道石屋院出事的消息,但對楊廣奉旨牽總查案一事隱約有所耳聞,此時聽到楊廣執意要買下石屋院來,遂抱定一個官場上常用的“推”字訣,苦著臉答道:“王爺既然相中了石屋院,伯通焉能拂了王爺的意?只是王爺有所不知,這座石屋院伯通自接手以來,幾年來從未踏進院門一步,院中一應事物,統由家仆胡六和一位如是尼經手、打理。加之,大隋立朝以來,伯通蒙皇上恩典,賦以宿衛重任,三天當中倒有兩天都在宮中值宿,對石屋院中事更是無暇過問。如今這所宅院房屋是否破敗,格局是否完整等等,伯通一概不知。還有,這所宅院內設有一座觀音院,乃是宅院故主人的家寺,如王爺要購得此院,觀音院及院中僧尼也得有所安置。凡此種種,還望王爺能夠體諒,寬限幾日,待我將石屋院的現狀查清問明之後,再親登王府,向王爺稟報,如何?”

 宇文述找出了各種理由來搪塞楊廣,楊廣對此充耳不聞,單對他提到的家仆胡六這個人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這個胡六既奉命與花姑保持日常聯絡,說不定能從此人身上找出花姑藏身地點的重要線索。

 “左右本王今日無事,和這座宅院頗有眼緣,褒公如方便的話,可否現在就傳胡六前來,本王也想聽聽石屋院中的情形。”楊廣穩穩地坐在那裡,一點兒也沒有起身離開的意思。

 楊廣越是對石屋院表現出濃厚的興趣,宇文述越加感覺到不妙。

 事到臨頭,不容他再借故推辭,隻得硬著頭皮吩咐家人傳胡六前來問話。

 不一會兒的功夫,一位身材高挑、長相英俊的年輕仆人走進了正廳,用略顯慌張的目光瞟了一眼坐在上首的楊廣和立於楊廣身後的魚俱羅、張須陀一眼,向宇文述躬身施禮道:“胡六見過老爺,不知老爺差人喚胡六來,有何事吩咐?”

 楊廣故伎重演,未等宇文述開口,重重地一拍面前的幾案,衝有時六大喝一聲:“大膽胡六,你做下的這等好事,還不如實招來?”

 宇文述雖有所預感,但也萬萬沒想到楊廣會出其不意地給胡六來上這麽個下馬威,正要開口解勸,卻見胡六已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自己面前,嗑頭如搗蒜般向他求饒道:“老爺呀,都是如是尼她出的主意呀,不乾小的的事,小的願將得到的好處統統交出來,領受老爺的責罰。”

 胡六當不得楊廣一句恫嚇,當場就認了罪,宇文述這回也有些坐不穩了,黑著臉問胡六道:“你們這對狗男女,這些年背著我都做下了什麽事?今日當著晉王的面兒,從實招來,但有半句虛言,我剝了你的皮。”

 楊廣一出手便嚇破了胡六的狗膽,心中不免得意,遂欲乘勢再給胡六一記重拳,好逼他供出花姑的下落,於是也撂下臉,冷冷地衝身後的魚俱羅吩咐道:“來人哪,先撤去宇文述的座。”

 宇文述官居右衛大將軍、爵封國公,而魚俱羅不過是隸屬於右衛府軍的一位小小別將,論品秩差了十萬八千裡,雖有楊廣的王命在,畢竟尊卑有別,一時間也不免犯起了躑躅。

 宇文述倒是能屈能伸, 不待魚俱羅上前,主動站起身,面向楊廣垂首而立,擺出了一副待罪聆訊的架勢。

 或許是眼見得自家主人也難以保全自己的緣故,胡六聽到楊廣居然撤了宇文述的座,當下便癱軟在地,體若篩糠,顫抖不止。

 “你夥同妖尼花姑,違反朝廷禁令,私設勾欄,勾引胡商前來嫖宿尋歡,罪在不赦。說,花姑現藏身何處?”楊廣有意回避說出花姑殺人的重罪,隻撿著能說的逼問胡六道。

 “王爺,王爺,這不乾小的的事啊,整件事的前前後後都是花姑她一人所為,小的不過是收過她幾貫錢的房租而已。”胡六眼望著宇文述,仍希望主人能替他求情。

 魚俱羅不敢撤宇文述的座,卻敢對胡六發威,把兩眼一瞪,照著楊廣的套路厲聲問道:“區區幾貫錢,便能使得你將整座石屋院都交給她開設勾欄?說,你二人之間有無男女苟且之事,往日裡都是在哪兒私會的?”

 胡六像是被老練的獵人一棍子打到七寸的毒蛇,再也叫喚不出來了,垂頭喪氣地答道:“就,就在西市北門旁樂善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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