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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頭鷹的眼睛》第28章 農民的名義(下)
  俄國基層政權在貴族的控制下,這給任何有損貴族利益的改革方案帶來很大困難。並不是尼古拉二世忽略了這一點,恰恰相反,他十分關注這一點。

  首先,他主張土地改革與基層政權改革雙軌並行,同時進行土地改革和基層政權改革。

  但是,如果實行“雙軌並行”的方案,基層政權處在變革期和震蕩期,如何能夠落實土地改革?

  對此有兩個措施可以應付。

  ①試點後推廣。

  尼古拉二世試點有三個目的。

  第一個目的是減小阻力,五個省,有一個還是烏克蘭省份,而且都遠離政治中心,已經開始沒落的貴族根本無力反抗,因為槍不在他們手裡,工廠也不在他們手裡,軍隊也不在他們手裡,那麽僅僅依靠“勢力”,如何能與整個國家對抗?當然其他地區的貴族都會反對,但是尼古拉二世絕對不會後退,說到底,在全國農民完全擁護沙皇的時候,在資本家完全站在沙皇一邊的時候,在激進派、改革派、溫和派、中間派、開明派在沙皇一邊的時候,當政府掌握龐大經濟軍事力量的時候,即使全俄13萬貴族中80 % 是守舊派,也改變不了大局。

  第二個目的是確保“雙軌並行”的策略得以實現,如果一口氣全俄基層改革,能夠落實多少是存疑的,畢竟“貴族勢力”不能硬碰硬,難道還捏不了本鄉本土的軟柿子嗎?可是現在在五個省進行改革,十九萬軍隊進駐,地方軍隊(不是計入俄國職業軍隊之中,不在一戰前俄國140萬軍隊之列)全部調離,一言不合沙皇陛下就準備全省戒嚴了,完全是要不惜打內戰的節奏,你還能翻出什麽浪花?

  第三個目的是示范效應。告訴貴族,你們只有乖乖把該切的蛋糕交出來!同時你們的薯條我肯定會給,該給的補償絕對不會少。畢竟貴族和皇帝還是有共同利益的。如果你們攥著蛋糕不放手,那麽抱歉,我只能強買強賣了,不過薯條還是會給你的,放心。除非你要動手打人發動叛亂——如果你竟然真的能策動叛亂,首先我要豎個大拇指,全俄貴族如果不都是飯桶的話,你絕對是少數幾個例外之一,但是然後你可以去死了。

  歷史案例請參考羅斯福新政——各種社會力量——中小企業、中下層民眾聯合在一起,迫使美國大財團讓出了對美國經濟政治的壟斷權力。事實已經證明,在社會的合力面前,舊勢力再強大,也翻不出一點浪花,在即將到來的土地改革和基層政權改革中,貴族如果抵抗,那他們對抗的不僅僅是政府,而是在和所有農民、市民和資本家對抗。

  ……

  ②走俄羅斯特色的土地改革道路。歷史上斯托雷平推行土地調整時,面對的阻力甚至比現在對付守舊派貴族還大,因為一方面農民反抗,另一方面,斯托雷平通過農民土地銀行這種間接的方式大量迫使貴族把土地轉賣給富農。

  迫使貴族轉賣土地的具體方式是這樣操作的——以前貴族有很多土地入股給了農民土地銀行,但是國有土地在農民土地銀行中還是佔大頭,國家是大股東,那麽國家決定出賣銀行土地——既賣國有土地,也賣貴族土地——貴族如果不服,召開股東會表決唄,反正結果一樣的。

  看來斯托雷平有時候不僅鐵腕,而且也是相當流氓啊!

  但是賣出去是一回事,農民能不能拿到是另一回事了!

  斯托雷平在歷史上運用了這麽個注意,取得了很大成功。

  上層,派出800名農學家、2000名土地測量員,尤其是土地測量員,有權獨立處理法令執行過程中問題的官員,相當於派出了2000個欽差大臣。

  下層方面,法令執行得好的鄉、村文書——他們和貴族沒有關系,一般屬於富農階層,現在改革本身獲利最大的就是他們——除了加薪,每人獎勵50盧布。

  土地測量員除了固定薪金以外,每丈量(不是說他親自量,是他督促他的轄區的測量)一俄畝土地獎勵1盧布50戈比——歐俄需要丈量的村社土地和流入農民手中的貴族土地有1 . 6億俄畝,可以算一算他們能拿到多少錢,每人平均可以分得12萬盧布。不是輕易就能賄賂的。

  除此之外,對於地方官員,執行不利者予以處分,膽敢反對者剝奪其一切權力並判處有期徒刑4~6年。

  斯托雷平還給加上一道保險,直接派軍隊到鄉村!軍隊幫助執行,你說還有什麽辦法?

  ……

  尼古拉二世照搬了斯托雷平的方法,安排了300名土地測量員和150名農學家準備進入五省工作——不能多派,多派的話,土地測量員的待遇就不夠優厚,公正性就難以保證。

  同時,對於這五個省,尼古拉二世進行了更流氓的布置。

  調離地方軍隊。

  撤換縣級以上大量地方官員,查處貪汙腐敗,調入大量外省官員。

  情報機關在鄉村進行布控,監察改革情況和當地局勢。以便采取一系列行動。

  軍隊大舉進駐五省,直接進入鄉村幫助收回割地的工作。

  必要時實行戒嚴,直接以軍事手段解決問題。

  ……

  與此同時,尼古拉二世正在大力加強自己的安全保障工作!

  沒錯,尼古拉二世還是比較怕死的。而且,這個時候,他不能死!

  說實話,尼古拉二世一死,俄國就徹底完了,再也沒有人能夠引領著俄國進入社會主義了!再也沒有人能為農民說話了!

  尼古拉二世大力擴建皇村的防禦設施,並且在亞歷山大宮修建極為堅固的地下室,確保無論是炸彈還是炮彈,都無法威脅到自己的生命安全。以後很長一段時間,尼古拉二世都得小心翼翼,除了俄羅斯帝國皇家科學院(別忘了同時間還有和平使命呢?),基本上就待在皇村了。

  ……

  “陛下跟我說,讓你注意自己的生命安全。”

  維特伯爵認真地說:“沙皇陛下說,你絕對不能去任何公共場合,除了冬宮和冬宮廣場。他授權你就住在冬宮,定期去皇村匯報工作。尤其是,劇院之類的絕對不能去!”

  “噢,我會注意的……啊,真是難為情,我本來下個星期三想去劇院的,現在就算了吧!”

  “呵呵,你還真敢去?”維特伯爵又向斯托雷平說了自己關於人身安全的一些建議,畢竟人家馬上就要作死了,可是不能真的死了啊?

  “如果我不幸死去,陛下有沒有繼任人選?”斯托雷平詢問,他現在確實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就是我。”維特苦笑。

  “如果你死了,我來當首相,然後繼續推行你的政策,看看哪天死在炸彈之下。唔……我記得陛下說過,如果我死了,就讓科科夫佐夫接任,然後繼續……”

  “要是科科夫佐夫也死了呢?”斯托雷平現在就是在開玩笑緩和氣氛了,連續三任首相那麽快就都被暗殺,顯然是不可能的。

  不過他肯定不會想到,三十年後的東方某島國,有一種叫作“天誅國賊”的行為藝術。

  “他也死了麽?”維特伯爵回憶著。

  “陛下是這麽說的,要是這都不行,他就任命弟弟米哈伊爾大公當首相!再不行的話,他直接把高爾察克——他好像是北冰洋艦隊司令和斯瓦爾巴群島總督——調來當首相,到那個時候首相基本就是擺設了,政令都由沙皇發布,首相的任務就是幫助實行軍事專政!”

  “看來陛下的決心非常堅定啊!”

  斯托雷平笑了。

  “我還以為他會退讓,然後把責任推到我身上。”

  “不,陛下說了,必須不停地向前進步,他不會後退的,否則還不如在葉卡捷琳堡的地下室裡自殺!”

  “鬧不到這個地步的!說實話,那13萬貴族中的守舊派想和整個帝國政府和社會對抗,根本不可能!我只是感到壓力有些大罷了。”

  背負著來自一個舊時代的壓力的斯托雷平,攥緊了拳頭,堅定地說:“他們阻止不了我,我是第一任首相,我絕不能後退!我要讓新的時代到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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