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子你怎麽了?你怎麽了?快醒醒啊!快醒醒。”
“廖兄弟,讓我來看看。”
柳林村的岸邊好似剛剛下過一片腥風血雨。人們都坐在地上,有得嚎啕大哭,有得震驚得說不出話,吳掌櫃見孟娘睡下,便一路帶著好奇尋了過來,也被眼前的場景震驚了。他看見廖家老二正抱著一個孩子,焦急似火,便主動過去幫忙。
“還好,只是頭部受了撞擊有些後遺之症,不打緊。裡長大哥,這究竟發生什麽事了?”
吳剛診察完廖忠,給廖家老二寬了寬心,便想問問趙季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唉!造孽啊,吳掌櫃,真是一言難盡。”
趙季的身份是無論如何不能暴露得,他現在也有些茫然,不知怎麽收拾他師兄留下得爛攤子。不過好在他是見過血,經過大世面的人,穩了穩情緒開口喊到。
“大夥聽我說,這現場肯定發生了可怕的事情,為了大家的安全還請速速返回家裡,我馬上將情況稟明縣爺,讓官家派人到此查探,大夥回家去吧!”
趙季令人把白真人的屍體抬到私堂去,讓剩下活著的村民待在家裡盡量不要出來,他知道莊裡那位樓主大人的行事風格,如果幾天之內沒有人回信,她肯定繼續派人來此查個究竟,到那時他在把情況報告上去。
目前當務之急是穩住人心,緩住村裡人。趙季猜得一點兒都沒錯,遠在數百裡之外,泉州城雨花巷雨花樓中,一席綠色錦緞的樓主綠娥正在聽著下面人的匯報。
“什麽?你是說五山縣分壇壇主白不靈不見了?人沒回來,只是那些螢火蠱蟲回來了?”
“稟樓主,不光如此,據來報,那些蠱蟲回來後就進入了休眠,按道理不應該如此,除非,除非。”
下跪之人支支吾吾,有些忐忑不安。雨花樓主綠娥心裡明白,這些苗嶺蠱蟲除非飽食了人血,否則是不會這個時候休眠的,那就說明計劃裡出了大紕漏。
“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東西,看來我得親自走一趟啦,不能讓事情傳出去,否則有損莊裡的名聲我們誰都擔待不起。”
一陣香風過後,綠影不見了,只有樓中那些尋歡作樂的聲音。
“什麽?趙裡長!您是說永樂那孩子被沉潭啦!”
廖家大院,吳掌櫃聽完趙季的解釋一下就站起身來。那個可憐的小姑娘,背上都是皮瘡,至今他都記憶深刻,想不到躲過了錦衣衛的追殺,居然沒躲過愚昧無知的人乾蠢事。世事難料,命運無常,多麽可愛的一個孩子,說沒就沒了。
“呃,怎麽?吳掌櫃認識永樂?”
趙季見吳掌櫃如此激動,心中不免有些起疑,按理說路見不平伸手幫助是可以理解,可這位吳掌櫃一路從縣城跟到這裡未免有些太熱心了。再仔細一琢磨他對孟娘的貼心和對永樂遇害的反應,無不提示著這個吳掌櫃好像並不是一個路人。
“啊!唉,老趙大哥,我也不瞞你說了吧。”
三言兩語,兩語三言,吳剛簡單交代了自己和吳縣令的關系,以及一年多前在陵水邊解救孟娘和永樂一事。當然,謹慎起見,錦衣衛追殺一事被他省略了,他可不想節外生枝。
“嗨!原來是這樣,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啦。原來您早就救過那女子和孩子,真是緣分不淺啊!”
“還望趙裡長原諒,吳剛本不想隱瞞,只是一直沒有空閑開口說明。”
兩個人正聊得熱鬧,
忽然聽見屋外有人大喊,“大事不好了,趙裡長,私堂著火啦!” 趙季聽罷心裡就是咯噔一下,這些日子村裡簡直就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血案,詛咒,現在供奉祖先的祠堂也著了火,真是見了鬼啦。
趙季匆忙告別吳剛,飛速趕往私堂,可惜還是晚了一步,熊熊的大火已經覆蓋了整個大堂,滾滾的濃煙嗆得人眼睛直流淚水,零星的幾個村民在有氣無力得救著火,從鮮紅岸邊運過來的血水也解不了這大火的饑渴。
“到底是怎麽回事?好端端得怎麽就起了火了?”
趙季一邊責問著村民,一邊心裡為師兄默哀,白不靈的屍體還在裡面停靠,看來這回省事了,連下葬的步驟都省去了,直接化成灰了。
“那個沒用的廢物一把火燒了不是正好,不過我還正想問你呢,趙執事你給我解釋一下吧?”
一道陰柔嬌嫩的聲音忽然在趙季心中響起,他整個人就像被雷劈中了一樣,僵硬不能動彈。
“樓,樓主?”
銀裝素裹與熊熊烈火之間,一抹綠色無中生有,忽然出現在趙季和幾個救火的村民面前,一層綠紗遮住了臉,只有一雙寒冷的目光注視著他們。
趙季一身鐵功夫瞬間就經受不起這陰冷的拷打錘煉,噗通一聲就跪了下去。再看那幾個村民更慘,身體僵硬,面無表情,像木偶一樣舞動著自己的雙腿,一步一步走向火紅的地獄。
火焰燒到了他們的衣服,皮膚,毛發,最後整個人都燃燒起來,可就是沒有一個人出聲,仿佛化身為黑夜中癡情的飛蛾,甘願為了光明,撲向生命的終結。
“屬下參見樓主!”
“哎呀,老趙,免了吧。你為莊裡也是盡心盡力過得,在我眼裡你和你那個勢利眼師兄可不是一路人哦,怎麽也學起他那套了?”
這道綠色身影正是梅花莊裡神秘的雨花樓主,據說是老莊主最後一個關門弟子,本是南嶺苗家人,深得老莊主的真傳。老莊主羽化登仙,莊裡現在除了那位更神秘的主事大人,就是這位樓主說了算。
總壇分壇的各位壇主也見識過樓主的厲害,因此這些年這位行事詭異的樓主漸漸在莊裡成了一定氣候,有了自己的威嚴。
“火是我放的,你那笨蛋師兄居然讓我養的熒光蠱蟲脫離了控制,我看那岸邊一地鮮血就明白怎麽回事了!這村子裡的人是不是消失了一大片?呵呵,八成已變成我那些寶貝的腹中餐啦。”
趙季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他猜到有可怕的事發生,可沒想居然如此聳人聽聞,那些鮮紅的痕跡,滿地的殘渣和那隻斷手原來就是柳員外和大部分村名們留在這個世界的最後一點信息。
“趙執事,看你受驚的樣子,這可不是你的風格啊?我來問你,你師兄白不靈是怎麽死的?這個小破村子裡能有殺得了他的高手?是不是你?”
雨花樓主綠娥想得也對,她怎麽會想到倒霉的白真人是被一個小男孩撞到了後心窩,導致走火入魔蠱術攻心而亡,她一定認為是趙季乾得。
趙季的大腦已經短路,他意識到了一個更嚴重的問題,樓主既然在此,以她殺人放火不眨眼的性格,一定會毀了柳林村的。
一語成讖,沒有多大功夫十幾道身影從四面八方飛掠而來,恭恭敬敬得圍了一圈,正好把他和綠娥圍在當中。緊接著村子裡到處飄起了濃煙,眼睛所能看到的地方,全都燃燒起熊熊大火。
那些與他朝夕與共的鄉親那些本本分分,簡簡單單聽他的話躲回家中的村民,此刻正在他們自己的房屋內掙扎痛苦,忍受著熾熱的溫度和濃煙的侵蝕。聽,一陣寒風呼嘯而過,好像他們發出了最痛苦的呐喊,喊出了世上最不甘心的聲音。
“裡長大人你好狠毒,你害得我們柳林村灰飛煙滅!我們做鬼也不會饒了你,你他娘得去死吧!”
趙季一聲不響,默默地坐在那裡,害得雨花樓主綠娥有些不耐煩。
“我說趙執事,念你是莊主的舊部,他老人家對你讚賞有加我才給你留了情面,否則我綠娥什麽時候會等人?你倒是說呀!”
“好,我說, 我說。都是我乾得行了吧!都是我乾得,快點讓我死吧,我要去死!”
趙季說罷瘋了一樣就往火裡衝去,雨花樓主綠娥一點兒防備沒有,居然也嚇了一跳。
“哎呦!他娘的不是東西,居然背叛莊裡,死了活該,嚇死姑奶奶我了,走!”
嗖,嗖,十幾道身影隨著綠娥一起遠去,留下一片火海覆蓋在原本祥和安寧的鄉村之上。
一切歸於平靜,只有北風從山上飛下,輕輕安慰這些受傷的亡魂,呼嘯中好像在說,睡吧,睡吧,請不要再醒來,在黑暗的懷抱中睡吧,請忘了這無盡的悲傷吧。
“趙老哥,你沒事吧?”
趙季沒能睡去,在命懸一線時一張大手把他從火海中拉了出來,那是吳剛。
“吳掌櫃,吳掌櫃?你沒死?”
“那幫人是誰?還有沒有王法了?居然屠村?你放心,我吳剛可沒那麽容易死,我把那那女子也救了出來,安頓在一處,只是那叔侄倆我實在無能為力了,唉!”
日上三竿,廖家大院的廢墟旁,吳剛從草叢裡扛起昏睡中的孟娘,院子已經被火燒得只剩下斷壁殘垣,面對這一切,趙季和吳剛都不免恍如隔世。
“趙大哥,此地不宜久留,你還是隨我回縣城吧!”
“不,吳掌櫃,請你速去稟明大人,我要在這裡送鄉親們最後一程。”
兩人就此分別,趙季目送吳剛遠去,眼裡的光亮也隨即失去,他求死之心已決,他已無臉在苟活於世。正在此時,大院的廢墟中突然響起一聲輕微的響動,吸引力趙季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