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娘,起這麽早啊!怎麽您要上山砍柴?你家兒子呢?”
“是趙裡長啊,唉,家裡人全去湖邊了,折騰一晚也沒人回來,我老婆子隻好自己砍柴去嘍!”
黎明時分,天邊剛剛泛起魚肚白,山路走過來一行人,打頭得不是別人,正是柳林村的裡長趙季。
自從五山縣衙一別,趙季帶著廖叢和孟娘一路往回趕,可孟娘的身體卻再也禁不起折騰,一天暈倒了三四回,趙季不敢再繼續趕路,隻好找了間客棧臨時休整。
可這一住就是五天,孟娘的病也越來越重,找了兩三個大夫都沒有辦法,紛紛搖頭。可在地六天趙季卻在客棧裡遇到了一個陌生人。
“這位老哥,看您愁眉不展,是否遇到了難事?”
趙季聞聲回過身來,說話的是一位中年男人,面容端正,身材魁梧,憑他的閱歷一看這人就不是一般人,但又感覺這人沒有惡意,反到有股正氣圍繞四周。
“哦,我如果冒犯了您,還望原諒,我是個草藥商人,這次來五山縣探親,路過此地見老哥面有難色,我又是個直性子,便開口詢問。”
“哪裡,哪裡,看您說話也是個文明人,我這一山野村夫哪裡怕冒犯,我是一時沒反應過來您和我說話呢。”
趙季見來人彬彬有禮,又沒有惡意,便善語良言的回應著。一來二去就把話說開了,也知道趙季帶著一個女人得了重病,暫時在此休息,可一直養著也不是辦法,找了幾個大夫都沒有治好。
“老哥,小弟吳剛,應天府人士。我們墨草堂雖然是做草藥生意,可也有著幾家大的醫館,我雖然不是坐方的郎中,只是個跑外堂的掌櫃,可這麽些年耳濡目染的也會些醫術,您要是不嫌棄,我想試試。”
趙季一聽果然這人有些來頭,墨草堂的名聲在外,他一介武夫也僅去過京城兩次,可這字號的大名還是有些印象的。
“哎呀!原來您是京城墨草堂的掌櫃?這可太好了,有勞您給看看,這麽多天把我可愁壞了,看來這女子是有福之人,遇到貴人相助啦。”
趙季不免一番感歎,吳剛連上露著微笑,心裡也不免唏噓,真讓這裡長說對了,自己還真是孟娘的貴人,這都是第二次出手相救了。趙季是病急亂投醫,他也沒指望吳剛能把孟娘治好,畢竟不是專業的大夫,只是想著治總比什麽也不做強。
簡陋的窩房裡,孟娘昏昏沉沉得睡在塌上,廖叢一旁體貼得照料著,再也沒有欲望的私心,有得只是感恩與回報。他已決定重新做人,對著這色字是當斬則斬。
孟娘發著高燒,渾身上下冷熱交替得折磨著虛弱的體格。張必先的死給她帶來得衝擊是巨大的,無論精神還是肉體她都是千瘡百孔,像一隻受盡煎熬的飛鳥,再也不能在藍天上展翅翱翔。
“老二,這是我請來的吳大夫,他可是京城裡的大夫,來我們這走親訪友,讓我給碰上了,呵呵。”
沒有多言,吳剛直接給孟娘診脈,這一查探可把吳掌櫃嚇了一跳。
“嘶,這,這麽嚴重?”
他診出孟娘的心神二脈極度虛弱,心明陽經和神底陰經都有斷裂的跡象,這是受了大刺激得脈象。
“怪不得,在衙門大堂上我看她有些異常,原來是失了心神,遮住了精脈,估計她已經認不出我是誰了?”
看著吳剛臉上一陣陰,一陣陽得,趙季和廖叢也面面相覷,不知道他能否找到辦法醫治。
“吳掌櫃,可有辦法?”
最後還是趙季開了口,他想快點啟程回村裡,這兩天他眼皮老是跳,怕村子裡橫生什麽意外。
“請拿筆來!”
吳剛星星點點得寫了幾副草藥,算是混合成個方劑,遞給了趙季。
“老哥,這幾位藥都是常見的,在縣城裡能買到,這女子是先有失心瘋在前,又有日夜操勞在後,最近可能又接連受大刺激,身體被拖垮了。”
廖叢在一旁聽著,漸漸低下頭,懊悔和自責寫了滿臉。
“這幾味藥也只能暫時退了她的高燒,可她身子實在太弱,不能用猛藥,只能慢慢調理,估計得有些時日,我會用我家不外傳的針灸術替她疏通經脈,好讓她快些周轉恢復。”
“有勞吳掌櫃,實在是太謝謝您。老二,我去抓藥,你好生照看著,別讓我擔心。”
廖叢沒有說話,只是用力地點了點頭,表示一定不辱使命。就這樣,在這個五山縣郊外的簡陋客棧,孟娘一住就是十多天,喝了湯藥果然有起色,燒退了,臉色也紅潤了許多。
趙季決定重新上路,爭取早一些回柳林村去,而吳掌櫃以用針為由,也一路跟著,趙季並沒有多想,只是千恩萬謝。一路風雨兼程,終於在一天清晨遠遠得看見了那熟悉的輪廓。
“哦,是裡長大人,您回來啦?我這老婆子不去砍柴家裡就沒生火做飯的啦。這兩天您不在可能不知道,村裡出大事了。”
上了歲數的人囉裡囉嗦,絮絮叨叨,可趙季還是聽出來是怎麽回事,嚇得他不僅心裡咯噔一下。
“師兄啊,師兄,你好糊塗,居然傷了人命。”
趙季心裡擔心得就是這個,湖神詛咒是他最先開始傳播得,是他趁人沒注意故意放的風,現在事與願違李二蛋竟然病重不治,而且昨晚村裡已經把童男童女沉潭,儀式搞得可大了,折騰了一夜,這會兒天剛亮才沒了動靜。
“老二,吳掌櫃麻煩你們照顧著先慢慢走,我先去看看村裡怎麽一回事?”
廖叢心裡也十分吃驚,沒幾天村裡怎麽有了這麽一個大禍事,隨口就問了一下。
“李大娘,沉潭的童男童女是誰家的孩子。誰家這麽狠心啊!”
“哎呀,我這老婆子眼花沒注意,你不是廖家老二嘛?還真讓你問著了,據說那災禍的罪魁禍首就是待在你家那個瘋女人帶過來的孩子啊,叫什麽永什麽樂的。”
聽到這廖叢也傻了,他轉身看了一眼孟娘,心中有種說不出的酸楚。趙季聽罷心中火急火燎,匆忙讓廖叢照顧著眾人,一個人飛快得下了山去,他感覺有一種可怕的預感,村子裡絕對發生了大事情。
清晨的湖邊,水汽被冷風吹得如霧如冰,昨夜熱鬧的場地如今一片死寂沉沉,趙季風風火火德趕到,等待他得是一地鮮紅的碎片和殘渣,以及那個依舊飄著火光的祭壇。
“這,這是怎麽了?大家都去哪裡了?喂,有人嗎?”
趙季徹底傻了眼,眼巴巴得望著空空蕩蕩的岸邊,血腥的味道提醒著他,這裡一定發生了可怕的事。
他在空場上溜了一圈,根本沒有人回應他,村裡剩下一些沒參加儀式的人也陸陸續續得趕來看個究竟,都被這鮮紅的場面嚇得不輕。
“裡長您回來了?這是怎麽了?昨晚明明好多人都在這,可這天一亮怎麽都沒了?這大紅的一片是什麽?啊!娘呀!”
有個人好奇得在殘渣裡搜尋了一番,居然找到隻沒被啃噬的斷手,蒼白無力得再向人們提示,它的主人已經化作一片血水,歸入碧波之中。
這一下可徹底開了鍋,趙季的心也一下全涼了,他不知道是什麽造成了這種恐怖的後果,總之他清楚得認識到,參加沉潭儀式的村民全都喪命於此,變成了這一地的殘渣。
他環顧四周發現祭壇上那一抹白影還完好無損的躺著,只是他的眼裡早已沒了光彩,他的身體也早已僵硬,空洞的眼神似乎是在訴說著不甘心。
白壇主怎麽也沒想到,在收功的關鍵時刻,一個找你男孩不要命的一頂, 居然破了他的功法,讓他陷入走火入魔的窘境,直到全身被蠱術反噬,一命嗚呼哀哉。
“師兄啊,師兄。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俗話說得好,多行不義必自斃,這梅花莊居然也乾起了這種下三濫的勾當,這就是報應啊!”
突然,白壇主的屍體在寒風中坐了起來,嚇得趙季差一點把心肝脾肺腎都吐出來,這實在是太詭異了,明明已經死透腔了,怎麽詐屍了?不光是詐屍這麽簡單,居然還開口說話,只是支支吾吾得聽不太清楚。
其實趙季也是心裡亂沒有看清,哪裡是死人詐屍,而是白壇主正好把撞暈後的廖忠壓在身下,因自己身上有蠱術,蠱蟲沒有吞噬他,反而是救了廖忠一命,比那些變成渣渣的村民幸運罷了。
白壇主壓得實,小男孩也沒有凍著,一夜過後悠悠轉醒,感到喘不過氣來,就一把推開了屍體,導致趙季以為他師兄詐屍了。
“廖忠?忠子是你嗎?”
廖叢這時也把孟娘和吳掌櫃安頓到了家裡,急衝衝趕過來,一眼就看見白道人屍體下面的小男孩,不是自己的侄兒是誰?
“二叔,快去救永樂,永樂和傻根有危險,有危險。”
廖叢快速上前把男孩抱在懷裡,忽聽見一絲微弱的聲音,特別陌生又十分熟悉。
“忠子,你,你可以說話啦?忠子,你怎麽啦?”
廖忠在昏迷之前,說出了心裡最迫切的聲音,茫茫碧波之上一片寧靜的霧氣,昨夜的喧囂早已褪去,哪裡還有永樂與傻根的蹤影,他們早已隨著詛咒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