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個壞政府開始改革的時候，往往是它最危險的時候。

　　尼古拉二世現在就處在這種時候。

　　曾幾何時，尼古拉二世曾經幻想過，大量的守舊貴族和保皇派，以及其他各種俄羅斯帝國最反動的政治勢力圍繞在自己身邊，組成沙皇陛下的反動政府。

　　然而很快他發現自己錯了，或許那些人三年後、五年後、十年後都會聚攏在自己身邊，但是現在，至少在1904 ~ 1905年，自己和他們不是一路人。

　　尼古拉現在要強製贖回割地，改革基層政權，勢必要和貴族的利益衝突。哪怕貴族也知道農民的不滿是顆定時炸彈，但是涉及到自身的利益，他們就是不願意讓步。

　　還好貴族並不能控制俄國軍隊，否則如果是東方國家那種情況，皇帝非得被推翻不可。

　　現在，尼古拉二世要動用整個國家政權的力量，逼迫貴族做出讓步，吐出部分利益，讓利給農民和資本家，並把富農和資本家納入俄國的政權基礎之中。與此同時，農民的利益也得到了維護，進一步提高了他們對沙皇的信仰。

　　然後，尼古拉二世還要對工業做改進，規定工人的福利，調和勞資矛盾。

　　與此同時，尼古拉二世在不斷擴大國家政權本身的力量，這是他最關注的長遠目標。

　　三大國有工業集團，如同三頭巨獸一樣，以極快的速度，控制著整個國家的重要工業生產以及要害領域，石油、電力、鋼鐵、車輛、農業機械、軍工、礦業、基礎設施等。

　　農業領域，俄國600多萬畝皇室和政府土地，目前處於俄國農民土地銀行管理之下，待土地改革基本完成後，將由俄國國有土地公司統一經營，同時大量開墾荒地，雇傭農業產業工人，擴大國有土地的比重。

　　軍事領域，進行大清洗，重劃及改革軍區，改革軍官收入及晉升制度，以及伴隨政治領域的變化，實現“支部建在連上”。

　　政治領域，以俄羅斯民族主義為內核的“國家主義”將被提倡，主要特點是“民族的、國家的、聯合的”，以民族主義為內核，以祖國利益高於一切、個人服從國家、維護中下層利益(與沙皇政府一貫標榜的“抑強扶弱”一脈相承)為主要主張，以整個俄羅斯帝國各民族的聯合與平等，抑製民族主義對國內的影響，把它導向對外擴張的方向。國家在政治和思想領域實行高度的統製，成立“統一俄羅斯協會”，確立“協會指揮槍”“協會領導的多黨協商制度”和二元君主立憲製，造成專製君主與一黨執政的統一。如果要找個歷史上的例子進行類比，基本就相當於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聯盟、德意志第三帝國與大日本帝國的混合體的三位一體。

　　從根本性質來說，尼古拉二世的所有舉措，全部是國家資本主義措施。讓整個國家作為一個“總資本家”。

　　詭異的情況是，在這個資本主義沒有充分發展的國家，尼古拉二世利用政府和皇室的力量，並且加上自己本人的開掛，讓俄國國家掌控的工業力量迅速膨脹，照這個趨勢發展，十年之內就能掌控90 % 的重工業和幾乎全部的車輛、道路、基礎設施等領域，以及至少10 % 的農業產值。如果說西歐的國家搞國有化，只是資產階級統治國家的一種間接方式而已，那麽在沙皇俄國，資產階級從未在政治上統治國家，隨著國有企業和資本的迅猛膨脹，他們在經濟上也不再處於主導。

　　那麽掌握著國家工業基礎的就將是皇室和帝國政府！而哪個階級控制著帝國政府?實際上除了沙皇本人，

並沒有這樣一個幕後“黑手”。　　貴族地主顯然不能繼續掌控國家，而資產階級，他們如果連經濟上都不居於主導，就更不可能在政治上控制帝國政府。工農顯然更不是，這樣，帝國政府將處於“超然”的地位，國家政權掌握了龐大的政治經濟力量，而並沒有哪個階層能夠控制它。

　　那麽俄國向何處去?

　　尼古拉二世曾經了解過，國家資本主義既是資本主義國家的改良舉措，但也可以是某些國家過渡到社會主義的一個方式，比如說新經濟政策……

　　那麽，隨著尼古拉二世不斷開掛和俄國的繼續發展，如果這種態勢不斷演化……

　　“難道最終會由尼古拉二世引領著俄國進入社會主義?”

　　想到這裡，尼古拉二世不禁啞然失笑。

　　不過這種可能性是否能夠實現，在眼下不是尼古拉二世要重點考慮的問題。之所以提及，是因為沙皇政府很快就要進行強製贖回割地的土地改革以及村社私有化道路，以“扶助農民”的名義。

　　“農民的名義，沙皇真的能代表農民麽?”尼古拉二世思索著。農民肯定支持這一政策，但是沙皇政府是否能夠利用農民的力量完成改革?

　　……

　　“三個月之內，必須調離喀山省、薩拉托夫省、薩馬拉省、波爾塔瓦省和普斯科夫省的地方軍隊！”

　　1904年1月，剛從滿洲回來的尼古拉二世，就開始進行軍事上的準備，徹底堵死某些守舊貴族策動武裝叛亂的道路。

　　尼古拉二世在與陸軍大臣庫羅帕特金和芬蘭軍團司令商討的時候，刻意講了一個小故事。

　　大意就是某位將軍，跟貴族沒有什麽關系，是被故事主角一手提拔的，享盡榮華富貴，人生追求都已經滿足了，如果從地位上看倒也算是貴族的廣義范疇的一員了。而最後，他卻因為主角的種種舉措侵犯了所謂貴族的利益，聯合原本毫無利益關聯的貴族們發動了叛亂，而且並不是為了謀求最高權力。

　　“這個將軍的腦子，我不太能理解，是不是仗打多了，智商反而下降了，反正看來肯定是有點問題的……”庫羅帕特金聽完了這個有趣的故事後，若有所思地說道。

　　“陛下，我看他根本就是個白癡，而且還是為虎作倀、殘害人民的白癡！”曼納海姆用更為明確的語言表達了自己的看法。

　　是啊，這種又無腦又反動又損人不利己的行為，能乾出這種事情的人，不是白癡是什麽?

　　“阿嚏！”

　　某小說的世界裡，一個準備發動叛亂的將軍突然打了個噴嚏，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會不會是計劃泄露，被陛下，那個偉大、可敬但……

　　“不許動！”背後傳來一聲暴喝。

　　誰?他急著要轉身，然而發現自己動都不能動，連嘴唇都僵硬了，他甚至感覺自己的心跳都被暫停了，整個人成了一尊有意識的雕像。

　　這時後面走過來兩個人，面對著他，表情嚴肅認真，一絲不苟地出示了證件。

　　“我們是時空管理局精神處的執法人員，已經收到讀者對於你的多次吐槽，兩小時前在監控《雙頭鷹的眼睛》小說空間時，獲取了尼古拉、庫羅帕特金、曼納海姆三個證人的證詞，證實你的大腦存在某種缺陷，現正式將你帶離小說世界，扭送時空精神病院進行為期三年的治療。”

　　……

　　言歸正傳，尼古拉二世現在正與庫羅帕特金和曼納海姆商談具體的情況。

　　“普斯科夫省就交給芬蘭軍團吧，曼納海姆，你沒有什麽問題吧?如果兵力不夠可以給你加派一些軍隊。”

　　“陛下，兩萬人足夠了。”曼納海姆頗為自信。

　　“也對，畢竟不是打仗，我們是贖買割地，又不是強搶，開明派貴族不會反對的，守舊派貴族也未必有叛亂的膽子和決心。”

　　尼古拉二世嘀咕了幾句，又轉向庫羅帕特金。

　　“波爾塔瓦省我不擔心，烏克蘭貴族的反對一點也不重要，兩萬人就足夠了。”

　　“關鍵是喀山、薩拉托夫和薩馬拉三個省，每個省安排五萬人的軍隊，應該沒有問題吧?”

　　“放心吧，陛下，這麽多軍隊打日本人都夠了。”

　　“你有把握就好，我看是鬧不到全省戒嚴的程度的，以防萬一罷了。”尼古拉二世的信心又增添了不少。

　　然後下定決心道:“三四月份我要處理波蘭自治的問題，我們到五月開始行動！”

　　“沒有問題，陛下！”兩人齊聲回答。

　　……

　　“伯爵閣下，我們要開始了……”

　　斯托雷平在和維特伯爵交談的時候，心情複雜地說道。

　　歷史上斯托雷平改革，沒有觸動既得利益階層，尤其是土地上，完全讓農民承擔改革的副作用，完全是把農民的蛋糕切成一塊一塊。當時斯托雷平面臨的嚴峻形勢是俄國的革命和混亂的社會秩序，以及沙皇政府大大受損的威望。

　　而現在，斯托雷平則要在既得利益者貴族那裡先切走一大塊蛋糕，給他們一袋薯條作為補償，然後把這一大塊蛋糕補還給農民，先樹立道義上的合法性，然後讓農民高高興興，至少不會怨恨政府地分了這塊新的比較大的蛋糕。現在他沒有歷史上的那些困難，但是他面臨著守舊派貴族的壓力。開明派貴族或許會接受補償給他們的薯條，但是守舊派貴族對於一袋薯條的補償仍然是不滿意的，還是想要保住他們失去的一塊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