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旭水淹阿城,將名將衛文升困在了四面皆是水的阿城。這場戰役逼降了數千,淹殺了數百,其余不是躲入阿城,便是四散逃去。就結果來看,算不上什麽血腥,更談不上大勝。可是,因為手法奇特,加之信息不通,消息傳到大興城,被不明真相者添油加醋、以訛傳訛,將之說成了楚漢濰水之戰的翻版。趙旭也因此撿了一個便宜,有幸被比作了“今韓信”。 名聲都是炒作出來的,這一點古代現代都是一樣。楊玄感起兵時,因為驍勇善戰、每戰必前,也被稱作“今霸王”,可他只有結局和項羽是一樣的,戰績與項羽相差甚遠。
趙旭自然無法得知自己在長安的名聲,此時已移兵龍首原西,屯駐在西周的豐鎬一帶。這一舉動明顯預示著退兵,可傳到大興城,卻成了等待大軍到來,好一口氣攻下城。如此一來,大興城內人心惶惶,有趁亂搶掠的,有按兵不動的,有棄家而走的。
半夜三更,代王楊侑連做噩夢,難以入睡,隻得連夜召來陰世師和骨儀。大興城官吏不少,可一心要死守為國的就是這二人,其他的不是主張退往東都,就是閉口不言。天子將長安交給他,他是萬般不能離開的,可敵人大軍壓境,總要像個辦法退敵。於是也不管這二人是口頭說說,還是真心實意,這時是死馬當活馬醫,就來者勿拒了。
“二位,大興坊市流言不斷,都說趙旭不日即將攻來。你們看,這如何是好啊!”楊侑憂慮地問道。
“大王勿憂。”陰世師拱手一拜,說,“臣有一計,可轉危為安。”
“何計?”他將信將疑,搶先說,“寡人可要告訴你,大興發不出一兵一卒了。”
“大王,臣無需兵馬,只需一人,即可退敵。”
“無需兵馬,如何退敵?”
陰世師得意一笑,說道:“縱有兵馬十萬,亦無堪用之將。臣觀賊眾,不過趙旭一人。所謂‘蛇無頭不行’,派一名刺客先殺了趙旭,其軍必亂。到時候,一場兵禍即消弭於無形。”
“這……行嗎?”
骨儀見代王猶豫,急忙上前,應和說:“大王,微臣認得一人,精通飛簷走壁、行刺刺探之術,可以一用。”
“何人有如此本事?”
“此人乃一介遊俠,以一杆紅拂塵為兵器,所以人稱‘紅拂女’。”
“是女子?”
陰世師含笑道:“大王,女子才最妙。”
“此話怎講?”
“趙旭乃好色之徒,尋常刺客或許難近其身,可這女子,恰好能趁其不備。”陰世師說著比著砍殺手勢,雙眸泛出陰狠之光。
“若如此,倒真值得一試,二位速速去辦吧!”
楊侑松了口氣,心情有些好了。
“大王。”陰世師又道,“趙旭身邊定是美女成群,隻恐紅拂女不能得手,所以,還望大王幫一下。”
“要寡人如何幫?”
“這……”陰世師猶豫著往一旁看了眼。
骨儀會意,說道:“大王可以以招降為名,送去若乾宮女。趙旭定不會降,但也不會不收這些宮女。等他招見這些宮女時,潛伏在其中的紅拂女便有機會刺殺。”
“這……”楊侑猶豫道,“你們也知道,大興宮的宮女都是皇爺爺的,我……”
“大王,相信皇上不會怪罪的。”骨儀說著跪了下來。
“大王,速速作決斷。”陰世師也跪了下來。
楊侑不是毫無決斷之人,大軍壓境之際,
必要的取舍還是會判斷的。送出幾個女人,或許會遭到皇爺爺怪罪,但總比大興淪陷,整個王朝奔潰要好。 “好,寡人決定,就照兩位愛卿所說去做。只是要速斷速決,不可拖延。”
“遵命。”陰世師、骨儀齊聲下拜,磕頭告退。
紅拂女是個俠女,素來就不畏權貴,可她也有弱點,而他們正好抓住了這個弱點。他們早就打定好主意,若衛文升勝,這件事就當沒有,若衛文升敗,那就用這一顆棋子。
天色方明,一位穿著紅杉的妙齡女子提著食盒入了長安大牢。她徑直走到大牢最深處,隔著木欄向裡面喊道:“李郎,李郎……”
監牢的地上鋪滿稻草,靠著牆的地方躺著一個穿著囚服的三旬男子。他聽著喊聲轉過身,朦朦朧朧地睜開眼,立時精神了起來。
“紅拂?”
他跳了起來,踉踉蹌蹌地走到木蘭邊,扶著木欄問道:“尋常都是午時來,如今才辰時。”
紅拂女歎了口氣,打開食盒,擺開盤子, 只是不說話。
“你心中有事?”
“哎!終究瞞不了你。”
菜全拿了出來,她將食盒挪開到一旁,拾起一個饅頭遞去。
李靖接過饅頭,捏在手中,若有所思地一動不動。
“怎麽了?不合口味嗎?”紅拂女悵然若失地問。
“不!這世上沒有那個人比你更了解我,連我都自愧不如。”李靖歎了口氣,追問道,“究竟出了何事?你可不要瞞我。”
紅拂女側過頭,只是不想讓他見到自己那忍不住流下的眼淚。
“你要去殺人了?”李靖試探性地詢問。
“我?”
紅拂女猛地一怔,下意識地轉過頭,雖然什麽也沒有說,但已經用行動和反應回答了。
“你真的要去殺人?這是為何?你不是答應了我不再乾刺客的勾當了嗎?”李靖沉默下來,見紅拂女面泛委屈,心有所感,當即問道,“有人逼你,是不是?”
“你別多問了。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人為刀俎,你為魚肉。”
“紅拂,是我害了你。”李靖歎了口氣,仰望牆角的天窗,淒然歎道,“想我三原李靖,為大隋忠心耿耿,不惜自己坐上囚車來告發李淵謀逆,卻不想被骨儀這個小人陷害,弄得進退不得。”
他當即一怔,伸出手,一把抓住紅拂女的右手,問道:“是骨儀讓你去殺人,是不是?他要你殺誰?難不成是李淵打來了?”
過了片刻,他又搖搖頭,說:“不會!李淵老成持重,不會那麽快來到。那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