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能修煉至尊
像通房丫頭一類的人,亦可看作是封建社會對奴隸製的殘留與變異,另一個時代的形成,必然有前一個時代的殘留。
像平兒姑娘,賈璉與王熙鳳嘿咻之時,她還要在旁伺候,打水、絞面巾,擦乾穢物,倘若賈璉累了,她可能還要幫賈璉推屁股,通房丫頭,大抵如此。當然,本質與奴隸不同,如果主子主母心地不錯,也許能得到或多或少的人情味。
在此大環境之下,兩女都不敢太過逾越的,秦可卿聞言,倒是沒有猶豫,婀娜大方地坐下,順便拉了香菱。
一席飯在家長裡短地言談中完畢,香菱又捧了缽盂、漱口茶過來伺候俞祿,俞祿順著她漱了口,再洗了手,等香菱出去了,他苦笑:“我受不了你們的規矩了,原本還擔心寵壞了她,她這時又變回來了。”
“俞郎這是當局者迷,你也曉得寧國府上梁不正下梁歪,上面沒規矩,下面也就沒規矩,人口生齒一多,沒規矩怎麽管得過來。”秦可卿嫣然一笑,私底下她也就放開了,雙手扶在他背後:“我記起了你在東府辦事的時候,長篇大論地跟我說治家之法,怎麽別家你看得清楚?自家就糊塗了?”
俞祿回憶了一會兒,拉住她的柔荑:“有你在,我便放心了,我想起了一個故事:那時我在揚州為官,揚州有一個小鹽商,家裡隨時隨地擺著吃的東西,有一次我去做客,他在吃一個大餅,餅上的芝麻掉進了桌縫裡,他使勁兒敲桌子,摳出來吃了。”
“噗嗤……我不信!”秦可卿笑靨如花,頭埋在男人脖子的衣領上,揚州鹽商幾萬兩銀子都是小事,怎麽可能啊?定是他專門編出來哄我的。
“我是說真的。”俞祿看著她那讓百花失色的笑容,不禁呆了一下,急忙回神過來,一本正經:“你說為什麽這樣?那個小鹽商,原是飯都吃不飽的窮人,後來找門路得到了鹽引,經營起了正經鹽務,發家致富,可他的心理陰影一直在,就怕吃不飽,才會那樣。”
秦可卿靜靜聽著,還聽著他胸口的心跳:“後來呢?”
俞祿語重心長:“後來他跟我說,窮的時候,害怕吃不飽、害怕流離失所、害怕苛捐雜稅、害怕天災,這會子富了,是揚眉吐氣了,可又害怕賊人見錢眼開,搶他的、偷他的,好多時候睡不著,買了人看家護院,又不相信他們,最終,他又想要權力……如果得到權力,像我這樣,擔憂的又是更多更多的事情……”
“夫君……”秦可卿美眸低垂,輕喚一聲,軟軟地道:“妾身也有一個故事,想說給夫君聽聽:有一個官兒,堂裡有一批下屬,下屬不恭維他,他便不高興,擔心自己沒有威信,沒有威信,便辦不好事。因此,下屬便隔三差五地請他,殊不知,這個官兒,宵衣旰食,全身是病,脖頸、腰、腿……都不利索,赴酒宴、趕堂會,其實,這樣反而加重他的病,他心裡並不是真正的開心,如此這般,是為聲名所累……”
俞祿用手梳理著她的一頭青絲,笑著不說話。
“你別笑話我,我在東府時,心下也抱怨小蓉大爺不爭氣,他也敬我,可我也想相夫教子、求得封誥,煊赫一時,不枉為人正房,讓小人閉嘴,顯得體面。”秦可卿蹙起眉頭:“可我和他終究沒有多少情意,如今你我走到如此地步,我不忍心見你日漸消瘦,其實你這麽好,這麽有擔當,咱們彼此歡喜也就夠了,榮華富貴,不啻過眼雲煙,就像幾出堂會,《滿堂笏》、《一捧雪》,終究敵不過《南柯夢》,你能不能答應我,
有朝一日,你能功成身退,你若能保全自己,我別無所求……”一片陰雲從西而來,民間有傳,西雲有雨,不多時便嘩啦啦而下,從滴水簷滑落,猶如筆筆白色線條,空氣冷將下來,令人刹那從頭到腳一個激靈,俞祿怔怔看著窗外,看著那黑的天,朦朧的地,雷電在遠方天邊閃耀,先見閃電,再聽雷聲,這片天地竟是如此幽暗,他緩緩抱上柔弱的腰肢:“你是個明事理、聰慧無比的人,娶到你,是我的福氣,我答應你。”
秦可卿笑了,輕啟的柔唇閉上,笑得甜美輕熟:“今兒個我乏了,你去找香菱妹子。”
俞祿當晚就在香菱房間睡下,次日拜過俞母、祖宗牌位,打點好行裝,開往杭州。
……
大運河的末尾,淮左名都,竹西佳處,杭州碼頭的篷船密密麻麻,幾乎擠不出空間來,遠山近水都透著江南的秀氣,碧青蔭鬱,宛若龜甲盤旋。
視線移到城內的巡撫衙門,正門口釘子似的站著兩排官員,有紅袍的,有藍袍的,守衛手執燧發槍,紋絲不動,正前方架三尊大炮,後座箍在地上。
遠遠地,所有人的視線移向前方的街道拐彎,夕陽爬在樹梢,光線朦朧溫和,如橙之夢幻。
當先,兩排威猛高大的親兵隊開過來了, 頂盔貫甲,甲胄鮮明,尤其體型寬大的年世鳳和龍傲天,那甲胄的反光,差點亮瞎了浙江官員的狗眼。
綠呢大轎過來了,走近了,轎子往前傾斜,年世鳳親自過來掀開轎簾,一名青年挺胸直背地徐徐走出來,他們的眼睛看過來,只見這名青年方正面孔,尚未蓄須,皮膚麥色,頭戴官帽,身穿一品紅袍,紅袍胸口的仙鶴補子,清晰可見,內裡隱約罩了一套錦衣鬥牛袍,他站在那裡,不怒自威。
他沒有抬起腳下的母鹿皮製作的靴子,他把雙手負在身後,他的眼睛看過來了。
嘭嘭嘭!
三響大炮朝天,震天價般轟鳴,這聲音似乎要傳遍杭州。
“恭迎總督!”
無論紅袍藍袍,這時清一色的雙手作揖,長長一揖,標準得超過了九十度,有的人差點一揖到地。
“諸位等乏了,俞某賠罪,高中丞怎麽不見?”俞祿的腳步開始上前,往轅門走了。
“回製台,高中丞抱病,回鄉的李太醫正在醫治。”一名紅袍官員回答,瞧服色補子,該是二品的布政使。
他們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這個名傳江南,如今暫代閩浙兩省最高長官的大人物,可惜,他們看不到任何表情,他沒有任何一點的不高興,俞祿溫和地一拂衣袖,平易近人:“堂裡再議。”
劈啪劈啪劈啪!
轅門掛著的鞭炮又開始震天響,好像大過年一般,守衛、親兵倒是怡然不懼,俞祿當先進了轅門,卻苦了後面的浙江官員,有的炸飛了官帽,有的炸髒了官服,你推我,我推你,一時間沐猴而冠,醜態百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