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對流言,辯解永遠只能是徒勞的掙扎。項飛想要證明自己不是跟我一夥的唯一辦法,只能是把我殺掉。
每念及此,我竟然就會興奮起來。
王禪,從來都不是一個狠心的人。這樣一個人,被逼上絕路,被逼的只能對自己的女人下殺手,對他而言,一定是一種折磨吧。
至於這樣可能會給我帶來的麻煩?其實我並不是特別在意。
我感覺不到自己活著的樂趣,所以對於死亡,也就無所畏懼了。就像當初程先生——那個我這一世的師祖,以他的能力,不用去想也知道,他一定早就算出了自己會死在他的弟子馬躍的手中了。不過他依然沒有去做什麽事情來改變這種結局。是他認命了嗎?還是如同當初等死的張鵬一樣,認為命運是無法改變的定數?
或許,他只是對於人世間沒有了留戀罷了。
追尋長生不老的,永遠只能是那些庸俗的凡人。真正的高人,大概總會看淡生死吧。有些時候,因為容易失去,因為只有一次,因為人生苦短,所以,人生才更有意義。當你不死不滅的時候,也會發現生命太沒有價值,活著其實也挺無聊——至少我就是這麽想的。
有時候,死亡,也是一種解脫。
就像當初身處地獄,我迫切的想要快些死掉,但終究還是做不到。
或許,那把斷魂刀,真的可以讓我徹底的死掉,再也不用去在意這塵世間烏煙瘴氣的混亂。或許,當我死掉,死在王禪的手中,會讓他多少有些心痛吧。
嗯,應該會吧,他應該還是喜歡我的。
如果他會心痛,我想我會很高興。
趴在窗前,看著外面熙熙攘攘的世界,看著那些死了也不得安寧,繼續留在這俗世間遊蕩的鬼魂,我真的很想問問他們,留在這裡,還有什麽意義呢?不論是為了什麽,沒有意外,就不會終結的生命,在渡過了漫長的歲月之後,任何曾經堅持的東西,最終都會變的那麽無足輕重了吧?
歲月就是一把刀,不僅僅可以用來殺豬,還可以用來斬斷情絲。
不知不覺間,天亮了。
刺眼的日劍的光芒照過來,讓人昏昏欲睡。
曾經很厭煩這種感覺,一刻也不想在這光芒下待著。可是現在,我卻沒有動彈,依然趴在窗前,任由那劍光灑在身上。疲憊而無力的想要永遠睡去的感覺,有時似乎也挺好。
不過,我心裡清楚。
在這劍光下待的久了,我會死掉的。
我不怕死,只是不想就這麽死掉。
至少,我得死在王禪手裡……
不對!
我坐直了身子,拉上了窗簾。
恍惚了片刻,恢復了精神之後,又覺得自己有些腦殘了。
王禪那個薄情寡義的東西,他想殺我,我偏偏不讓他殺我,這才是正確的做法。或許,我活著就足以惡心他了。
不,我不僅要活著,還要好好的活著。
怎麽才叫好好的活著?像現在這樣被困在這見不得光的地方,顯然不算好好的活著。我應該——對,我應該找個比王禪更帥的男人結婚!然後給王禪戴上一頂巨大的綠帽子!然後每天在王禪面前秀恩愛,直接把他這個鬼胎氣成死胎!
一想到這裡,我的思維立刻就豁然開朗起來。
我忽然就想到了張鵬來。
這家夥是項羽的轉世,也是項飛的老爹轉世。說起來,我要是跟項羽結了婚,曾經的王卓,現在的項飛,應該喊我一聲後媽了吧?這樣豈不是能把項飛給氣死?對了,還有虞姬,這娘們兒連著殺了我兩次,能把她這個歷史上有名的美女的男人給搶過來,絕對是一件讓人十分有成就感的事情。
我一咕嚕爬起來,來到電腦前,開始在網絡上搜尋張鵬的下落。
好吧,張鵬現在不叫張鵬,直接叫項羽了。
新城二區鎮撫,這是項羽現在的官職。
說起來,二區的治安官不是郝窮嘛,也算是我的老朋友……算了,這些老朋友,都曾經或許至今依然想要我死掉。
先不管這些。
在網上找到了張鵬的辦公地點——鎮撫司衙門。張鵬就在這裡。這樣的地方,應該會守衛比較森嚴吧?想要偷偷的進去,怕是不太容易。
得想個辦法……
我想到了鬼上身。
不過,問題是,似乎劉邦曾經一眼就看穿了我是鬼上身,或許能力夠強悍的鬼魂和玄師都能發現吧。不知道鎮撫司衙門裡,有沒有這麽厲害的角色。
答案可能會不太理想。
畢竟,劉邦那老幫菜好像就在三區做鎮撫,可以想見,二區的鎮撫張鵬,能力也不能太弱了。十年過去了,現在的張鵬,大概不是當初的吳下阿蒙了,不能小瞧他。
更何況虞姬那賤人很可能就跟張鵬在一起。
我一邊在網上搜尋著張鵬的各種信息,一邊思量著辦法。說起來,易容是最簡單的手段。當年,我曾經化裝成一個男性劍客並且化名玄一散人,可惜就是沒有材料……等等,我現在是鬼胎,更接近於鬼魂,想要化妝,似乎並沒有必要使用什麽材料!
我完全可以在自己的臉上使用一個小小的幻術。
大型幻術肯定不適合使用,那樣只能引起旁人的注意,但是小型的幻術,就方便多了。但這也並非什麽萬全之策,萬一碰到厲害的角色,仔細看的話,還是能看破我的真容的。
不過……
我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迅速在自己的臉上使用了兩次幻術之後,用電腦的攝像頭當鏡子照了一下,感覺頗為滿意。想要使用鬼氣施展幻術來改變容顏,就必須變成自己極為了解的一張臉。
當然,還得是個美女,不然我怎麽勾搭張鵬?
變成現在這個女人,當然挺好,但最好不要遇到劉邦,不然就麻煩了。
再看看視頻中的自己,沒有什麽破綻。熬到天黑,我便飛身下樓,朝著二區的鎮撫司衙門的位置飛去。
對於會飛行的鬼魂而言,跨區也不算太遠的距離,沒有浪費太多時間。
天剛剛黑下來,鎮撫司衙門外的街道上,活人和鬼魂的數量都很多,熙熙攘攘的絡繹不絕。我擔心碰到高手,就沒有急著露面,只是遠遠的躲在一處公用電話亭裡假裝打電話。
現如今,手機和電視什麽的都貴的要命,公用電話亭自然也就又一次開始流行起來。一直在電話亭裡躲了半個多小時,之後我發現躲在這裡簡直是個愚蠢透頂的選擇。
外面排隊要打電話的人和鬼已經有些厭煩了,我聽到有人抱怨著,“美女,能不能快點兒啊?這都半個多小時了。”
沒辦法,再待下去,肯定會引人注意。我不得不放下話筒,低著頭快步離開。想去旁邊的咖啡館兒裡坐下來一邊消磨時間,一邊監視著鎮撫司衙門,卻意識到自己一毛錢也沒有。
正在後悔著怎麽沒跟七姑娘或者小唐要點兒小錢兒花花,卻一頭撞在了一個人的身上。
“嗨,美女。走路要看路啊。”是個男人的聲音。
我捂著額頭抬頭看去,是個二十來歲模樣的青年,身上鬼氣流露,顯然是個鬼魂。
“呦呵,真是美女啊。”青年笑了起來,“沒有撞疼你吧?”
“呃……”
“哎呀,衝撞了美女,真是罪過。”青年說著,抬頭看到了咖啡館的招牌,頓時笑道,“這樣,我請你喝咖啡賠罪好不好。”
“啊……”我真想痛痛快快的答應下來,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頭。不過,答應的太痛快,會不會被這家夥覺得我很好上?到時候纏著我去開什麽房間,那不是耽誤我事兒?“不……不不用了……吧。”
“別客氣別客氣。”青年笑道,“其實我也正想喝咖啡的,只是一個人太無聊了。對了,聽說這家咖啡館兒的咖啡味道很不錯的,頗有幾分特色。姑娘,賞個臉吧。”
正常而言,我肯定是扭頭就走才對,不過現在麽……“好吧。只是喝咖啡哦。”
“哈哈哈,當然當然。”青年做了個請的手勢。
我也就不客氣了,直接走進咖啡館,上了二樓,在靠窗的位置坐下。這裡,正好可以看到鎮撫司衙門的入口。張鵬經過的話,就可以一眼看到。
咖啡館的環境倒是不錯,挺幽靜的所在,不失現代社會的時尚,也不缺古典美。牆上畫著一副巨大的抽象圖。一群拿著劍的人,跟一群飄在空中的鬼對峙著。那拿劍的人群中,一人站在前方,器宇軒昂。不用去想,這一定就是聖劍使項飛了。
片刻,青年找了過來,在我對面坐下,之後笑著說道,“還不知道姑娘怎麽稱呼?”
我想了想,說道,“許負。”
青年一怔,道,“這名字,聽著好像有些耳熟,莫非咱們以前見過?”
“呵呵。”
“呵呵,我叫韓陽,姑娘哪裡人?是二區的嗎?”
“四區的。”
“巧了,我也是四區的。”韓陽笑了起來,“四區治安局的一個小科員。”說是小科員,韓陽臉上的得意可就溢於言表了。這倒也是可以理解,現如今,不論是當人官還是鬼差,都是肥差。不僅福利待遇好,外塊也不少。所以,他有理由得意。
我瞧不慣韓陽這副得意洋洋的模樣,心思都在鎮撫司衙門上,所以只是乾笑一聲敷衍了事。
“許姑娘是四區哪裡的?”
“農村。”
韓陽一樂,道,“農村好,農村環境好,空氣新鮮。不像我,整天窩在城市裡。別看現在許多汙染工業都停了,但城市的空氣到底還是不如農村啊。有時候我都想搬去農村去住了。可是工作上比較忙,一天到晚的夜沒有個閑工夫。你是不知道,我們這種鬼差,最是忙碌了。特別是我們治安局,屁大點兒事兒,都是我們的事兒。”
韓陽倒是個健談的人,嘴巴裡說個不停。我時不時的瞄上一眼鎮撫司衙門的門口,時不時的跟韓陽敷衍兩句。
咖啡被服務員端上來,韓陽又熱情的招呼我。
味道不錯,喝下去之後,身上竟然有那麽一絲暖洋洋的感覺。
對於鬼魂而言,溫暖,絕對是一種奢侈的享受。
“對了,許姑娘,你來二區做什麽?是有什麽事兒嗎?”
“啊……沒事兒,閑溜達。”雖然是敷衍的話,但閑溜達這種行為,對於很多鬼魂而言,確實“正經事”。許多鬼魂真的特別喜歡閑溜達。
韓陽笑了一聲,道,“這些天最好還是不要亂跑。聽說沒有?傳說中的那個賤人弓若水又出現了。”
我一怔,嘴角一抽,道,“出現就出現唄,礙我啥事兒了。”
“咳,你不知道?這個弓若水,是個心如蛇蠍的女鬼。據說,她被困在地獄裡兩千多年,精神崩潰,變成了一個瘋子。瘋子啊,瘋子的思維是無法被正常人所能猜到的。指不定她會幹什麽莫名其妙的事情。比如殺個人啊殺個鬼啊什麽的,萬一不小心遇上,可就危險了。”
“呃……她沒這麽大膽吧?現在不是有什麽玄鬼通緝令開出了很高的懸賞嗎?”我看著韓陽,試探性的問道,“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全世界那麽多高手,弓若水不敢隨便出來吧?”
韓陽搖了搖手指,道,“這事兒,不好說。瘋子麽,誰能猜到她會幹什麽。”
我呵呵一笑,想了想,又問道,“你當鬼差那麽忙,怎麽跑到這裡來了?”
“出差。”
“出差?什麽公務?”
“呵呵,這個,公事。細節就不好跟許姑娘說了。”
“那既然韓先生公務在身,就請……”
“不忙,不忙。”韓陽笑道,“我是來找二區的項鎮撫的,他現在不在衙門,我在這跟許姑娘聊天,正好等他回來。”
還真是巧了。
我笑了笑, 拿著杓子搗鼓著杯子裡的咖啡,看似隨意的問道,“項鎮撫啥時候回來啊?別等上一天也不見影子。”
“哈哈,那倒不會,我已經跟項鎮撫聯系過了。”韓陽道,“不過還是要等上一會兒,畢竟,弓若水在新城出沒,現在新城的鬼差和人官都很忙。”
“能有啥可忙的?難道準備布局,把弓若水困在新城?”
“呵呵,機密。”韓陽笑的高深莫測。
我心思一轉,裝作不屑的神態,啐了一口。
韓陽有些尷尬,道,“真是機密,事關重大,我不能說。”乾咳了一聲,韓陽岔開話題道,“對了,許姑娘的名字,是哪個字?”
我怔了怔,看了一眼牆壁上那副巨大的畫像,說道:“負心人的負。”
韓陽輕聲呢喃,“許負……許負?!我想起來了!許姑娘難道是傳聞中秦末漢初的那個第一相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