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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春記》第20章 有驚無險
  入夜,梧州小築的門終於打開,先是抬了大長公主在家裡慣用的暖轎進去,抬轎子的不是婆子而是幾個年紀大些的小廝。過了片刻,寶瓊見祖母和父親隨著轎子出去,神情都有些疲憊,忙知會了姐妹們,一起上前攙扶。

  大長公主擺擺手:“你們祖父剛給珩兒運功拔了毒,現在身子虛著,我先送他回去歇息,你們進去看看珩兒吧。”

  小娘子們進了梧州小築,只見一群丫鬟跪在院子裡,沈氏坐在一把圈椅裡,滿臉怒色。見女兒侄女進來也不搭理,隋她們進屋子去。唐珩一臉蒼白的蓋在兩床厚厚的錦被裡,唇上沒有半絲血色。白檀擰了帕子正給他擦著臉。小娘子們不敢出聲,圍著床榻看了看兩眼。寶瓊拉著奇楠的手來了外間:“姐姐告訴我們,二弟這是怎麽了?”

  “下午有一陣子實在凶險,二郎身子忽熱忽冷,氣息也弱了。太夫人束手無策,國公爺隻得替二郎運功拔毒,這一拔就是兩個時辰。太夫人說,現在已無大礙,開了清理殘毒的方子才回去。二郎和國公爺都需養上好一陣子,等天氣暖和些才能出屋子。”

  “奇楠姐姐和白檀姐姐怎麽沒回遠香堂?還要在這兒照顧二哥?”寶璐不解的問道。還不及奇楠回答,院子裡一片哭叫求饒。原來,沈氏剛發了話,讓把這院子裡的丫頭都關進柴房,明日一早找人伢子來全部發賣。

  寶璐大著膽子湊到沈氏身邊:“母親,我和五妹妹這一年來分院子,從別處調走了不少二三等的丫鬟,有些地方還缺人手呢,把她們補過去總比再從外頭買的強。她們到底無辜。”

  “無辜?”沈氏剛要發作,寶瓊連忙擺手止住妹妹,自己又上前好一番勸慰。沈氏這才松了口,每人打十下手心,革一個月銀米,分散在各處補上空缺。

  第二日,寶璐早早地去遠香堂請安,祖母精神尚好,祖父卻沒像往常一樣出來用早膳。看著寶璐擔憂的小臉兒,大長公主勸慰著孫女兒:“你祖父不過耗費些功力,隻要靜養得益,壽限上是無礙的。”

  陪祖母用完早膳,見母親已經等在了廳裡,眼下烏黑一片,一副余怒未消的樣子。寶璐剛請了安,就被母親打發著出去找丫鬟們玩去。從出生到十歲,在遠香堂住了整整十年,寶璐當然知道哪裡最適合聽牆角。於是佯裝出去,趁沈氏回頭的功夫藏進一個黑漆牙雕六扇屏風後頭。

  “母親,昨兒媳婦隻才讓人打了她兩巴掌,紅珊就交代了。說自己在外頭認識了個男人,藥就是那人給的。媳婦讓人按她說的地方去找,找到半夜也沒打聽到她說的那個人。今天早上媳婦想再問問她,人已經撞死在了柴房裡。”沈氏的語氣有幾分複雜,她雖然管家甚嚴,急躁起來也打上幾下壞了規矩的奴婢下人,可這些年來,國公府外院內宅從未死過奴婢。

  大長公主先讓屋裡伺候的丫鬟們下去,這才說道:“她一個小郎君身邊貼身伺候的大丫鬟,自打入府出去過幾回?哪裡有機會認識什麽外頭的男人?不管藥是怎麽進來的,現在已經死無對證。你千萬警醒著些,這府裡或許沒我們想的太平。”大長公主終是一歎。

  “媳婦明白,不如趁這個機會,把二郎院子裡的丫鬟打發到別處。如今他大了,院子裡像四弟一樣才好,隻讓小廝們伺候著,王姑姑還管著他院子裡的事。原是媳婦思慮不周,總想著女孩兒更細心些。”沈氏悔不當初,雖然自己平時對兒子嚴厲,終究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啊。

  大長公主略一沉吟:“二郎院子裡的事兒,你做主便是。王姑姑是太后娘娘都讚過的穩妥人兒,我才讓她過去。二郎不比他四叔從小跟師傅在外頭闖蕩,十三四歲才回家,還是再添兩個嬤嬤吧。二郎身邊這批丫鬟裡有個叫雨蝶的,是我院子裡出去的,針線比白檀幾個都巧,還讓她回來伺候我。”

  回到殿春m,寶璐一眼便看見紅霞披散著頭髮穿著一身素淨的衣裳跪在屋子裡。見主子回來,紅霞膝行幾步上前,哽咽著道:“四娘想必聽說了。奴婢姐姐犯了罪,辜負了太夫人和世子夫人的信任,百死莫贖。如今她以死謝罪,隻得一卷破席扔到亂葬崗去。奴婢不忍看姐姐死後被野狗啃噬,求四娘允了奴婢為姐姐收屍,讓她入土。 今生來世,奴婢願做牛做馬,以報四娘大恩大德。”

  好一個今生來世,寶璐心中冷笑。還是親手扶了紅霞起來,又讓她從存月銀的錦匣裡取出五兩碎銀子:“去給你姐姐買口薄棺吧。侯月哥哥在外頭鋪子裡當差,讓他幫襯著你。”

  當天晚上,侯月嫂子把紅霞送回了府裡,侯月也與嫂子見了一面。

  “四娘,奴婢哥哥嫂子跟去看了,紅珊滿頭滿臉是血,真真是頭上有個碗口大的傷。不過,顏色上倒不像咱們剛割破手那麽鮮紅。”

  雖然和自己心裡想的一樣,但寶璐這頭兒也沒有頭緒。明明被母親關進了柴房,看守的也是母親院子裡的人,誰有這樣的本事在母親眼皮子底下殺人?難道是薛家?劉嬤嬤從前可是為紅珊說盡了好話,薛嬤嬤巴不得紅霞在自己院子裡獨大,如今紅珊成了廢棋也不用直接殺人吧?除非是...是怕她說出來什麽,才急著殺人滅口?

  祖父病著,又極看重和薛山數十年的主仆之情,否則也不會委任他做外院總管。他的發妻劉嬤嬤雖不是內院總管嬤嬤,可在祖母面前也很得臉。自己無憑無據的攀扯他們家,哪裡會讓長輩信服?一旦打草驚蛇,說不定自己也會處在險境裡。畢竟這府裡究竟有多少人為他們所用自己還不清楚。既然自己前世親眼看過紅霞和曹嬤嬤的身手,這薛家的人難保不會武功。他們苦心蟄伏國公府多年,到底是為了什麽?

  腦子裡盤旋著成百上千個疑問,寶璐隻覺頭痛欲裂,翻出藏在書架裡的杜松酒飲了幾大口,借著酒勁上頭才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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