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外,灞上軍營,這裡是伏泉所部漢軍的臨時駐地,如今,卻是要上演一出血腥一幕。
將近午時時分,漢軍營地前的空地上,已經樹起了一截木樁,樹樁之上,有一人被綁縛在上。那人此刻鬢發齊亂,神情萎靡、一臉邋遢的樣子,他的衣服雖然有些髒亂,但看得出來是一件價格不菲的袍服,顯然之前身份不一般,這個人,就是被伏泉搶來,即將要斬首的左昌了。
木樁對面,伏泉率領麾下漢軍冷冷看著這將死之人,此時,左昌被綁的時間已有一天,在他被漢軍兵卒強行從檻車上抓來這裡後,可謂是水米未盡,如今是又累又餓,還要擔心自己的頭顱被伏泉取來祭旗。
“伏流川,快放吾,陛下親命檻車征吾入京,今日爾若殺吾,它日必遭大禍也!”死到臨頭,左昌還在咆哮,妄圖令伏泉畏懼,從而放了他。
當然,左昌可不敢用他背後的宦官後台嚇唬,因為深刻知道伏氏、宋氏外戚集團和宦官集團勢同水火,他用宦官名義去嚇唬,無疑是愚蠢的。說不得這樣子的話,伏泉反而會更加憤怒,從他數次在朝堂上衝撞宦官,連續數名大宦官因他而死可以看出,他根本不怕宦官,因此左昌此刻只希望用皇帝來威懾伏泉了。
在左昌想來,自己即使被治罪,也因該被皇帝治罪,畢竟他是被檻車征入京師的,如果現在伏泉敢不顧皇帝命令,對自己動手的話,一個抗旨不尊大不敬的罪名,就得讓他這個外戚完蛋,到時候無論他是不是名將,誰也保不住了,如大漢史上歷年來都沒有好結局的外戚名將一樣,這是左昌最大的依仗。
“大禍?嘴硬!來人,封了此獠之嘴!”伏泉瞥了一眼左昌,冷冷道:“陛下命吾平定涼州叛亂,可便宜行事,爾貪汙軍費,致使兵將皆無戰心,又另有數番罪過,使得涼州有如今亂象,汝罪之大,百死不足惜!今日斬汝,陛下知曉,亦必不阻攔,汝以為汝尚有生路耶?”
被兵卒最終塞了布條在嘴裡的左昌,一臉怒氣的望著伏泉,眼神裡滿是怨恨,像是要把伏泉生吞了一樣。
明明,他只需要到了京師,就可以逃過一劫,為什麽會在此地遇到伏泉,才會出現這意外?只要到了京師,把自己存的那些錢財拿出,托人找張常侍、趙常侍他們求情,並且拿錢賄賂陛下買命,以大漢常有的罪臣花錢贖罪的先例,自己肯定不至於死,沒想到現在卻是遇到了伏泉,這下子,不死也得死了……
此時的左昌知道,伏泉說得是真的,涼州亂事發展到今天,戰事糜爛至此,皇帝甚至給了伏泉便宜行事的機會,就是不在乎他做什麽,只要伏泉不謀反並且幫大漢平了涼州的亂事,任何事情只要沒超出皇帝的容忍底線,伏泉都可以做的,就比如殺了他這個造成涼州亂事糜爛成現在這樣子的罪魁禍首。
“時辰已至,來人,行刑!”伏泉看了眼天色,待見到天邊的那輪紅日。到了地方後,便對左右說道。
身後的賈詡帶著幾個兵卒領命道:“諾!”
“唔!唔!唔……”望著緩緩向自己走來的幾人,左昌滿臉驚恐,眼角帶淚的搖著頭,似乎是在渴求他們放了自己,只是,任憑他如何發出求饒的聲音,也根本阻止不了那三人的動作,今日,他必死,沒有任何機會可言。
走到左昌面前,賈詡對左右兵卒點了頭後,立即便有數人上前給左昌解綁,將他從木樁上,移動到地上。而後再次綁縛,再令他跪下,頭朝西邊,以示向西方涼州亂事死去的漢軍兵卒百姓贖罪,並將後面衣服撩開,留下寬大的脖子後面,給後面的劊子手做好劈砍目標。
“惟中平二年春七月,有漢罪臣涼州刺史左昌,坐斷盜罪,貪汙軍費無計,又畏死怯戰、錯失戰機、陷害長吏,諸般失察之舉,輔禍之罪……致使叛軍迭起,涼州失地,百姓罹難,此大罪也,今漢陽都侯、平西將軍、持節斬之!上告朝廷陛下重托,下安兵士百姓之心,時候已至,即時斬之!”
賈詡將他按照伏泉要求所寫的斬首告書讀完,將那告書死死的扔向左昌面前,就在左昌抬頭往那告書看上一眼,並且想要再次求情之時,立即有名兵士將他按死,隨後在他掙扎之際,身後早就亮出鋒利大刀的劊子手,當即就將手中的長刀斬落。
霎時間,一顆人頭高高躍起,凌空之時,他那求饒無知的眼神裡,似乎尚在詢問為什麽要殺他,為什麽這麽早就動手一樣。
或許,伏泉讓他跪西方斬首,就是讓他對涼州懊悔,對涼州百姓贖罪,對涼州兵將道歉吧,終究他是現在涼州亂事最大的責任人。
“來人,將此賊首首級,傳授三輔、涼州,並沿路告之,大漢援軍以至,錢糧賞賜皆有,令諸軍共勉,平定涼州叛賊!”望著面前在地上滾了不少距離的左昌透露,伏泉厲聲道,而後,便有幾名騎士,取了左昌首級,上馬往西而去。
待那些騎士離去,伏泉轉身對將這場斬首事件看完的漢軍將士道:“左昌其賊,貪汙成性,畏死怯戰,此等賊子,必當殺之!此番征討涼州,孤不願見有人重蹈此人覆轍,若查之,其罪與此罪同等。”
此話一出,場上漢軍兵將齊齊噤聲,他們知道這是伏泉來時路上,一直安撫他們,縱容他們之後的第一次告誡,是他身為主將的第一把火,這夥燒起來,燒得他們措手不及。
伏泉的話裡意思其實透露兩個意思,第一不希望有人貪汙軍費,第二就是打仗之時,不希望有人畏死怯戰。這兩點,在伏泉看來,是此番征討涼州的重中之重。
凡是研究過前三次漢羌大戰進程人,都知道,這三次漢羌大戰,都是漢軍一開始大意輕敵,又有不少兵將畏死怯戰,使得叛賊在開始兵力、軍力都不佔據優勢的情況下,越來越不怕和漢軍大,實力也是越來越大,最終導致一發不可收拾。
當然,這其中,部分漢軍畏死怯戰也是有原因,這個原因就是漢軍自上而下都有的貪汙軍費的傳統。大漢貪汙之風,時至今日,可謂是盛行無比,就連本朝知名學士、大儒馬融,在職高位期間,也是一直貪汙,用來自己的揮霍,大儒如此,其他人就更不必提了。
之所以軍費貪汙,導致涼州兵卒兵將無戰心,原因也很簡單,眾所周知,本朝自光武中興以來,兵製主要以募兵為主,征兵兵卒卻是少有,這無疑導致了軍費錢財成為一支軍隊戰力的主要來源。
說穿了,募兵來的兵卒就和後世雇傭兵一樣,他們打仗就是為了錢,有了錢才會有動力,沒有錢,則明顯會士氣下降。
有句話說得好,“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就是這個道理,可漢軍十分看重的軍費都被貪汙的話,也不用指望他們有什麽戰鬥的動力了,自然會在一開始,因為將領的貪汙導致軍隊的敗壞,而軍隊敗壞,能保證他們能夠去平叛嗎?
顯然是不能,而“涼州三明”後來之所以能夠命令兵卒用命,最大的原因就是他們不貪汙軍費。並且與此同時,他們和兵卒同甘共苦,使得漸漸因為軍費被貪汙而失去戰心的漢軍,再次燃起了大漢兵將該有的戰心,也正是因此,才讓漢軍在他們掌兵之後,即使出現不利情勢,也不至於出現前面漢羌大戰時的一些大敗戰爭。
所以,伏泉在聽到左昌的諸般罪行後,特別是貪汙軍費和畏死怯戰這兩點,便動了殺人的心思。對他而言,這一方面可以給予自己帶來的這些外地客軍警示,讓他們提前進入狀態,畢竟前面自己為了安撫軍心,可是做了不少的努力,並沒有嚴肅軍紀,使得不少兵卒有所放縱,但也讓他們少了很多對於平定太平道黃巾蛾賊後,不能歸鄉的不滿,而今日,他們就該收斂,明白自己到底是什麽樣的將領了。
另一方面,自然就是給尚在涼州,士氣不高,又無錢財的涼州兵卒帶來信心,有了原本罪魁禍首,卻並未因此受死的涼州刺史左昌的人頭在,他們自然會明白自己這個外來主將,會是一個什麽樣的性格的人。
賈詡接過兵卒送來的告書,他剛才扔告書,其實只是為了吸引左昌的目光,幫助劊子手行刑而已,並沒與真的想去把這告書給左昌,畢竟這伏泉讓他趕寫的告書,其實也是伏泉的護身符,是為了給皇帝的交代而已。
對於這封告書,賈詡知道,伏泉已經召集了涼州各地駐守兵將,命他們派人往右扶風齊聚,商討平亂事宜。到時候,那些兵將派來的代表,都要在伏泉這位新任將領的的威逼之下,或主動或被動的在這份告書上簽字。
至於那些不敢簽字之人,他們所代表的將領連他們自己都必將被伏泉以各種理由調開,這既是伏泉為了保證自己殺左昌免受刑罰的保命之舉,也是伏泉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他就是要通過此事,去好好試探各地的兵將是否和他一條心。
畢竟首先有著涼州諸將的聯名告書,皇帝縱然會因為伏泉擅作主張殺他沒有立死罪的人,現在也得考慮伏泉做得對不對,該不該動伏泉,動了伏泉之後,會不會使得局勢惡化,終究伏泉此舉,已經盡得涼州兵將之心,動他卻是要考慮幾分。
到了涼州各地兵將這邊,如果他們連和伏泉一起告左昌,斬殺左昌都不敢,那麽明顯就是不信任伏泉這個新任的涼州一地的最高軍事長官,這樣也就代表他們可能會在某些時刻,不聽自己命令甚至背叛自己,這種人伏泉自然留不得。
反之,即使那些兵將依舊對自己有疑慮,但有了這封聯名告書在,從某些方面上講,他們就已經和伏泉是一個陣營了,上了車後,想下車,那明顯很難。
當然, 至於有的人並非親自來,而是讓心腹前來,他們自然沒有簽字。這樣的話,他們會不會因為沒有簽字,形式上可以說是沒有加入伏泉陣營,會不會導致他們背叛伏泉,這種情況有,但賈詡卻認為很難。
終究,那些被派來面見伏泉的,都是涼州各地兵將的心腹,他們的簽字一定程度上就已經代表他們背後涼州各地將領的意思,如果那些將領敢背叛伏泉,恐怕背叛之後,也沒人敢相信他們,一旦沒人相信他們除了叛漢,想在政治上有所出路,顯然不可能。
可是一旦叛漢的話,他們的家族、親人都會受此連累,而一開始就沒有和韓遂、邊章等人聯合的他們,現在還會去叛漢嗎?明顯不可能,因此,只要他們的心腹簽字,他們即使不願意,最終也只能屈服,特別是伏泉的權勢比他們厲害的多的情況下,所以他們不敢也不會出現這種情況。
這是賈詡幫伏泉想得掌握涼州的第一步,出身涼州的他,自然知道那些涼州驕兵悍將的脾氣,只有一開始給他們下馬威,再在大棒之後,給蘿卜讓他們高興才能讓他們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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